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慵懒的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斟酌着药方,柳云飞占据着她右方地盘,脚下踩着研磨的石磙,一点一点把药材变成碎末,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原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都是幸福快乐的。
“米儿,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义诊吗?”
“不了,师傅规定一年一次,我叫米灵萱。”
“好名字,你父母一定希望你无忧无虑的吧。”
“嗯,我父亲当年可是状元郎,温文儒雅才华横溢,与我母亲琴瑟和谐恩爱不分离,可惜幼时吃苦过甚,成婚十年未有一儿半女,直到遇到我师傅才有了我,三岁拜入师门学医习武,本以为有了本事可以让他福寿延年,可惜到底没有过多少年的太平日子。
在我十岁的时候父亲撒手人寰,母亲不顾两位舅舅的阻拦,执意扶灵柩回到江南守孝三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好出孝,家母一直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之上,近日刚刚好转这才出来完成师门任务,结束之后就要回去专心伺候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没想到你竟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你以后不再现身江湖了吗?”
“看情况吧,柳大哥,以后有缘再相见吧,如果路过京都就到三阳街第三家米府找我,让小妹我好好招待一番,尽一下地主之谊。”
“哦。”
柳云飞心情低落的放慢了脚下的动作,没想到好不容易遇到可心之人,就要面临着分离,他的心突然一阵疼痛,一腔热情高万丈,硬生生的被泼了一盆凉水,脑海里都是她的音容笑貌,突然想起第一次她说自己有未婚夫,自己怎么忘得干干净净,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你的未婚夫也是官宦之家的弟子吧。”
“嗯,只因我父亲英年早逝,他父母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听到风声我母亲派人退了,本来就是互换信物,口头之约,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婚约。”
“啊,怎么能如此仗势欺人,米儿,别伤心。”
“呵呵,又没有见过面,谈不上伤心,只是家母有些不适罢了。”
“那就好,你值得更好的人用心呵护。”
“柳大哥,我年纪还小,离及笄还要两年多呢,着什么急,柳大哥你年纪不小了吧,也该找个红颜度日。”
“不是我心里的哪一位,孤独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
米灵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鸟,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明显,岂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可惜她母亲不会同意的,只能装作不知道装傻充愣,她明知道两人不可能结合,更加不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一腔热情,长痛不如短痛。
两人都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竟然没有听到远处凌乱的脚步声,直到大门被人猛烈的拍击,这才惊醒沉思的两人,柳云飞反应很快迅速放下石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门口,大敞开大门,外面一群人抬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白衣人生死不知,领头的赫然是五婶子的丈夫。
“米郎中,快来看看这个人,一大早上山打猎,发现他躺在山林里。”
“嗯,快抬过来放在台子上,柳大哥,你把他上衣清除掉,看看伤口如何,我去拿疗伤的药膏。”
米灵萱放下心里的烦躁,转身回到屋子里拿起收拾停当的药箱,提着匆忙走出来,外面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正是农忙的时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都回去伺候庄稼,五叔也交代一番走了个干净,院子里只剩下柳云飞,拴住,米灵萱仔细查看白衣人的伤势,突然看到一块明显的胎记。
咦!这个形状的胎记怎么跟百灵描述白无瑕的一模一样,不会这么凑巧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时也运也命也,万般不由人啊,跟柳云飞嘀咕几句,她背过身子,他上前粗鲁的扯下伤者的裤子,嫌恶的拨了拨乌漆墨黑的□□,果然哪里有一颗明显的痦子。
柳云飞粗鲁的提起伤者的裤子遮挡严实,米灵萱回过身看到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拿起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到白无瑕的嘴里,巴拉两只眼睛,仔细查看一遍,看到一边的拴住担忧的看着躺在台子上的伤者,接下来的事情不易让他参与,只得找了一个借口让他离去。
“柳大哥,杀了还是留条狗命。”
“他不是采花贼吗?阉割了不就完了。”
“不用那么麻烦,让他不能人道有好多种,阉割还要治疗伤口,何必浪费那个药膏。”
“嗯,我要废除他的武功,你不是说他擅长易容吗?得留个显眼的记号,给江湖中人出气的机会,哪十万两黄金也别要了,可好?”
“那就黥面留上浓重的气味,即使以后易容也难逃江湖众人的视线。”
“那明日让丐帮通知苦主前来,先把他的伤治疗一下,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那些被他糟蹋的姑娘可是有不少以死明志了。”
“嗯,柳大哥,家父忌日就在这几日,小妹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小妹再放心不过,这些药丸你留着防身吧。”
“嗯!米儿,多保重!”
