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人也憔悴了不少。
叶朝阳压低了声音,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宋呈文当真是个极好的人,但宋母却很是难缠。
刘氏这两日也好了一些,只是偶尔还会咳嗽两声。
她一起来操持,这叶淮安的丧事才办的越发顺利。只是这家里的气氛,到底带了几分沉重。
叶拾舟只拿过了那腊梅花的袋子,这是那个送信之人带回来的。“我够了。”叶拾舟心想,退亲的一百两银子看来也得走动走动了。
叶朝阳正想塞进她怀里,门外便叶永安便喊了起来:“要下葬了,叫娘出来吧。”一声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叶拾舟算了算时辰,也有两三个时辰,便让人把周氏唤醒。
周氏眼神很是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儿是叶淮安的下葬日,好不容易恢复了血色的脸又白了。
周氏一声不吭,强撑着身子起身准备。几个孩子也穿了一身白,跟在棺椁后,也幸亏家中还备了棺椁。否则只怕还真要再耽误几天。
农村有个习惯,便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习惯提前备好棺椁,有些早的能提前十几年。
村里几个青壮年抬起棺椁往山上去时,周氏和几个儿女都披麻戴孝的跟了上去。
叶朝阳想起宋母说的话,脸上有些失落。便道:“相公你便在山上安顿乡邻吧,我上去送送爹。”叶朝阳声音哽咽,低头抹了把泪。
她是家中长女,曾经叶淮安对她也倾注了最多关爱。
宋呈文明年要考秀才,便是他不忌讳,只怕回去娘也会不依不饶,便也只能作罢。
棺椁一路抬着上了山,叶永安偶尔低头抹泪,几个孩子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直到棺材下了葬,骨灰都一一入了土。周氏才浑身卸了口气。
“娘,以后我便是您的女儿了。”周氏跪倒在苍老了不少的刘老太太跟前。
她眼中的愧疚不安几乎能把她淹没。
这些日子刘氏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她一语不发,便任由瘸着腿的叶泽南扶着她下了山。
叶泽南看了眼山上孤零零的坟头,掩下心中的悲戚。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起来。
“娘,我们回家吧。娘,言言扶你。”叶婉言懂事的想要去把周氏抱起来,小脸因为用力都涨的通红。
“娘,言言怕,我们回家。娘,抱抱言言。”叶婉言拖着她娘的胳膊轻声细语的喃喃道。
叶拾舟眉头一蹙,见叶婉言望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
上去就把人一把抱起,直接甩上肩头。扛着就疾步下山,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周氏那哭声顿时戛然而止,连周围一同送上山的汉子们都齐齐一愣。然后对视一眼。
难怪刚才他们抬着棺椁爬不上那个山坡时,叶拾舟一直在他们身边打转。他们还以为是她怕棺椁落地,让她爹受委屈。
尼玛,如今想来,这货特么是跃跃欲试,打算自己扛着棺椁上山的啊。
那群汉子干咳一声,心里居然有了点尴尬。这猴孩子,你就不能婉转点儿?
叶拾舟一路扛着周氏狂奔下山,居然喘气都没半分变化。
把不知所措的周氏往地上一扔,便扬长而去。
周氏被她这一惊一吓,心里那口郁气,竟是突的一下散了不少。
第67章 婆媳关系歪解
叶淮安去世为叶家带来不小的打击。
周氏虽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失魂落魄,但偶尔却常常闪过几分不安。
孩子的心思是最敏感的,叶婉言和叶世平兴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常常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母子之间感情倒是好了不少。
再者,从那日后叶永安似乎一口一个娘喊习惯了,也让周氏眉眼间多了些笑意。
若说如今有什么不对的,那便是叶拾舟。
叶拾舟往常还能眯着眸子看着柔和些,如今任谁一眼看去都得吓一跳。
临安村这边的习俗是,亲人去世吃素七天。然后家中一年内不穿艳色。
穿什么叶拾舟不在意,你要愿意,她不穿都行。
问题是吃素,呵呵哒。
叶拾舟这几日眼睛发绿,看谁都像一块肉。还散发着香气就等人来饱餐一顿的那种。
连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都不敢在她面前转悠,也就那黑胖子好些。至于原因么,据说是因为叶拾舟不吃黑猪肉。
