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捏了捏她的肩膀,眼神因为担忧有些闪烁,稍微踌躇了一下,快步往前方路口走去。
赵权转过路口,循着方才那人离开的路途疾步跟了上去, 脑中闪过几个念头, 暗暗疑惑李全为何会出现在这陈黎城,不知是何人派他过来?
原来赵权见到街口匆匆走过的人,正是李全, 李全一直是赵权的人, 此人年纪轻轻, 处理起事情来却圆滑通融, 所以也颇得赵权信任, 只是今日在这里见到他,赵权却不敢肯定他所为何事而来,对他赵权是不是又有恶意。
赵权远远地跟着李全,见他横身转过一条小巷,赵权疾步过去,却并未跟进去,只装作不经意地往小巷望了望,哪里还有李全的踪影。
赵权心中一转念,便循着前路继续前行,出了街口,又转过一条街,绕了一圈没有发现有跟踪的人,这才往长亭处赶去。
待他来到方才那处,却没见到长亭,赵权心中一急,不禁环顾四望,街市行人减少,一眼便能看出,其中并无长亭的身影。
赵权沿着街道疾步而去,慌忙地搜索着长亭的身影,却忽然注意到前方地上有一只白色的绣鞋,赵权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拾起那只绣鞋。
鞋子似是被人踩过,可依旧看得出簇新的鞋面上绣着花开并蒂的图样,不是方才给长亭买的那双又是什么!
赵权猛地握紧了绣鞋,心中又急又怒,可周围又哪里见得到长亭的身影,长亭如今并不会半点武功,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在这陌生的城镇,她定不会不听他的话乱跑……
定然是有人强行带走了她,否则长亭怎么遗失他送她的绣鞋?!
她如今谁人也不识,失去记忆之后又懵懂无知,若是有人强行带走了她,她定然被吓得手足无措。
带走她的会是何人?赵权虽是心急如焚,脑中却飞速地想着,若是对付他的人,定不会只带走长亭,此刻他孤身一人,他们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带走长亭,且以赵权从前的性格,便是带走一百个长亭威胁他也是无用。
可若不是对付他的人……
赵权心直直往下落,手却越攥越紧,如今世道虽是太平,可逼良为娼逼良为奴的事情并不少见,长亭在这里只是个路过的异乡人,便是被拐了也不会有谁知道……
若是有人对长亭起了坏心……
赵权不敢再想下去,定了定神,他离开不过两炷香的功夫,长亭想来应该并未被带远,赵权再看了看天色,暮色沉闷,此刻城门也已经关了,长亭也定未被带出城。
赵权神色一转,疾步奔进方才的成衣铺,掌柜的见他进来,眼神却有些闪烁,口中有些心虚道:“这位公子,小店马上就打烊了,公子可还想添些什么东西?”
赵权神色冷峻,眼神中却隐隐有些暴戾之色,他几步上前抓住那掌柜的衣襟,冷声喝道:“我娘子被什么人带走了!快说!”
那掌柜的自然是目睹了方才店门前所发生的一切,可惧于那些人的势力,并不敢多嘴,此刻被赵权抓在手里,只见他声色俱厉,神色骇人,仿佛他若说了一句假话,面前之人下一刻便会要自己的命。
掌柜的一下被震慑住,手脚都开始发抖,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公子……公子莫要误会,不关小人的事……”
“方才我见你家娘子一人在我店外路边站着,也不见公子,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过来,说你家娘子是他们府上的逃奴,要给抓回去,你家娘子分辩了几句,那几个男子却动起手来……”
掌柜的只觉得抓自己的手猛然一紧,小心看去,只见赵权额上青筋暴起,满眼俱是狂暴之色,浑身都透着一股杀意。
掌柜的被他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说完:“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没多久就被那几人拖走了……”
赵权按捺住心中滔天怒火,咬牙切齿道:“你可看清他们往哪边去了!”
那掌柜的如倒豆子般,指着前方的街道:“公子,他们带着你娘子往那边去了……”
赵权尚未说话,那掌柜的亦敌不过自己的良心,小声道:“公子,我听店里的客官偶尔提过,本地青楼常有新鲜的女子,却不是官媒发配,恐怕……”
说着小心地看了一眼赵权神色,只见他神色阴郁,却不敢不说完,“有人猜测恐怕就是以逃奴之名抓住的外地良家女子……”
“砰!”地一声巨响,掌柜被骇得跌倒在地,只见赵权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台柜上,那台柜乃是榆木所制,质地厚实坚硬,此刻却硬生生被赵权一拳砸塌了。
“你说的青楼在何处?叫什么名字!”赵权如杀神般看着他,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掌柜的口齿不清地说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小人……小人只是听过往客官谈笑时提及,并不知晓到底在哪里……”
赵权手上传来剧痛,却也让他清醒了些,他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就这样鲜血淋淋地奔出了店门,往方才掌柜所指的方向奔去。
赵权压住满胸怒火,此刻头脑却冷静下来,据方才掌柜所说,那么长亭还在城内,他亦知道这些拐卖良家女子的多是当地地痞流氓,与青楼蛇鼠一窝,干这些该千刀万剐的勾当!