米灵萱心里有些失落,其实她向往的是武林中人的生活,恣意逍遥快意恩仇,师傅说过,她的身份是荣华富贵,也是无法展翅的枷锁,可惜注定这一生就要在后宅中度过,想起那种生活就觉得头晕眼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那就是奢望啊。
第二日柳云飞敲她的房门却发现悄然无声,人去楼空,他的心也跟着空荡荡的,失魂落魄的坐在还残留着她味道的床上,谁能知道情爱来的这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没有一点防备,第一次见面那双灵动的眼睛,熠熠生辉,印象深刻。
第二次不期而遇心里那淡淡的喜悦,怎么都无法抹去,朝夕相处这段日子,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沦,再也无法自拔,谁知道他正在心里策划着怎么俘获芳心的时候,却发现两人之间云泥之别,自从离家闯荡江湖以来,他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的身份。
米灵萱快马加鞭在城门将要关闭的时候回到米府,天色有些晚并没有打扰母亲休息,简简单单的用了些晚餐,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洗去赶路的风尘,躺在熟悉的闺房,熟悉的床榻,熟悉的锦被,了无睡意,脑海里显出柳云飞宠溺的眼神,重重的叹口气,惊动了守夜的白梅。
“小姐,怎么了,哪里不适?”
“没事,就是离家日久,舒服的叹口气。”
“哦,那小姐早些休息吧,奴婢就在外间伺候呢。”
“嗯!”
米夫人起来的不算早,优思到底伤害到了根本,米灵萱进来的时候,她刚起来梳妆,好一阵不见觉得清减不少,心里酸楚难当,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一丝一毫,笑吟吟的坐在一旁看着米夫人,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就不在佩戴鲜亮的首饰,以前喜欢的大红大绿早就销声匿迹。
“孩儿,义诊可顺利,要我说你的那个师傅,就会磋磨人,你还小呢。”
“呵呵,娘亲,医术不实践怎么能有大作为,孩儿还想成为神医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要不然可是大大的丢了您给我的聪明才智呢。”
“你师傅虽然言语上不着调,可是他的医术当今天下可是少有的,这点娘亲可是要说一句真心话,你想超过他还需要多多努力。”
“孩儿晓得了,娘亲放心,孩儿戒骄戒躁,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那就好,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能有点事情做那是好事,娘亲只希望你快乐。”
“嗯,有娘亲的孩子是块宝。”
“你这傻孩子,娘亲在呢,你爹爹已经不再了,娘亲要加倍呵护你才是,不然九泉之下你爹爹不会瞑目的,过几日就是他的忌日,今儿我们收拾收拾,明日里出发去山庄,哪里离你爹爹近一些,你大舅舅已经派人前来护送我们回京。”
“娘亲,孩儿也想念舅舅舅母们,还有表哥表姐们,这么几年不见,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都是嫡亲的血脉有什么认不得的,小老虎也长成大姑娘了,可就是婚事有些不尽人意。”
“娘亲,孩儿觉得,颖表姐万里挑一的好人才,那些只知道依靠父辈的世家公子并不适合,自古姻缘天注定,孩儿相信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个铮铮铁骨的英雄好汉,捧着一颗真心,八抬大轿娶表姐进门的。”
“呵呵,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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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拜祭(一)
米灵萱脑海里闪现出柳云飞那张英俊不凡的脸庞,失落像潮水一般涌入心头,不知道现在的他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念她,那一日自己不愿意看到他失去神采的眼神,悄然无息的离去,有没有埋怨自己,唉!有机会先探探娘亲的口风,一味地逃避并不是她的风格,努力过,抗争过才能认命。
柳云飞心情烦乱站在高高的房顶上,手里拿着米灵萱留下的药瓶,失神的望着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不断闪现重复着她的容颜,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有缘无分吗?
不,他不相信,上天能让他们两个不期而遇,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孤苦一生的,不会的呀,米儿,我们做一个约定好吗?如果再一次不期而遇,请给我一个爱慕的机会,好吗?好吗?
白无瑕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哎呀,这是哪里,我这是在哪里?怎么浑身酸软无力,使劲睁开了眼睛,看到发黑的屋顶,好似长期受到烟熏样子,只记得被人追赶逃入茂密的森林里,打了几只野鸡刚刚收拾妥当,可能是血腥味引来了狼群,双拳难敌八面来风,狼狈逃窜没分清方向,跌入悬崖中失去知觉。
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发现虽然不大利索,可是被人包扎的很好,这一会儿的挣扎让仅有的力气消失殆尽,肚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刚想到这里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半大的孩子,手里端着粗糙的瓷碗,冒着雾气,离自己越来越近,浓重的汤药随之扑面而来。
“哎呀,你醒了,呵呵,米郎中的金疮药就是管用,快起来把汤药喝了,很快就能好了,你说你单独去山林里做什么,里面狼群,野猪都很厉害的,听五叔说还有大虫,熊瞎子呢,
哦,对了,你就是被他救回来的,你运气正好,正好遇到再这里义诊的米郎中,给你说,他的医术可是顶呱呱的,可惜米郎中家中有事突然离去,不过好在还有柳大哥呢,呵呵,别怕苦啊,米郎中说,良药苦口利于病的。”
“谢谢你,小兄弟。”
“别客气,别客气,举手之劳嘛,柳大哥,柳大哥,伤者醒了,快来看看啊!”
