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大嫂见小两口这般恩爱,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走到长亭身边,道:“我说王家娘子,你真是好福气,你看你相公生得比那画上的神仙还好看,对你还这般好,真是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长亭有些迷惑道:“相公?”
然后看着赵权,赵权还未开口,那李大嫂笑道:“可不是你自己的相公吗?连这个都忘了?”
长亭望着赵权,迷惑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歉意,轻声道:“我不……我不记得了……怎么办……”
赵权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疼,柔声道:“无妨,不记得便不记得了罢!”
长亭见赵权这般温柔,似是有些欢喜,垂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李大嫂见天色也晚了,笑道:“王秀才,厨房里的饭快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第51章 情动
赵权谢过了她, 身边的长亭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我有些头晕……”说着整个人便头重脚轻,眼前发黑。
赵权忙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见她蹙着眉,一张脸也变得煞白, 心中一急, 便将长亭打横抱进了屋。
似是方才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长亭躺在床上便盍目而睡, 赵权为她盖好被子, 守了片刻, 见长亭呼吸匀停,并无不妥,想来是因为昏迷了太多时日,还未彻底恢复罢。
又想到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心中打定主意, 等长亭再休息两天, 便带她去祁神医处,定要将她治好。
赵权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出了房门, 往灶间准备晚饭去了。
赵权带着长亭在这个村子停留的这些日子, 他堂堂一个王爷, 为了照顾长亭, 多少也学会了日常琐务, 上山打猎,做饭洗衣,他虽做得不好,却也过得去。
锅里已经开始冒水汽了,赵权将备好的鸡蛋在粗碗里胡乱打散,又洒了些许盐粒,添了些水进去拌了几下,将粗碗放在锅上的竹屉上,又将锅盖好,然后往灶里又添了几根柴。
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屑,拿了盆,在陶缸里打了盆水,把摘好的青菜放进去,用手压了压,皱着眉抓了一把,在水里搅了几下,然后扔在了一旁的竹兜里。
外间天色已经渐渐黑尽了,四野一片悠然宁静,只听得忽远忽近的虫鸣声,月亮慢慢爬了上来,月光越过竹窗,洒在赵权的身上。
赵权洗净了菜,端着水正要出去倒。
却见门口立着一个人,烛光柔和地映在她脸上,一双眸子越发清亮灵动。
赵权皱眉道:“怎么起来了,你头晕回去好好躺着,饭马上就好了。”
长亭望着赵权,他一身粗布短衣,全是个农家猎户的打扮,可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却说不出的悦目好看。
长亭低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上前便要接过赵权手中的木盆,口中有些赧意地说道:“我来帮你吧。”
赵权让了让,自然不会让她做这些,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含笑道:“怎么还是这副性子,你伤病未愈,该多休息,听话,回屋里等着我。”
长亭被他说得愣了愣,抬眼看去,赵权眉眼俱柔,眼中笑意点点,映着烛光便好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万水千山赶来只为了映在她一人眼里,直直的往人心里去。
长亭看得竟呆了,脸上却火烧火燎地蔓延开来。
赵权见她两眼发亮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荡,却笑道:“好看吗?”
长亭却并未躲闪,破颜一笑,眼神清澈道:“真的好看!”说完眼珠提溜一转,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是我相公?”
赵权心情大好,扬眉一笑,说不出的风流不羁,只见他低头望进长亭的眼里,眼神灼灼地说道:“傻丫头,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长亭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用力想了想,整个头脑如白纸一般,什么头绪也没有,神色也变得迷惘起来。
赵权将木盆放到一边,伸手握住她的肩,担心道:“想不出来就不要勉强,有我在,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等我们回了家……”
说着心中一热,柔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长亭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如今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她“相公”,再者赵权又是谪仙一般的人,自然对他说的话是全心全意地相信。
赵权又让她回屋等着他,可长亭怎么也不肯,半晌方才说:“四周太静,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屋里。”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赵权。
赵权被她看得心软,也不再撵她,让她坐在一边,自己将青菜倒进锅里,胡乱煮熟后,和长亭一起端着饭菜进了屋。
赵权手艺有限,做出来的饭食也仅仅能入口而已,长亭却十分捧场,端着碗吃得不亦乐乎。
赵权见长亭吃得开心,便将一碗鸡蛋羹都让给了她,口中道:“慢些吃,你昏迷了这些时日,脾胃有些弱,也不可多吃。”
长亭点点头,见赵权都没怎么吃,便端起鸡蛋羹,舀了一汤匙喂到赵权嘴边,神色自然地说道:“相公,你也吃。”
赵权看了看喂到他嘴边的鸡蛋羹,又看了一眼长亭,张嘴吃了一口,却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山野小屋里,油灯昏黄闪烁,这样清贫的生活,他心中却第一次生出了满足的感觉。
夜来天寒,赵权烧了热水给长亭洗漱后,两人便歇下了。
木屋简陋,只得一张粗笨的木床,长亭躺在床的里侧,赵权像往常一样,给她掖了掖被子,见长亭睁着一双大眼睛,似乎有些呆愣,不时吹一吹散落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却哪里有睡意,不禁含笑道:“快睡了。”
说完伸手帮她将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翻身躺平,闭目不言。
长亭被赵权将被子掖得仅露出了个头,伸了伸脖子,似乎顺过气来,偷偷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赵权,见他似是平静入睡了,心中有些欢喜,半天移不开眼。
赵权却忽然开口说道:“怎么还不睡?”