他也知道青楼收的女子,若是完璧便会有好价钱,一般地痞也不会轻易对这些女子下手,想到这里,赵权微微放下了心。
可转念又一想,送到青楼的女子,若是不驯服,是要吃大苦头的,那些酷刑下作龌龊,连刑部大牢也要甘拜下风,甚至……
赵权猛喘了两口气,双眼已被怒火激得通红,他根本不敢想下去,若是长亭落在那些人手里会怎么样,一想到长亭可能正在遭受那些酷刑,他的心便似是被撕裂了一般,满眼血红只见到一个“杀”字!
心里丝丝缕缕愧疚又疯长地缠绕着他,若不是因为他,长亭怎么会失去武功,连这些地痞也对付不了,若不是他,她怎会遭此大难,以长亭的性子,若真是被逼迫,恐怕宁死也不会从……
赵权神色冷然,心中已有计较,只见他转过一条街,街边有两个乞丐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收碗准备离开了。
赵权闪到一人面前,手刀一落,那人“嗯”了一声,便直直地瘫倒在地,另一人回过头见到同伴倒地,正要大叫,却被赵权用匕首抵住喉咙,此刻夜色已经降临,天上黑压压的云层厚厚地盖着,小巷内更是黑暗一片。
那个乞丐感受到颈边寒气逼人的刀锋,被吓得手足瘫软,颤抖着声音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没有……”
赵权收了匕首,任那乞丐瘫坐在地,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扔在他身上,那乞丐哆哆嗦嗦地摸住银子,眼神却亮了,小心地觑了一眼赵权,见他并无反应,便偷偷地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不是货真价实的银子是什么,掂了掂重量,这块银子够他一个人吃一年了!
今日竟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乞丐狂喜之下,也顾不得赵权手上还有匕首,忙跪在地上给赵权磕头,口中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大爷定是天上的神仙!多谢大爷!”
赵权寒声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否则,你不但拿不到银子……”
那乞丐惊惶地抬起头,只见赵权转了转手上的匕首,在这黑暗的小巷中,赵权手中的匕首却寒光一闪,那乞丐慌忙道:“大爷请说!大爷请说!小的只要知道,一定统统告诉大爷,再不敢有半点隐瞒的!”
赵权见这乞丐已经被吓得不轻,蹲下身问道:“你可知道那些拐来的良家女子被送到了哪个青楼?”
那乞丐大吃一惊,暗想赵权怎会知道这事,他在这城中乞讨已久,对城中大小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事有些了解,至于拐卖良家女子的事,也是凭着些一鳞半爪猜测出来的,怎想到赵权一来就直接问他是哪个青楼,显示他对这件事知晓甚多。
可拐卖女子的那些都是当地地头蛇,都是些不要命的人,他一个小小的乞丐,即便知道却哪里敢乱说,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没了,正有些犹豫,却只见赵权一双凤眼漆黑如海,尽是狠厉之色。
那乞丐一愣之下,赵权猛地掷出匕首,那匕首的寒光擦着乞丐的头脸而过,只听“噌”地一声,那匕首竟插入青石墙寸许。
“快说!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赵权厉声喝道!
乞丐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隐瞒,口齿不清道:“大……大爷……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说……小的说,城里是常有外地的过往的女子失踪,就是被那些人拐到妓院里去了……”
赵权猛地将匕首拔了出来,“妓院”两个字深深地刺着他的心,仅剩的耐心也快要用完,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我问你那地方叫什么,在哪里!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如果你敢隐瞒,或是敢骗我……我会让你后悔为人!”
那乞丐哪里看不出赵权的脸色,又不知道赵权到底知道多少,半点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大爷,那些抓人的是本地的地痞流氓,暗地里勾结了清欢楼,他们抓的都是些外地路过的单身女子,就说她们是有钱人家的逃奴,因为是外地路过的,自然也没有人管,通常他们抓了以后就装在箱子里悄悄送进清欢楼,清欢楼有人专门负责调*教这些姑娘,有不听话逃跑出来的,抓回去就往死里打……”
那乞丐见赵权脸色越来越青,忙停住了嘴,不敢往下说。
赵权冷冷道:“清欢楼!”
那乞丐忙给赵权指明了清欢楼的所在,赵权收起匕首,从怀中又摸了块银子扔在那乞丐身上,冷声道:“管好你的嘴!”
