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暮色苍茫,冷风从指缝间穿梭而过,灯光飘飘渺渺,男人清润通透的声音隔着夜风分外清晰。
他说:“很荣幸能站在这里发言,但是我不想以所谓的商界名流,业界翘楚的身份来说这些话,我更希望我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来来告诉你们这些。熟悉我的人可能知道我从五岁就开始跟随赌王慕漓学牌。到了十岁我几乎可以独当一面,毫无压力。我师父他是一个很严苛的人,我跟着他很苦,常常因为牌面上的一些小细节参透不了而没有饭吃。他从来不吝啬于对我的打骂,我一直很恨他,因为那个年纪的孩子完全无法理解大人的苛刻。可是我十岁那年他和人赌了一个生死局,他赌输了,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输也是最后一次,因为那场赌局结束后他就自杀了。”
“他离开后我开始后悔因为没有人会再像他那样对我了,他们忌惮我的身份,对我唯命是从,从来不会对我讲真话,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只有真正对你好的人才会对你苛刻,因为他们希望你成为更好的样子。告诉你们这些是希望你们要珍惜那些真正对你好的人,请善待他们,对于他们的苛责能有多一分理解,不要像我一样在日后追悔莫及。”
“我们终将成长,他们终将老去,所有的迷茫和苦难终会消散。父母不易,师长不易,爱情不易,友情不易,做自己不易,且行且珍惜!”
校庆晚会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由于晚上没有吃晚饭,慕寸心早就饿地快歇菜了。人群一散开,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798广场的第三食堂吃东西。
晚上九点食堂里没什么人,慕寸心点的馄饨一下子就做好了。她吃饭的习惯随了父亲干脆利索,三两下的功夫就解决了一大碗馄饨。
第三食堂地处艺术分院,离慕寸心的寝室楼有好长的一段路程,中间还要穿过一座天桥,单单走路都要走上十几分钟的样子。
填饱肚子后慕姑娘迈着小碎步回寝室。在天桥上碰到不少学生在讨论当晚的校庆晚会,而被提及最多的就是“商离衡”这个名字。
C大建校之初并没有设立艺术分院,艺术分院也是近几年新设置的。几年前学校在南边征了好大一片空地用来成立艺术分院。因为中间有马路穿过,为了方便艺术分院与其他分院沟通,学校特地花大手笔修建了一座天桥。这座天桥出自知名桥梁设计师沈轻寒之手,风格独特,气势恢弘,是百年名校的一大特色,同是也是情侣约会的不二圣地。
慕寸心每次和好基友们经过这座冗长的天桥,就会看到很多情侣相互依偎,你侬我侬,更有甚者直接天雷勾地火地来一段法式热吻。若是时逢情人节、圣诞节这样的节日,天桥上的情侣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这座天桥俨然专业虐狗十八年,慕寸心每次都被会被虐出一脸血,当之无愧的虐狗圣地。
三年下来,这座天桥慕寸心走过无数遍,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那上面碰到商离衡。
天桥是典型的梯形设计,中间是平直的直线,两头是坡度很平缓的台阶。慕寸心堪堪爬完这侧的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年轻俊朗的男人在一大群校领导的簇拥下在另一侧拾阶而上,眉目清冷,就像藏着北极的皑皑白雪。
他生了一副比谁都清冷的眉眼,凉薄的镜片后面那一双黑眸犹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漆黑深沉。咋一眼就是这样生人勿扰的模样,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应该是要往南门出去。
天桥两边安装着许多盏精致的路灯,灯杆由汉白玉砌成,上面还雕刻有形状逼真的龙纹。灯头是天鹅形状,唯美大气,一接通电更是精妙绝伦,美轮美奂。
昏黄古旧的灯光下,男人的侧脸掩在阴影下,被照亮的那侧轮廓瞬间就被这暖色的光柔化了,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柔软。
没有因为要参加校庆晚会而刻意西装革履。商离衡那晚仅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英伦的风格,更衬得男人气质冷冽,身形坚/挺。脚上配得是一双新百伦的休闲鞋,鞋面上的大写N字被暖色的灯光一照,就像镀上了一层鎏金,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最重要的一点——鞋子很干净。
慕寸心痴痴地看着,完全不记得掉头跑开。
过了一瞬她回过神,暗骂自己鬼迷心窍,被美/色/诱/惑。当即就想躲开。
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慕寸心还来不及转身,男人的目光就隔空飘了过来,悠远深沉,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只见那人低头和边上的领导说了什么,那群人就先行离开了。
慕寸心一只手捏着卫衣的衣角,另一只手左右绞动着,有点局促。
男人信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那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底,细碎得像一颗颗闪耀的宝石。
慕寸心捏了捏眉心,在心里大叫时运不济,总是和这个男人狭路相逢。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巧,商先生!”