叶朝阳在家住了两日,也不知是不是操劳过度竟是有些头晕目眩。好几次差点晕倒,村里的郎中出去给人瞧病了 周氏如今很是心惊胆战的,就连哄带拖的把她送回去。
叶拾舟站在门口,招手把门外那群少年叫过来。
“去查查,是谁在我爹回来那日给她偷偷摸摸说啥了。”叶拾舟抱着手站在院里,面容有些肃穆。
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啊,咱们互相伤害啊。看老娘不把你剥皮拆骨。
黑胖子激动地黑脸都发烫了。这还算叶拾舟第一次有事吩咐,能不高兴么?至于平时的苦力活,哦,叶拾舟说了,那是对你们心智的历练。
黑胖子怎么做,叶拾舟不在乎。
这会儿屋内周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朝阳你快回去,你这回来都六日,呈文那里也离不得人。若是待久了,那边也得说你了。”
周氏见叶朝阳脸色不好,就更是着急。她本就是不祥之人,可不能再害人了。
叶朝阳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额间总是冒着冷汗。似乎浑身有发不完的虚汗,她之前还以为是爹爹去世太过伤感所致。
如今只怕是伤寒了。
“娘,呈文是读书人。他是讲理的。感情如今我多住几日都不成了?”叶朝阳捂着小腹,有些疼。
周氏轻叹一声:“你奶这些日子也不好,娘,娘我这命本就不好,不能耽误你了。你和呈文感情好,以后便再生一个。莫要让你婆母说你。”
“你这日子过得如何,娘怎么看不出来啊。”周氏心疼的很。每次回来时叶朝阳都不敢在家中久留。这次却住了五六日丝毫不提回家。
只怕是在那边受了委屈。
但如今外边都传她克人,叶朝阳那婆母本就脾气怪。周氏自然也不敢让她久留。两口子在一起总是要好些的。
叶朝阳低低的喊了声娘,眼泪滚落。
叶拾舟一想,传说中的婆媳关系啊。后来她一想,自己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叶拾舟抿了抿唇。
“你说婆媳不和怎么办?”叶拾舟出门在外,随意拉了一个正在练功的侯强问道。
侯强一听这话,顿时脸上一红,手脚都无处放了。他如今已经十七,按照正常来算都该娶妻生子了。
但他家中就寡母一人,他又是个混子,谁还敢跟他说亲啊。便是喜欢的姑娘,谈起他都一脸的嫌恶。
“我,我娘人很好的。以后,以后但凡宁愿我受委屈,都不能让媳妇儿受委屈。我一定会...”
“难道不是直接把她打趴下么?”侯强还未说完,便直接被叶拾舟那一脸的凝重打断。
侯强眼皮子一跳,顿时猛地跳起来,结结巴巴道:“打打打,打不得!”一脸惊悚的看着她。
那眼神跟见鬼一般。不过随即一想,她还能嫁出去?
侯强狐疑的看着她,见她白生生的小脸上一脸懵懂,又觉得自己多疑了。她不说话不动手的时候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叶拾舟从未纠结过的脸皱到了一起,居然还叹了口气。“那当婆母的最心疼什么?”
“当然是儿子啊,我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侯强越想越觉得不对,就她那傻样最近是不可能开窍的。居然会考虑这么高深的问题。
叶拾舟恍然大悟,“啊!这就是母债子偿么?”这样啊。还顺势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遗憾。
叶拾舟那一脸的我明白了,让侯强吞了吞口水。
“母债子偿,不是这么用的。”侯强还是挣扎了一句。
为毛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若是认识大胡子,只怕就会知道大胡子内心的那种悲惨了。明明老子给你说的是一个意思,为毛你领悟到的是升级加强版?!
偏生还是自己亲口开启的,简直是她一路跑偏的见证人。
叶拾舟听到想听的答案就没再管他,甩了甩手,一副用完就扔的架势。
不过眉宇间却有些遗憾,早知道就先把宋呈文打残算了。
算了,横竖以后有的是机会。
此时远在镇上跟宋母理论的某姐夫,生生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颇有一种熟悉的后怕,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呈文,你到底有没有听娘说?啊?你给你那媳妇儿说说,你看看周围几家,谁家像你一般连个儿子都没有。如今欢歌都三岁了,那还迟迟怀不上。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宋母敛眉沉声道。
那刻薄的样子当真让人心生不喜。
宋呈文眉头一皱:“娘,你说什么呢,欢歌不是我的孩子么?再说我和朝阳现在还年轻。娘你就别管了。”
宋呈文看着娘那般说着欢歌,便也带了几分怒气。