说完转身奔进了夜色。
第55章 救人
赵权循着那乞丐指明的方向往清欢楼奔去, 夜色越来越深,寒风刮在赵权脸上,却丝毫冷却不了他心中的怒火。
前方灯红酒绿,红漆的招牌上写着“清欢楼”三个漆黑大字, 赵权看了一眼,便转了条巷子, 往清欢楼后门绕了过去。
清欢楼后门就在前方, 门口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守着,赵权趁着夜色悄悄潜行过去, 只听那两个大汉口中说着些不三不四的荤话, 正讨论着楼里姑娘哪个滋味最好。
赵权捏着一块石子朝其中一大汉扔去, 正好打中他的腿,那大汉腿上一软,便不自抑地跪了下去,口中“哎哟”一声,另外一个大汉忙过去扶他, 赵权趁着两人视线受阻, 一跃翻身伏在了后院的屋顶上。
赵权朝院中看了看,后院中并没有人,现在是青楼前院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的时刻, 后院的人自然少了很多, 赵权一跃而下, 贴着墙往后院的几间房潜去。
后院正中的几间屋子, 灯火通明, 人影幢幢,赵权小心过去,贴在墙边正要准备探看里面。
却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妇人尖刻的声音,“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到了老娘这里还能囫囵个出去!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教她!清倌人你不做,偏要做这下贱人!老娘让你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看你以后还听不听话!”
屋中传出几个男人猥琐至极的笑声,中间夹杂着女子“呜呜呜”的声音,赵权哪里按捺得住,一脚踹开房门,众人俱是一惊,霍然回首望着门口的来人。
赵权一眼就望到了那个缩在墙柱边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长亭又是谁?
她被反绑着双手双脚,嘴也被人用布塞住,衣衫凌乱,发髻散乱不堪,因口中塞着东西,虽极力叫着,却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一张小脸又红又肿,上面满是泪痕,额角青筋因奋力呼叫而爆了起来。
周围几个大汉,有人正拽着她的衣衫准备撕开,有人还拿着她的脚踝,似是要拖她出来,长亭双腿乱蹬之下,鞋袜都被扯掉了。
赵权只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疼得连呼吸都不能了,长亭望向门外的眼神满是惊惧恐怖,他想放在手心里捧着的人,如今竟遭此羞辱!
只听他的声音寒到极点,似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放开她!”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只听那妇人尖刻的声音叫道:“你是什么人?敢到我清欢楼来撒野!”
赵权冷冷道:“要你命的人!”
那妇人见赵权浑身戾气,眼神更是要吃人的模样,竟被骇得退了退,见赵权向她冲过来,忙高声呼道:“你们还不快把他给我抓住!”
屋中几个大汉呼喝着向赵权奔来,却哪里是赵权的对手,赵权早就动了真怒,下手丝毫不留情。
只见他将方才捉长亭脚的大汉踢翻在地,那大汉还未及起身,赵权上去又是当胸一脚,赵权生来力大,这一脚下去那重逾两百斤的大汉竟被他踢得直直向后蹭了快一丈,待撞碎了身后的桌椅方才停下来,那人双眼怒睁,口吐鲜血,登时昏死过去。
那妇人见赵权如此勇猛,吓得只往后逃,边逃口中边高声呼道:“快来人!快点来人啊!”
赵权恨她蛇蝎心肠、罪魁祸首,正要向前拿她,后面一人举着根臂粗的棒子朝赵权后脑打去,赵权回身一让,闪身夺过他手中的木棒,毫不留情一棒朝他头脑挥下,将那人打的血浆四溅,登时倒地没了声响。
四周另外几个大汉被激起了凶性,抄了家伙跟赵权拼起命来,赵权左支右挡,将几个大汉打翻在地,他心中杀意正浓,对着这几个方才凌辱长亭的人,根本没打算让他们继续活着,个个都直接招呼要害。
赵权踢倒最后一个大汉,这人便是方才撕长亭衣衫之人,那大汉挣扎着还想往外爬,赵权上去一棒挥打在他手腕上,骨裂之声响起,只见他手腕竟被赵权一棒给敲得烂碎。
那大汉杀猪般一声惨叫,痛得满地打滚,赵权满眼血红,一棒往他头上挥去,那大汉满头满脸的鲜血,登时了了账。
屋中忽然静下来,赵权扔掉手中的木棒,回身奔到长亭面前,长亭早已被方才血腥的场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今日所遇之事,早已吓得她心魂俱裂,方才那几个男子向她涌来,他们撕她的衣衫,抓着她的脚往外拖,她无力反抗,连死也做不到,就如在地狱一般,谁知她的相公在她濒临绝望的一刻,竟如天神一般出现在门口,就像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