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古朗月对于这个长得和她差不多大的儿子，内心是拒绝的，但是想到这样可以进一步丰满人设，也就捏着鼻子忍下来。
因为她所认知的神里面，多少会有一个人间的代言人。所以古朗月认为，所有的神，都应该在凡间留下血缘的后代，然后才能坐稳宝座。鉴于古朗月自己是个精灵，有超过八成的可能性和人类生殖隔离，所以对于这一个外形还不错的代言人，其实还是有一些满意。
猝不及防多了个母亲的伊万说：“尼尔，我知道你是个虔诚的教徒，但是你的面前是死神，不是你信仰的上帝。所以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胡扯。”
尼尔回答：“那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真正的死神，那么又怎么解释这一事实？”
几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闪亮的尼尔身上，片刻之后，又伤眼地挪开眼睛。
劫匪的手下有一些不安：“老大，这真的是死神么？”
劫匪头子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并不坚定。
尼尔在过了最初的兴奋感之后，才慢慢地找到了作为一个警察的职业素养。他不留痕迹地打量这个劫匪的据点，却发现包括屋顶在内，每一个地方都涂着血红色的颜料。所有的线条在房屋的中心交汇，而坐在这疑似中心的，正是伊万。
“这是什么？我知道了，你们想用伊万来召唤死神！”尼尔突然兴奋地说，并且自以为找到了劫匪的目的。
伊万摩挲着手指，回答：“他们不是想要召唤死神，但是目的也差不多。”
“什么叫目的差不多。”有一些沉不住气地回答，“我们的目的相差很远，是为了召唤路西法！你们这些不虔诚的信徒，竟然相信这个世界有死神。要知道，上帝就是唯一的神，地狱都是堕天使成立的。”
“额。”尼尔被堵了一下，又理直气壮地回答，“虽然我信仰上帝，但是也相信其他神的存在。包括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然后他转过头去，问古朗月：“您是哪一个神系的女神？”
古朗月回答：“都不是，但是这里归我管辖。”
劫匪们听到了，更加心虚，互相之间看了看，问他们的老大：“如果这一片区域归属于这个女神，那么是不是召唤不出路西法？”
古朗月好心地提醒他们：“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存在的土壤，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能被用颜料画成的召唤阵，召唤出来的神。”
劫匪并不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不存在神，那么你为什么又自称死神？”
古朗月一时语塞，发现前后逻辑似乎有问题，于是再加上一个设定：“是因为这里死亡的人数太多。本来不存在神，但是因为死亡的氛围过于浓厚，所以就出现了我。”
“是因为黑死病么？”劫匪们不知为何，接受了这个设定。
古朗月说：“是的。”
“那为什么你看见因为黑死病而逝去的人，却从来没有庇佑过他们呢？”劫匪突然情绪变得很激动，“如果是因为人类才诞生，那么为什么会不在乎人类的生死？”
尼尔插嘴：“黑死病都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了，她再怎么庇佑，也庇佑不到了吧？”
“你怎么知道现在没有因为黑死病而去世的人？”劫匪抓住尼尔的领子，红着眼睛问他，“疾病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销声匿迹，但是人类的贪婪却永远不会改变。”
尼尔含含糊糊地说：“你这句话太哲学了，我们用正常人的说话方式谈一谈。你的意思是，有人拿着黑死病的病毒做实验？你的亲属还因为这个去世了。”
“是的。”劫匪再一次问古朗月，“所以，你为什么不救助那些因为黑死病而去世的人类？”
古朗月回想了一下她的人设，确定没有出问题，茫然地回答：“我不是说过了，我是死神么？难道你们的死神是执行圣母的功能的？”
第56章 赶场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大概在所有人的心里，神明都是一群无所不能的家伙，今天可以保佑孕妇顺产，明天就能保佑学业顺畅。更何况让人活着似乎还和死神的职业有些挂钩。
劫匪头子却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他完全沉浸在了人设之中无法自拔，脸色苍白，额头上有青筋爆出，冷笑着说：“如果神明也有分区，那么死神肯定是最公平的神了，毕竟人活着一天，就要接受这世界的不公正一天，只有死亡，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古朗月说：“不，死法还是有很多不相同的，比如说寿终正寝和不小心喝开水呛死，这两个死法明显就不公平。”
劫匪显得更加疯狂：“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没有办法召唤出路西法，也没有办法来让别人得到制裁？可是为什么我又要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我生来就是罪孽么？”
尼尔小心翼翼地插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可以直接报警。我保证，不管犯罪的是谁，我都一定让他绳之以法。所以，你可不可以放开人质，毕竟人质也是无辜的，他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劫匪回答，“所以我不在乎别人遭受了什么，只要能完成目的就可以。”
尼尔皱起了眉：“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那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别人对你不公正？”
劫匪说：“是你们先这样对我的，我只是按照你们的做法而已。”
古朗月插嘴：“如果你们说完了，那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劫匪转过头来，用浅褐色的瞳孔看着古朗月。他已经不年轻了，白色的短发有些凌乱，满面的胡须，明显很多天没有经过打理。毛毛躁躁的眉毛下，眼神显得凶狠又坚定。
他说：“如果你真的能证明自己是死神的话。”
“怎么证明？”
“我现在就把你儿子杀了，如果你能复活他，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我是死神，不是生命女神。”古朗月继续强调。