“儿子,她算哪门子儿子?我让你给她取名欢哥,欢迎哥哥的意思,你给我取个什么?丫头片子迟早都是别人家的,就你还当个宝。”宋母很是尖酸的说道。
趴在窗户下找蛐蛐儿的欢歌儿胖呼呼的小脸满是无措,手中的蛐蛐儿也抓不住了。小嘴一瘪,湿漉漉的大眼睛就要哭。
转头便啪嗒啪嗒的朝宋家后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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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求夸的妹纸
叶拾舟自从问了侯强后便不再言语,只一个人闷着脑袋瞎想。
倒把可怜巴巴的侯强给吓了一跳。总觉得似乎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祸一般。
叶朝阳中午吃罢饭,便被周氏送了回去。
叶拾舟看她脸色难看,还让叶永安给她找了辆牛车。做了些素食带回去,对叶拾舟来说,能给人分口吃的,那绝对是开宰前的最后一餐。
只有叶朝阳一脸的感叹,妹纸终于长大知道疼人了。
叶永安深知她的险恶用心,只无声的看了眼大姐,亲,你想的太多了。
叶拾舟如今手上还有七两银子,上次叶淮安带回来那个钱袋子周氏要去了。但兜里的钱却留给了叶拾舟。
总共就二十两银子,十多两花了置办丧事。便是那些来帮忙的妇人,叶拾舟也大度的给了些大钱。
她虽然不通人情,但她曾经四海之内皆朋友,也不是不懂礼数。不过,她四海之内有朋友,但她满世界也有想宰她的敌人。
就她那脑回路,一路得罪的人能排到银河系。偏生还没人打得过,简直哔了狗了。
这几日天气渐凉,村里的日子也开始窘迫起来。特别是每每看得临水村从那丰饶的山上打猎回来时。
不少临安村的妇人们都站在村头看着。手上织着绣帕,眼睛都快嫉妒的冒火。
“第十二只了。哎哎,第三只獾子了。”有个妇人一拍大腿,眼中都快炸了。
“这冬天到了,还有袍子呢。那傻狍子可傻了,每次没打中,它还回来看你在干啥。你说它傻不傻?!哎,就是可惜了,咱们这几座山都不深,打两只野鸡都够呛。”
吴氏眉飞色舞道,指着那山上临水村汉子抬着猎物下山。不过转头一看这叶拾舟也津津有味的望着她。
顿时眉头一蹙,冷哼一声便不说了。
上次来叶家帮忙的几个妇人倒是高高兴兴的给叶拾舟打招呼,其中那老里正家的孙媳妇最是热络。
“舟舟啊,你奶奶那身子可好些了?待出了这七日,就给你奶奶把家里那老母鸡炖只补补。不然伤了身子可麻烦着咧。”今晚就出头七,这一家子倒是也能补补了。
好不容易看着长些肉,这段时日就落下去了。
“人家那家里都家徒四壁了还有啥鸡给你炖啊。”吴氏嗤笑一声。她还记挂着袁三妮儿被叶拾舟嘲笑的事儿呢。
“婶儿真厉害,连我家几只鸡都清楚。”叶拾舟深以为然,一脸的我明白,你啥都不用说了。
吴氏脸上一怔,就知道她要干啥。也知道这丫头说话直来直去可不会给人留面子,当即便闭了嘴。
那年轻妇人朱氏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叶拾舟杵在村头好一会儿,才看到黑胖子过来。这会儿村头的妇人已经散了。
黑胖子气喘吁吁的问:“咋啦?你不是说让我们在河边集合么?”如今他们跟着叶拾舟不过一个多月,不少人竟是身子都壮了。
虽然说,跟着叶拾舟总能从各个地方摸点肉出来吃。但这长个的速度也有些惊人了。
十多个少年,站做一排,哈,别提多拉风。不过平日里这些人也不常常聚集,都是偷偷摸摸的,所以至今村里人都不知道这群少年与叶拾舟的关系。
顶多就是觉得叶永安如今跟那群二混子关系越来越好了。连带着叶拾舟也能说上话了。
他们若是看见叶拾舟指手画脚的样子,估计能戳瞎眼。
“你去做贼还集合?”叶拾舟翻了个白眼。一身淡白色的对襟袄子衬得小脸很是莹润。
黑胖子一听她那作孽的口气就瞪大了眼睛。
“我想去那山里看看,你们上次圈养的野鸡是不是那山里捉来的?”叶拾舟带着人往前走。
黑胖子这才恍然,啊,原来是馋了。心里一想叶家要出头七了,这孩子憋了好几天,估计早就不能忍了。
黑胖子嗯嗯两声,便跟在她身后。总是落后她一步。今儿叶永安送叶朝阳了。便只有她一人过去。
河边十多个少年站在一块儿嘻哈,远远望去似乎比起以往有些不同了。
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同。明显的就是在村里作孽少了。
“恩,就是那儿。不过咱们去那几日就拿了些小东西,你若是想干大的。这个...”黑胖子有些迟疑。如今两个村子势同水火,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点燃。
平日里临安村对临水村诸多忍让,如今便是在村里走一遭,就能听见旁人羡慕的望着那座大山,听着的人,总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