长亭似乎笑了笑,小声近乎有些讨好地道:“相公,我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长亭往常狡黠聪慧,却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
赵权心神一荡,睁开眼,侧头朝她望过来,神情悠远温柔,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抚了抚长亭的眉眼。
长亭不解,只觉得眼睛有些痒,只得密密地眨了眨眼睛,只听赵权说:“你叫长亭,江长亭……”
长亭喃喃道:“长亭……”
然后笑了,似是在想什么,又低声说了句:“长亭……”
被赵权抚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些痒,长亭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了摸眉毛,赵权见她如今这副单纯的模样,又想起方才那句“相公”,心中不知何种滋味。
长亭抿了抿嘴,又问道:“相公,我们什么时候成的亲呢?”长亭虽然认不得人,记不得事情,头脑里迷迷糊糊却仿佛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
赵权笑了笑,低声道:“等你病好了,就知道了。”
长亭想了想,翻过身面对着赵权,又问道:“相公,我得的是什么病?会好吗?”
赵权脑中闪过两人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心中一痛,也翻过身面对着她,两人面对着面离得极近,呼吸相闻,赵权伸出手揽过她,在长亭的头顶低声道:“会好的,本王一定会治好你的!”
长亭在他怀里并未听得太清楚,只是赵权肩头宽阔,竟让人特别地安心,长亭心中并无忧虑,闷闷地“嗯”了一声,似是睡意上涌,合眼慢慢睡了过去。
赵权听得长亭均匀地呼吸声,知道她睡着了,缓缓将她放开,让她平躺在枕上,她的侧颜依旧平静美好,赵权嘴角微扬,自己也侧过身平躺了下来,缓缓盍目而睡。
第二日清晨,长亭醒来,却听见外间有响动,长亭起身穿戴好,拉开房门,只见赵权只穿着一件粗布短衣,挥着斧头,正在院子里劈柴。
长亭开口问道:“相公,你劈这么多柴是要干什么呀?”赵权旁边已经堆了一摞的柴禾,他也满头大汗,看来已经劈了一会儿了。
赵权望着她一笑,道:“你昨晚不是说想洗头吗?我劈些柴,多给你烧些水,你还可以沐浴一下。”
长亭小声地“呀”了一下,然后有些羞涩地笑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赵权没说什么,心中却升起了些不合时宜的欢喜,瞥见长亭满心欢喜的神情,低低地“嗯”了一声。
清晨的阳光照在赵权丰神俊朗的脸上,便如远山顶上的那一片雪,在朝阳下熠熠生辉,长亭看得一刻也移不开眼,这样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相公!
长亭小心地走近赵权,赵权停下手,低头看着她道:“别靠太近,小心斧头伤着你。”
长亭被他看得垂了眼,低头笑了笑,小声道:“相公,你看你满脸都是汗……”说着捏着手上的帕子踮起脚,认真地给赵权擦起了脸上的汗。
赵权眉眼俱柔,只双目含情地望着长亭,任她给自己擦汗,心里却像是有谁催促似的,“咚咚”地打起了鼓。
第52章 求医
他并非不识情爱的呆子, 相反,他从小机敏睿智,擅弄权术,于情爱上亦是敏感儿郎。
又兼他出身帝王之家, 自身更是出类拔萃,只是满腹的心思都放在了争权夺利上, 于情爱上虽不甚用心, 仰慕他的女子却如过江之鲫,府中姬妾也有, 天下美女于他不过都是俯首可拾。
只是他历来喜欢贞静柔顺的美貌女子, 若有些才气妆点便更好, 对女子向来是会讨他欢心便多宠一些,但是久了纵是个天仙,他对着也觉得腻了,撂开手便也不再去想。
怎奈如今竟像前世冤孽找来一般,全不受他控制。
赵权握住长亭的手, 低声道:“去那边坐着!”
