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衡冷眼看许经年的助理,一双眼睛淬着冰霜。
“Devin,坐下吃你的东西!”纪想虽然不了解内/幕,但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忙阻止助理再乱说话。
慕寸心使劲地掐着自己手心,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霍然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话一说完就离席了。
商离衡的眉峰紧紧皱成一团,迅速站起来,眼疾手快从身后去追她。
他几乎已经能够猜到这姑娘接下来要干嘛了。若是他没有猜错,她现在肯定要回酒店拿行李准备直接走人了。
她的速度极快,一路狂奔,眼泪洒了一路。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抹,发现越抹越多,怎么都抹不干净。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看到她和商离衡站在一起的人都会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她,敢情在他们眼里,她就是小三,是要被唾弃和人肉的。原来无形之中,她就“被小三”了。
“商离衡你他/妈混蛋!”
“慕寸心你真是个大撒比!”
——
她一股脑跑到酒店,才发现房卡在商离衡身上。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前台重新配房卡。这会子功夫,商离衡已经追到了酒店。
“你都不打算听我解释,就想这样直接走?”男人扣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拖到墙角。
她的后背抵到冰冷的墙面,身体一阵战栗。
“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我听到的不是事实吗?”她被迫与他直视,眼神冷沉,没有任何温度。
“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怕你胡思乱想,就打算等事情处理好了再告诉你。沈清浅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没有经过我同意,我也是受害者。我和她五年前就结束了,没有可能了。慕寸心你要相信我!”
他焦急不安地解释。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他真怕因为这件事而回到冰点。她太骄傲,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所以当他一得到这个消息时,他就立刻回到商家找父亲理论。但是父亲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没得商量。两父子不可避免大吵了一顿,他扔下一句“反正我不会承认这桩联姻”就气呼呼地离开老宅。
父亲的决定莫名其妙,他都被弄得措手不及。接下来的两天电影要在横店开机,他必须出席,这件事也就暂时被搁下了。他将慕寸心带在身边,就是怕她听到什么小道消息,等他回去就见不着她人影了。可是不曾想今晚纪想的助理会突然说出来。
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在阴沟里翻了船。他现在简直就想将那个伪娘扔到南极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慕寸心强忍着才没让它落下。她猛地挣开商离衡的手,抹了把脸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本来我就没想过和你有什么牵扯,既然是这样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从来不曾认识过。”
商离衡被慕寸心的话彻底激红了眼,一张俊颜沉得吓人。他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商离衡你听不懂人话么?”
☆、第三十八盏灯
慕寸心当晚就离开了横店。
从酒店离开坐大巴去了义乌,然后坐动车回了横桑。
一路上眼泪都没有停过。她都想不通自己怎么有这么多的眼泪可以流,好像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化作源源不断的泪水流了出来。
她分明从未想过和商离衡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听到他订婚的消息会这样难受,一整颗心几乎是刺痛的,就像被人硬生生凿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回到学校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无地可去,只能大半夜去敲梁妮家的门。
梁妮倒是没像上次那样恨不得削了她,只是脸色依然不好看。
她没有发飙,慕寸心已经很感激了,毕竟谁喜欢大半夜被人打断美梦。
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梁妮早就看出了慕寸心的不对劲,不然依到她的性子还不将慕寸心骂个狗血淋头啊。
不过梁妮什么都没问,找了一套新睡衣扔个慕寸心就直接回房间继续睡觉。
她们是好闺蜜没错,但是谁都不干涉对方的感情生活。若是慕寸心想说她自然会洗耳恭听,若是她不想说她也不会勉强。
慕寸心是真感激梁妮什么都不问,如果她问了,她还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洗完澡出来,睡在梁妮家的客房里,毫无睡意,脑子里都是和商离衡相识以来的种种。
勉强睡了一两个小时,天还没全亮,她给梁妮留了一张字条就回了学校。