拴住的大嗓门柳云飞想要装作听不到都不能够,这个熊孩子,都不能安稳点,没看到大爷心情不好吗?就那个采花贼用不着精心照顾,反正也死不了,米儿的医术这一阵子他还是看在眼里的,那点伤不用几日就能愈合,嘿嘿,正好玩玩他。
正在喝汤药的白无瑕突然觉得一阵发凉,停顿下来,左右查看了一番,这个柴房里除了这个半大孩童并没有别人,为什么自己还觉得冷幽幽的,不管了,先把伤养好,快快离开这里,要是那些人追过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啊,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天下的美娇娥还等着自己去采摘呢。
柳云飞把拴住叫过来,把这个月的工钱结清楚,现在正值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男女老幼齐上阵,让他快快回家帮忙,他手里拿着十两纹银,乐颠颠的离去,米灵萱临走的时候留下足够的银两,老妪,拴住的工钱,房租都包含在内。
他随手关上房门,步履从容的走到柴房门口,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该怎么办玩,从哪里玩呢,从现在开始无论金疮药还是汤药都断顿了,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在支出一部分银钱,十恶不赦的采花贼他不配,他已经让丐帮子弟传信,相信用不了多久鹿岭山庄的就会到的,到时候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白无瑕喝完汤药正在昏昏沉沉的,听到房门再次被推开,那个味道可不是那个半大孩童,是另外一个十分陌生的气息,脚下行走没有一点声响,看样子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人,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他身受重伤,轻举妄动会带来灭顶之灾,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醒了就不要闭眼了,心知肚明的事情,遮挡就没意思的。”
大爷就不睁眼看你如何,哼!想我白无瑕易容之术独步天下,极少有人见过大爷的真面容,矢口否认看你奈我何,你们这些正道人士,都是一些道貌岸然伪君子,一刀解决掉大爷,二十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照样吃香喝辣美人拥怀中。
“哎呀,真没醒啊,呵呵,正好,实践一下米儿配的药丸管不管用,嗯,是先用失道丸呢,还是先用体臭丸,还是先用失道丸,嘿嘿,看看是不是像米儿说的那样,成为有名无实的公公,呃,一粒五年,两粒二十年,三粒就是终身不能人道,真伤脑筋啊。”
白无瑕咬紧牙关,就是不透露出一点声响,你大爷的,竟然想出这么卑鄙下流法子,大爷我忍,等伤好之后再去找神医左怀远医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之辱大爷记在心里,回过头来我们慢慢清算,白无瑕什么都是吃,就是不吃亏,哼!
你个采花贼,负隅顽抗就以为有出路了吗?呵呵,想得太天真无邪的,刚刚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既然要吃响当当的大宴席,没有点耐心都不好意思摆出来显摆,反正大爷我吃饱喝足身体健康,虽然时间不是很多,但足够在南宫家来人之前玩个痛快的。
“反正也是一个陌生人,要不是米儿医术高明,早就魂归西天,不能人道一辈子就能怎么样,三粒吧。”
话音刚落白无瑕就感觉到嘴里塞进了苦苦的东西,他还来不及反应,就顺着口腔滑入咽喉,猛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年轻人,老子是采花贼,做公公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了断呢,算你狠,柳云飞丝毫不在乎里面的怨恨,不甘,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哎呀,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好点没有,刚才喂了你三粒养生药丸,很快就有人来接你,不要什么负担,好好养伤,喂你汤药的拴住家里忙,以后就不来帮忙了,放心,在下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恩人相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浑身无力,那位米郎中怎么不见面,还有,我没有家人,你通知谁来接我?”
“呵呵,该接你的人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哦,对了,你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米郎中已经替你清除了,没想到你这么丑陋,简直出乎我们的意料,怪不得你要精心装扮呢,真可怜,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清水镇。”
白无瑕听到有人清洗了他的易容,心里大吃一惊,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谁知道酸软无力的抬不起来,眼神再次不在掩饰那股子仇恨,像淬了毒利箭毫不客气的射过去,你这个卑鄙小人对我做了什么,怎么胳膊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这种无法做主的感觉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