长亭如今便如梦中一般, 醒来得了一个天人似的相公,自然对他言听计从,笑着点了点头, 在屋檐下的一张小凳上坐了下来。
赵权虽然看着并不像武将一般魁梧, 可他生来力大, 又曾在军营里磨练过, 砍柴这等粗活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不多时便劈了一堆。
赵权见差不多了,便停了手,然后担着水桶去村边来来回回担了几次水,又生火烧水不提。
长亭如今很依赖他,跟着他进进出出,倒也柔顺乖巧。
赵权把房门关好,这才满头大汗地坐在门外,稍微歇了口气。
屋内偶有水声,是长亭在房中沐浴,赵权顿了顿,脑中闪现出几个画面,不禁起身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离屋子远了些,似是想挥开头脑中的画面,心里暗暗想到:明日便带长亭去祁神医处,或许能帮长亭恢复记忆。
又盘算了一下,既然长亭已经醒来,便也该回京了,只是回京路途遥远凶险,他带着长亭,只能小心潜匿行踪,他如今失踪多时,想他母妃和舅家必然也派了人四处寻他,等靠近京城或可伺机再联络可靠之人。
赵权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回京路途的种种应对之法,又把朝中和王府的人一一过滤一遍,正出神,却听身后长亭的声音响起:“相公!”
赵权转过身,见长亭俏生生地站在他背后,只是湿着头发,脸上倒是笑意盈盈。
赵权叹口气,上前牵住她,语带无奈道:“怎么头发都不擦干就出来了,外面这么冷,跟我进去!”
长亭老实巴交地笑了笑,顺从地被赵权拉着回了屋。
屋中还有些水汽,湿润而温暖,仿佛还有些皂角的清香味,赵权将长亭安坐好,拿了一块干净的粗布出来,手脚虽是生疏,却也很认真地帮她将头发擦干。
赵权从前是何种人,可笑如今竟也作茧自缚,他竟在这地处僻远的小山村中,为一个女子擦干头发,这样的光景便如前世一般。
长亭听话地坐着,任由赵权帮她擦干头发,赵权的手指修长白润,不时温柔地帮她捋一捋散落额前的碎发,长亭抿着嘴,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欢喜。
不多时,长亭只觉困顿来袭,头脑昏沉,不禁小声嘟囔了一句:“相公,我有些困了……”说完也不待赵权回应,整个人便向赵权靠去。
赵权忙抱住她,见她双目紧闭,似是已经沉睡,不禁皱了皱眉,却也别无他法,只得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继续将她的头发擦干。
赵权心中焦虑,长亭自醒后便有这样的症状,怕是之前受的伤并未痊愈,还是早点带她去祁神医那里去看看才能放心。
第二日清晨,赵权早早地起身后将两人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提着包袱,牵着长亭便离了这荒村中的“家”。
赵权两人落脚的地方离西山并不算很远,只是赵权带着长亭,她大病初愈,精神头总是不好,身体也有些虚弱,两人只得走走停停。
幸好赵权身强体健,对长亭也算体贴细心,一路上并无半点不耐,有时长亭实在是乏了,赵权便背着长亭稳稳地往前走,倒真如那新婚夫妻一般如胶似漆。
两人走了两三日,终于到了西山脚下,赵权牵住长亭的手,慢慢地往上爬,长亭跟在赵权身后,如今两人都是粗布短衣,却丝毫掩不住赵权高大修长的身形。
自她醒来,她的相公便是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就像道旁笔直参天的松柏一般,令人难以不生起仰慕之心,眼前之人,便是她终生的依靠。
两人爬到半山腰,长亭依旧一声不吭,赵权见她脸色苍白,隐隐有不支之态,便将她揽过来在自己身上靠了一会儿。
然后一把将长亭抱起,长亭挣了挣,脸红道:“相公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罢!”
赵权嘴角微扬,手上却丝毫未松,笑道:“别动,前面就快到了,再耽误,天色该黑了!”
长亭小声道:“你抱着我太累啦!”
赵权低头对着长亭笑了笑,柔声道:“你这般轻,我一点也不累……便是抱着你爬一座山,我也不会累!”
长亭被赵权这忽如其来似情话一般的言语弄得满面飞红,一时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权见她傻呼呼的样子心情也大好,笑道:“你搂住我的脖子我就不会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