卿姒觉得道德天尊这话完全是恭维她,不是还有几位上神在那儿摆着吗?
但她终是不忍,考虑了半晌后,答应道德天尊,一月之内取回那酆亓灵水。
回玄碧紫府后,她将此事告知了慕泽,委婉地表示,自己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慕泽闻言,挑了挑眉,道:“你确定你可以一个人去魔界?”
为什么不可以?她之前没待在玉京山时,都是独来独往,一人仗剑走天涯,遂十分确信地答:“我……”
慕泽打断她,轻飘飘地接了一句:“据我所知,魔界之中有许多修习水系法术的高手。”
卿姒愣了一瞬,连忙接道:“不确定!”
慕泽欣慰地点了点头,道:“那我陪你同去如何?”
卿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打心眼里越发觉得慕泽乃是个十分乐于助人的神。
慕泽得了卿姒的回复,便召来里桑,吩咐他去请夜覃上神过来。
一个时辰过后,夜覃便翩然而至。
桃花眼肆意流转,风流天成,青蓝长袍雅韵之至,修长右手轻摇折扇,缓步而来,步履生花。
他听闻慕泽要去魔界的想法后,小小地吃惊了一下:“你,真要去魔界?”
慕泽点头。
夜覃摇着扇子转了两圈,忍不住道:“可魔族……近些年来不甚安分啊?”
慕泽替他斟了一杯茶,从容道:“正是因为不安分,所以才要去。”
魔族自九万年前,九天玄女封印刑天之后,便一直安分守己,与天族向来互不干涉,甚至可以说是有意攀附。可近些年来,却隐隐有异动。
长久以来,太过安定的氛围给了各族安适的生活,却也给了天族仙将怠懒的由头。与此同时,魔族却在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若不是还有两尊上神在天族坐镇,能震慑他们一番,怕是早已起了异心。
夜覃若有所思:“所以你此番前去,是为了探一探魔界的虚实 ?”
慕泽轻轻啜了一口茶,淡然道:“也可以这样说。”
夜覃不置可否,只道:“如你所说,那你此番叫我前来却又是为何?”
慕泽眸中流转着不辨意味的神色,云淡风轻地道:“我不在,自是要劳你多费心。待我去魔界后,也要多联系。”
夜覃嘴角抽了一抽:“你想让我跑腿就直说。”
慕泽不紧不慢地修剪着金钱绿萼梅的花枝,若有所思道:“近日我府上花开得不大好,听闻芳漪上神……”
夜覃干笑两声,打断他道:“小神甘愿为上神您跑腿做事,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慕泽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待夜覃走后,卿姒凑上去问:“魔界真有那般凶险?”
慕泽面上有了些许凝重:“就是不知有多凶险,反而才更凶险。”
卿姒心下了然,这话的意思和凡间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刚好是反着的,未知的敌人才更可怕。
她又问:“你和魔君交过手吗?”
慕泽摇头,忽而想起什么,反问她:“还记得白矖说过的,她与腾蛇遇到的那位魔君吗?”
上古时期八荒闻名的嗜血魔头?
卿姒记得,白矖和腾蛇二人只能堪堪从他手下逃脱。
慕泽接着道:“这一代的魔君是他的儿子。”
卿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忍不住问:“那,是谁灭了上古时期的魔君?”
慕泽看她一眼,云淡风轻地吐出一个字:“我。”
卿姒愣了一瞬,又纠结了一瞬,最后,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上神要不……还是别随我去魔界了吧?”
慕泽不解道:“为何?”
为何?还好意思问为何?你杀了别人的老子,还跑去别人的地盘上抢东西,这样真的好吗?
卿姒当然不敢这样说,她酝酿了一会儿,诚恳道:“你看啊,你与这代魔君有杀父之仇,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万一魔君他欣赏我的品性,想把那酆亓灵水送一些送给我,可却发现我与他的杀父仇人是一伙儿的,那不得将我也恨上了?”
慕泽听完她这一番话,竟笑了一声,才道:“无碍,上古时期本就弱肉强食,我不杀他父君,却也难保他不为了魔君之位而弑父。”
卿姒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直接的吗?”
慕泽继续不动声色地道:“这一代魔君的凶残,比之上一代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可知他有多少位兄弟?”
卿姒摇了摇头。
慕泽端起茶杯轻呡一口,道:“十一位,为了争夺魔君之位,他将这十一个兄弟全部绞杀。”
卿姒表情微变。
慕泽放下茶杯,这才问:“所以,你确定不要我陪你去?”