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偶是存稿箱君,作者君还在外面浪,祝姑娘们看文愉快!
☆、第九盏灯
商离衡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卫衣,牛仔裤,一脚蹬,当真是好休闲的打扮。
夜晚寒意渐起,商离衡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就落在慕寸心的脚上。她穿的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腿微微卷起,露出光洁的脚踝。这样的穿着在春秋季节无可厚非,但是在寒冬腊月就很不合时宜了。男人拢了拢眉心,心想她难道就不会觉得冷吗?
慕寸心当然无从得知男人的思量,此刻她只觉紧张,手心都氤出了湿意。
她还没有从频繁地与这个男人狭路相逢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商离衡将女孩的局促与不安收入眼中,勾了勾唇角说:“回寝室?”
慕寸心点头,想开口说一个“是”字,张嘴后才发现居然发不出如此简单的音节。
“嗯。”含糊不清,模棱两可。
“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慕寸心好歹我们也是故人重逢。”男人的眼里满含笑意,有星辰的光亮。
故人重逢?
慕寸心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想想好像也是。如果前年在永安寺那算得上是初遇的话。
她思索了一会儿弱弱地开口:“演讲很精彩。”
商离衡:“——”
慕姑娘成功地将商总堵出一头黑线。
男人从裤袋里拿出手拍了拍慕寸心的脑袋,“陪我走走?”
他那修长的手指被灯光拉出一道剪影,好看得不得了。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行为上却看不出有一点在征询她的同意,抬步就向前走去。
慕寸心的反应慢了半拍,回神时男人已经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对着她说:“快点!”
她小跑着跟上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男人身上那淡淡的藏香始终充盈着她的鼻尖,很淡很淡,她却闻得到。
“你都听了?”
男人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也难为慕寸心听得懂。
“嗯。”她听了,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都听了,没放过任何一个字。谁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声音没有抵抗力呢。
两人顺着台阶走下去,慕寸心始终不敢和他并排行走,总是落后他两步,这让商离衡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慕寸心摇头,她怎么可能对他有误会。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慕寸心:“——”
她欲哭无泪,亲,你这样直白真的好么?
“没有。”慕寸心下意识就摇头否认。
男人的双眸在凄清的夜色里亮得发光,堪比一汪平静的秋水,波光粼粼又深不见底。
他突然扭头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清澈无波,却写着满满的不信。
慕寸心的小心脏顿时就抖了三抖。
很显然商离衡是不信的。
下一秒她听到那人说:“慕寸心我有眼睛。”
言下之意太明显,她想装听不懂都难。
“你每一次远远看到我你就想跑。”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继续说:“我有眼睛我看得到。”
话题进行到这里彻底陷入僵局。
“我没有躲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良久之后,慕寸心终于开口小声地说道。
这是她所能想出最好的、最合理的、最有信服力的解释。他们本就有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站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议的,何况相处。
“嗯。”那人点头总算是听进去了。
慕寸心在心底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居然有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不得不承认应付这个男人真是太难了。
“不用纠结该怎么和我相处,我以为前年我们就已经是朋友了。”男人的声音清润温和,就像一片薄而软的羽毛划过心间。
商离衡的话彻底让慕寸心闹红了脸。她徒然生出一股愧疚感,为这几次刻意的逃避和不识抬举。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
“想问我为什么在娱/乐/城要故意和你过不去?”商离衡几乎不用她问出口就知晓了她的疑惑。