她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件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就当自己做了个华丽奢侈又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梦醒了,一切又回归正轨,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卑微而渺小的慕寸心。
***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芜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经消停了,不再对她死缠烂打,也不再频繁地出现在她眼前。慕寸心觉得这样更好,她本就不愿和那人打交道,在她眼里他和商离衡一样都不是她所能招惹的。
虽然和商离衡断了关系,但范家那边她还是会时不时去看望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一次都没有再碰到过商离衡。那个男人真的如她所愿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老太太的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也没个定性,一直拖到了五月底。
慕寸心的大三生活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大四的实习从六月份就要开始了,可她对于这件事依然没有任何想法。从三月一直拖到五月。
515寝室的另外三只,许诗签了沈轻寒的工作室,桑琳和沈念念都回自家产业挂名。只有慕寸心不知道何去何从。
汪应山的工作室留下的都是一些很有造诣的学生,大多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很显然慕寸心还不够格。虽然这都是师父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她不愿意。师父他老人家这些年为她母女俩实在做得够多了,她在汪应山手底下学了两年,也差不多了。
陆芜知道慕寸心在愁实习的事情,他不止一次向慕寸心抛出橄榄枝。陆家家大业大,安排她一个小菜鸟的工作简直是分分钟的事。但是她拒绝了,虽然她心知肚明一张好的实习证明能让自己在日后找工作的过程中少走多少弯路。
陆芜的橄榄枝很好,可是她却不喜欢。
她不急于做选择,但老天爷却逼着她做了选择。
五月底,由她设计的婴儿房最终完工了。她作为设计者最后一次到陆家验收自己的成品。
陆心雨对她的设计十分满意,支付了比原定还要高的酬劳。她拿着钱从陆家出来,陆芜送她回学校。在车上她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是柳含烟的姐们,平时做皮/肉生意,慕寸心和她打过几次交道。那个女人告诉她说:“心儿,你妈妈出事了,现在在医院,你赶快过来。”
她只觉脑袋一声嗡鸣,隐隐作响,脸色煞白一片,突然失了血色,她一把扯住陆芜的衣袖,声音都在发抖,“快——快送我——去医院。”
陆芜几乎是将油门踩到了最大,十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了。
柳含烟还在抢救室,慕寸心只看到那个打扮艳俗的女人守在手术室门外。
“王阿姨我妈妈怎么回事?”
女人扯着尖细的嗓子说:“我和你妈妈出去逛街,你妈妈被车撞了。”
“肇事司机呢?”
“车速太快,他人跑了。”
“王阿姨你先回去处理一下,这里有我守着。”女人身上全是血渍,触目惊心。
女人走后慕寸心站在抢救室外等,时间开始变得越发漫长,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她觉得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小时后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慕寸心一把迎上前询问:“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你妈妈她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医生公事公办地陈诉事实。
慕寸心一听完顿时觉得脑袋炸开了,难以置信,“医生你说什么?在——在轮椅上度过?”
“是的,我们给病人截肢了。”
陆芜眼睁睁地看着慕寸心跌坐在地上,一双腿发软,他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女孩的身形瘦弱单薄,完全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他很想走上前抱一抱她,给她一点力量,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慕寸心的今时今日皆是拜陆家所赐,拜他那个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的父亲所赐。
半个月前姐姐陆心雨突然扔给他一叠资料,是慕寸心的调查报告。
他看完后脸色变得惨白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陆心雨说:“她是慕漓的女儿,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娶她,咱们陆家欠了慕家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
血淋淋的事实,同时也葬送了他那段还来不及开始的感情。现世报,陆芜算是身体力行,深刻地感受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有读者在文下喷女主的妈妈,在这里我统一解释一下。女主妈妈的设定与众不同,我不喜欢写慈母孝儿,但是她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柳含烟被丈夫宠了大半辈子,身上早就沾染了很多不良习性,列如爱买奢侈品,挥霍等。说到底她只是自私,还没从以前挥霍无度的生活里走出来。她虚荣,自私,但她本性并不坏。这天下多得是自私的母亲,不顾儿女死活,我身边就有很多。
这只是小说,没必要太较真。我也是新手,笔力不够,对人物的设定把握不够,写得不好。烦请多担待!