卿姒干笑了两声,微微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貌似一直在被慕泽牵着鼻子走。
既然决定了要去魔界,卿姒便翻出黄历,打算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出发。
选来选去,选定了两天后的午时三刻,那是本月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十分有利于积攒阳气,以防在魔界喘不过气。
是日,䑏疏亦显的十分激动,因此次乃是它到了玄碧紫府后第一次出远门,或者说头一回履行身为一头坐骑的使命。
可,卿姒搞不明白的是,为何慕泽也要坐这䑏疏?其实同乘一头坐骑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以往小黑时也是如此,只是这䑏疏乃是匹马,若要二人同骑,势必要挨的极近……她有些为难。
慕泽淡然道:“这䑏疏不是我寻来的吗?”
卿姒狡辩道:“可你不是已经赠予我了吗。”
慕泽面上滑过一丝讶然:“你的意思是,你乘着坐骑,而我在后面自己御云?你忍心吗?”
卿姒刚想说可以把小黑借给他,就听慕泽轻飘飘地道:“此去魔界路途遥远,若我心情不佳,到时见了那魔君怕是……”
卿姒一把拉过慕泽,狗腿道:“上神,请上马。”
慕泽十分满意地颔首。
正要出发之际,忽闻一声急喝:“小卿,等等我!”
卿姒回头,只见长欤背着包袱,行色匆匆而来,好似身后有恶鬼追赶。
长欤跑过去,扯着䑏疏的尾巴,气喘吁吁地道:“小卿,你竟然要抛弃我独自去魔界?”
卿姒看了一眼慕泽,道:“不是还有上神吗。”
长欤理了理思绪,重新说道:“你竟然要将独自留我在此处?”
卿姒看了一眼一旁候着的里桑,道:“不是还有里桑吗?”话毕,瞥见不远处一个窈窕身影正向此处行来,补充道,“还有灵蔻公主。”
长欤痛心疾首:“不是这些问题,问题是你和上神若不在,那条黑鱼不得发疯啊!”
卿姒略一思索,觉得有道理,大黑对长欤的憎恶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她觉得,把长欤一个人都在府上,确实有些不够义气。
是以,她回过头去,对着慕泽道:“上神,你看……反正多一个人也不多。”
慕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正僵持之际,灵蔻公主终于行来,一听她们要走,连忙拉着卿姒的手说要跟她一道去。
卿姒觉得不可思议,这灵蔻公主怕不是傻了吧,这是去魔界,又不是去赏花,她一个天族公主,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天族公主,不好好在天界养病,凑这热闹做甚?
卿姒尽量心平气和地与她道:“灵蔻公主,你看啊,我们这是去魔界办事情的,不是去玩的,你若同我们去了,我们还要分神照顾你,况且,天帝和天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对吧?”
灵蔻并未被这一番真情切意的话打动,只道:“不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再说,我父帝和母后其实十分赞许我与,我与上神多学习学习……”
学习个毛啊!?
趁这空档,灵蔻还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慕泽,随即竟直接吩咐随身的仙婢道:“你们回去同我父帝与母后说,就说我与上神一道去历练了。”
卿姒无言以对,也看向慕泽,反正包袱现在在他身上。
慕泽回视卿姒,眸中有戏谑之意划过,事不关己般淡然道:“反正多一个也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酆(feng 一声)亓(qi 二声)灵水
不知道为什么 app上面好像不能显示䑏疏的“䑏”字
䑏(与“欢”同音)
䑏疏:山海经中的一种奇兽 其实就是一角马
第22章 朝乌盛赛
慕泽的意思很明确,若卿姒要将长欤带上,那何不多带一个灵蔻。
卿姒看了看泪眼盈盈的灵蔻,又看了眼可怜兮兮的长欤,轻叹一声,罢了罢了,谁让她欠了那小子一条命。
见卿姒答应了,反应最大的却反倒是慕泽,他微蹙眉,冷然道:“卿卿,你还真是大度,为了捎上你朋友,连自己的意愿也可违背。”
没有如此严重吧?她只不过牺牲了下耳朵罢了。
遂解释道:“我也不想,可长欤对我有救命之恩,俗话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既没有以身相许,那牺牲牺牲身体的一部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慕泽神情松懈了几分。
长欤却不满了,不满地质问道:“小卿,你对我这么好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最知心的好友吗?竟只是为了那俗气的救命之恩?”