“因为娱/乐/城太乱,不适合女孩子。”男人顿了顿,略作思考后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想验证一下你到底会不会低头。”
慕寸心疑惑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慕寸心你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倔强。”那人综合评价得出结论。
明明比谁都卑微,却比谁都要硬骨头。
很显然商离衡的这句“倔强”是有所保留的。他还未说出口的潜台词慕寸心再清楚不过——蠢。不知道低头,不知道自保,更不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两年前的中元节她也是这样固执地冲撞了师父,不愿低头认错,而被罚在藏经阁抄写经书。整整十本经书,抄完手都快断了。她还来不及扭动酸涩的臂膀就看到有人轻轻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
那一场相遇,真的惊艳了慕寸心一生的时光。
耳边的风声若有若无,男人的那张脸完全沥去了冷冽,只留下温柔。
“不过——”男人微微停顿,“我喜欢。”
他喜欢她这样坚持自我的初心,他喜欢她不愿迎合这个世界的倔强,他更喜欢她身上棱角分明的犄角。
他商离衡五岁出师,十岁独当一面,后来又在名利场里浸/淫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才更加珍惜慕寸心这样难能可贵的固执和倔强。
他见惯了各/色/各样圆滑通融,反而更加欣赏这样的棱角分明。
我喜欢?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慕寸心彻底石化,整个人都凌乱了。
尼玛,这是什么鬼?为什么慕姑娘会生出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商离衡不顾慕寸心在风中凌乱噙着笑意继续问:“那晚在娱/乐/城你认出我了对吗?”
慕姑娘点头。
那晚她一进包厢就认出他了,只一眼就将他和记忆里的那人对上号了。只是她没有想过他们重逢的身份会如此尴尬。
他高高在上,她低至尘埃。
远处楼栋上有一盏明亮的大探灯,那束光线强烈地似乎要划破天际,直直撕裂了半边天空。
男人的身影被无限放大,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并没有因为女孩的话而有任何浮动,反而出奇地平静。
“我猜到了。”从一开始就他就心知肚明。
“额?”
“因为你从进包厢开始就很紧张。我想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娱/乐/城顶级的VIP包厢吧?”
妈蛋,完全被看透了。慕姑娘心里很不爽,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
商离衡将她脸上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嘴角溢出几分笑意,心下觉得效果不错。
这时男人突然止步,只听到他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慕寸心,我上一次的邀请依旧有效,你还可以考虑。我希望下一次看到我你不会再跑了。”
“好了,上去吧!”
男人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脸上,酥酥麻麻的,惹得她好一阵战栗。
慕寸心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在女生寝室楼下。
说好的“陪我走走”呢?难道只是想送她回寝室?
***
回到寝室那三只正在疯狂刷神剧《忆远》,老干部许经年简直把人帅出一脸血。那三只对于美男完全没有抵抗力,就差将屋顶掀翻了。
桑琳一把抱住慕寸心大叫:“许叔真是太帅了,我都快流鼻血了。”
慕寸心做状在桑琳的脸上细细打量一番问:“哪呢?我看看。”
桑琳:“——”
“一点都不解风情。”桑琳撅嘴嘟囔。
慕寸心哈哈大笑。
沈念念捶胸顿足,“心心,《为了无悔的等待》要拍电影了,突然觉得心好痛。”
慕寸心几天前在微博看到了一点都不惊讶,“我看了柠檬大大的微博已经知道了。”
《为了无悔的等待》是柠檬初的成名作,几乎是所有90后的经典。谈到这部风靡一时的小说,一寝室的人都沸腾了。
许诗:“我坚决拥护许吴这对CP。”
桑琳:“我还是更看好许经年和夏荏苒,这段时间两人不还在闹绯闻?”
沈念念:“在我心里莫大神是任何人都无法演绎的。”
慕寸心:“我保持沉默。”
许诗:“小说签给了哪家公司?”
慕寸心:“盛时。”
沈念念:“那我就放心了,去年大大的《忆远》就拍得很不错。”
桑琳:“盛时是业界良心。”
这个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心心快说,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去和男人约会了?”沈念念忽然凑过来贼头贼脑地问道。
慕寸心只听到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这么巧被人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