☆、第三十九盏灯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堆满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失了色彩。傍晚的天空并不阴暗,而是一种明丽的蓝色,远处高楼也被晕染了一层薄薄的红。
慕寸心置于商离衡十七楼的办公室依然是茫然无措的。
她站在落地窗旁,俯视这座奢华的西南城市,脚下是万千生命踽踽独行。
她心里很清楚从踏进这间办公室开始她就没有退路了,严格来说早在母亲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间豪华的办公室出自她之手,她对里面的陈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是这一刻她只觉得陌生,前所未有的陌生。
商离衡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女孩那道落寞而忧伤的背影。
她穿一件简单的格子衬衫,配热裤,脚上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一脚蹬。那双暴露在空气里的腿笔直修长,不知道多么引人遐想。
他伸手按了墙壁上的开关,万千光芒从头顶映照下来,室内霎时一片光明。柔和的灯光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
慕寸心被灯光逼得无处遁行,转身看到男人那双清冷的眉眼。
商离衡将手里的文件夹扔在办公桌上,背靠着桌沿,屈起一条大长腿,澄亮的鞋尖抵在木地板上,一副慵懒散漫的姿态,“找我什么事?”
字里行间都透着数不尽的不耐烦。
慕寸心使劲捏着衬衫衣角,让自己镇定,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商先生我需要你帮忙。”
一句话好像花光了她一生的勇气。
“我凭什么要帮你?不是你说的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一点都不想踏足我的世界吗?”男人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是啊,这些都是她的原话。那时她只想逃离他的世界,一点都不想和他有所牵扯。从横店回来就掐断了和他所有的联系。
商离衡多么骄傲的人啊,她拼命想和他划清界限,他当然不可能恬不知耻地再继续纠缠。
可是现在她无路可走了,母亲无端被人撞,肇事司机潜逃,警方查了好久都没有任何消息。她没钱又没有人脉,警方立案后,她跑了无数次警局都无济于事。警局的人以各种理由将她挡回来。她开始还傻傻地相信警察,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忽悠中终于清醒对方一定大有来头,不然不可能在被监控拍到侧脸的情况下警方居然查不出人。唯一的解释只有警方不敢查。梁妮和陆芜甚至发动了家里的力量帮她可依然毫无头绪。
那是柳含烟的一双腿,她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而肇事者却畏罪潜逃,逍遥法外。慕寸心想想都怒不可遏,她发誓就算搭上全部,她也必须将那人揪出来,送他进高墙。
和柳含烟的一双腿比起来,这些又算的了什么,现在只有商离衡能帮自己,除了他她找不出第二个人。
她挺直腰板,看着男人拢在灯光下的俊脸,一字一顿地说:“商先生,只要你能帮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男人看着女孩一脸视死如归,毅然决然的表情,弯唇浅笑,言语里浸透着浓浓的讽刺,“做什么都愿意?告诉我你能做什么?我又需要你做什么?”
接连的三个问句彻底让慕寸心羞耻难耐,全身上下都被寒气包裹着,冷得有些发抖。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都咬破了皮,隐约有几分血腥味。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就是不知道商先生嫌不嫌弃。”良久之后慕寸心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商离衡的一双眼睛完全被怒火烧出一片红网,狠绝似地狱的修罗,即将摧毁所有。
他突然欺身而来,将她逼到墙角,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唾弃道:“慕寸心明媒正娶你不要,偏就喜欢这样低声下气来卖,你他/妈还真是贱!”
“你凭什么觉得我对你还有兴趣?慕寸心是谁给你的自信,啊?”
女孩子夏天穿得少,薄薄的一层衣料完全抵挡不住墙面的冰凉。当她的后背一抵到墙壁,她就本能地战栗了,整个人就在颤抖。
真冷啊,这冷是由内而外的,从心底升起,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慕寸心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完全嵌进了肉里,尽管在来之前她早就做好了被商离衡羞辱的准备,可是当她真的面临他毫无保留的羞辱时,她的一颗心几乎是钝痛的,鲜血淋漓。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商离衡不是好人,他不靠商家一分一毫独自将盛时做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这个男人哪里会是好人。那些过往的温情还不都是因为对自己有些兴趣,若是没了这层兴趣,他对待她又怎会手下留情呢。
她将自己散落的碎发拢在耳后,自嘲地笑了笑,“对不起商先生,打扰了。”
她是真够不自量力的,有一点商离衡确实没有说错,她的确是够贱的。她信誓旦旦地说远离他的世界,可是现在又恬不知耻地来求他帮忙。这不是贱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