卿姒干笑两声,打着哈哈道:“首先你得救了我,其次我们才能成为最知心的好友嘛。”
眼看着长欤还不肯罢休,卿姒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背上包袱哪来的?你来的时候不是空空如也吗?”
长欤一下子就被带偏了,略有几分得意地道:“都是九重天上新交的朋友赠予我的临别礼物,你要不要,我瞧着有条丝帕还挺适合你的。”
卿姒忙摆手:“不用不用。”
丝帕什么的,她尚还无福消受。
“有什么话路上再说。”话毕,慕泽直接驭驶䑏疏飞出了府。
长欤连忙唤来自己的坐骑狰,见灵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边上,只好捎了她一道走。
幸而,这一路上灵蔻都很安静,只是埋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看慕泽。
卿姒觉得,依灵蔻这样的模样品性,合该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画中美人,偶尔捏着丝帕掩嘴一笑,方才不辱淑女本色。
路上无事,她便向慕泽好好打探了一番这酆亓灵水到底是个什么稀奇玩意儿。
据慕泽说,酆亓灵水其实是一汪井水,特别之处在于这口井它并不是寻常的井。
神若陨落会天生异象,万木同枯,最后一丝精魂在佛光庇护下升至三十三天外,经其普照渡化,最后化为人间万世福泽。而若魔之亡矣则会顷刻消散,魔体化为一团黑气,在魔祖梵乐的召唤下,堕至酆亓井中。
自上古时期至今,酆亓井中集了无数魔界亡魂,连带着他们身前的恶念贪欲,将井中水染成了世间至邪之水。不要说是神仙,就连魔界中人亦不会随意靠近此井。
人死后会有坟茔,乃死后安身之所,而魔死后的安身之所便是这口井。是以,两代魔君将此井看得极为重要,由魔界重将把守不说,还会附以自身魔灵守护。
卿姒觉得,要取酆亓灵水很难。
她突然很想暴打道德天尊一顿,尽管他是师尊现今唯一的好友。
行了半日,终于抵达魔界入口。
仙界与魔界的分界线乃是一条河,名为怨河,且怨河归属魔界之地。不过卿姒觉得,应该是仙界自己不想要这条河,只因此河河如其名,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怨气恶气,腥风扑面,令人不寒而栗。
但她搞不懂的是,为何今日这怨河前竟聚集了如此多人。她之前还在纳闷,这一路上见着许多或乘着坐骑,或御风飞行的仙族、妖族,甚至是冥族中人。
她还以为今日果真是个黄道吉日,大家都出来放风游乐,没想到竟是同一个目的地。
要过怨河,须得乘舟。
可这诺大的河上竟只有一只破破烂烂的小船,船主人是个相貌丑陋的独眼老头,但乘船之人皆客气地唤他一声怨伯。
慕泽从马背上跃下,伸出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到卿姒面前,卿姒借着他的手劲跳下来。
她其实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她可以自己下马。但又十分担心逆了慕泽的意,他若一个心情不佳,见着魔君时,控制不住可怎生是好?
卿姒回头,见长欤和灵蔻也下了坐骑,便招呼他们一起去前面排队坐船。
灵蔻面色怯弱地看了一眼怨河,从袖中摸出一张边角纹着花纹的白丝帕,堪堪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美眸。
卿姒莫名觉得,有张丝帕真是好啊!
长欤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凑上来狗腿地道:“小卿,你是否想要丝帕了?我……”
话还未说完,慕泽便径直朝前走去,走之前,还轻飘飘地晲了卿姒一眼。
卿姒连忙跟上去,丝毫不敢有异心,慕泽现在就如同她的再生父母一般。
排队的队伍很长,方才不过在后面稍稍耽搁了会儿,眼下便又多了几拨人。
排队作为世间最无趣的事之一,却也增强了各族人民之间的沟通交流,只因你排着排着,便会忍不住与前后左右之人搭讪那么一两句。
卿姒倒是没与人搭讪,可她前面那个鬼妖不辨的人和再前面那个一看就是妖的人,倒是成功地搭上了讪。
少顷,长欤亦不负众望的与他身后之人成功搭上了讪。
卿姒竖起耳朵听着前面那两人的交谈内容,再加上长欤带回来的信息,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今日怨河人流量如此之大。
他们皆是为朝乌盛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