尼尔问：“但是你不是救了我么？”
又是一个逻辑上的错误，古朗月感觉有些失策，但是她很快就淡定地回答：“你什么时候见过活人能像你这样闪闪发光？”
尼尔震惊地说：“之前你还说过，我还活着！”
“你听错了。”古朗月严肃地将话题拉回来，“我不能让死人复活，但是我可以让你们都去死。只要你们回答我的问题。”
劫匪头子回答：“那你尽可让我们去死好了，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古朗月看了劫匪几秒，发现他真的就是这样的打算，有些郁闷地说：“那好吧，我就让你们去死好了。”
说着，她从空间里找到了亡灵法师留下的一张搜魂术。
根据给古朗月这张技能卷轴的亡灵法师说，搜魂术可以让人体验三秒钟的死亡。
劫匪有些畏惧地后退一步，他以为古朗月还有事请求他们，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提出条件，但是看见古朗月似乎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又不禁态度软了下来。
“如果你现在将我们全部杀死，那么就永远都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真相了。”劫匪说，“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好好谈条件，那么事情就会进展的比你想象中的顺利。”
古朗月回答：“没有关系，你们死了，我可以直接读你们的灵魂。”但是活人并没有成型的灵魂，搜魂术与其说搜索灵魂，不如说是窥探记忆。
劫匪说：“等等，你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
就在古朗月要撕破卷轴的时候，劫匪突然扑到伊万的身上，拿出刀，想要直接刺入伊万的腹部。但是在刀深入之前，却突然无声无息地昏迷过去。
尼尔畏惧地看了古朗月一眼，说：“女神，他们虽然对你不敬，但是人间毕竟还是有人间的法律。任何人在审判到来之前，都没有权利去处置另外的人。”
古朗月说：“但是我不是人。”
尼尔无言，看向伊万。
伊万还是个少年，但是西方人的长相却天生有些成熟。和古朗月站在一起，真的不像是母子。但是两人的身上却都有一些微妙的、高高在上的气质。再加上长得好看的人，大多数都是遵从传统的黄金比例，要说两人相似，也能说得过去。
所以尼尔有些相信古朗月是伊万的母亲。
伊万没有看倒在他膝盖上的劫匪，只是不适地动了动他被绑住的手脚，然后问古朗月：“你真的是我的母亲么？”
尼尔说：“你不是经常说自己是死神的儿子么？”
“……”伊万沉默一会，才回答，“那是因为我以为，母亲早早去世，让我不得不整天面对讨厌我的父亲，才会这样自嘲。没有想到，我的母亲竟然真的是死神。”
“……”古朗月有些呆，她没有想到前一秒带着疑问的少年，后一秒就肯定了他的身世。所以她一边看这些劫匪的灵魂，一边回答，“你自己都把我当母亲了，还要问我是不是干什么。”
伊万自嘲地笑了笑，说：“也是。那你找这些劫匪，是为了什么？”
古朗月回答：“他们说绑架了我的儿子，要一百万才放人。”再加上当时微博突然不能显示古朗月的相关话题，她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尼尔震惊地说：“原来他们不止打给了伊万的爸爸，还打给了你。”又有些幸灾乐祸，“活该，踢到铁板了吧。”
想到这里，他问伊万：“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父亲报平安？”
伊万漂亮的蓝眼睛黯淡下来，回答：“其实他根本不会在乎我到底怎么样。但是打个电话也好。”
古朗月已经把这些劫匪的记忆全都看了一遍，发现里面没有她要找的东西。甚至这些劫匪连打电话给她的记忆都没有，有些疑惑。
这是尼尔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没有响几声就接通了。
“这里是帕特里克。”接通电话的人没有报姓氏，“你有三分钟说明自己的来意。”
尼尔说：“帕特里克先生，有关你儿子的绑架案……”
帕特里克打断他：“我说过了，我不会给钱的。如果人出事了，那就是你们警方的责任。”
尼尔说：“劫匪并不是想要钱。但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说，你的儿子被救出来了，你要和他说说话么？”
帕特里克说：“如果被救出来了，就不要为这件事情打扰我了。”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尼尔不死心地又拨回去，发现都是忙音，有些抱歉地看着伊万。
但是伊万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只是看着古朗月对劫匪们上下其手，然后安安静静地问古朗月：“你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么？”
古朗月说：“我似乎找错了人。”她问尼尔，“这里有没有别的绑匪？”
尼尔惊讶地说：“你的意思是，伊万不是你的儿子？”
其实本来就不是。
古朗月淡定地点点头。
但是伊万却笑了起来。年轻人的笑容，即使没有特效，也闪闪发光。他走到古朗月的面前，带着一些伤感凝视着她，然后说：“别这样说，妈妈。”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将我放到人间。但是每一天，我都在思念你的心情中度过。”说着少年半跪下来，头轻轻地靠在古朗月的手上。
“……”古朗月茫然地回忆，她是不是真的有一个遗失在西方的儿子。
搜魂术的持续时间很短，劫匪们在这个时候也都陆续醒过来。
尼尔有些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一堆人，但是劫匪们互相看了看，却发现彼此的脸上都有眼泪。
“老伙计，我梦到了我们出村前的那一个晚上，你拿着渔网，非说晚上才方便捕鱼。那天的天气真好，比现在好很多。”有人这么对着旁边的人说。
“是啊，要不是那个渔网，我们怎么能逃出来。”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没有抽泣的声音。然后劫匪头子却突然扔掉了武器，对古朗月说：“女神，我知道我们犯下了大错，但是在赎罪之前，还有同伴在等我们的救援。所以暂时不能和你回归地狱。”
古朗月并没有地狱可以让他们回归，只能鼓励他们：“那快去吧。”
头子激动地说：“我会的。”然后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尼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要杀了他们。”
古朗月回答：“我也不知道原来搜魂术还有这种作用。”难道亡灵法师说的，体验死亡的感觉，就是劝人向善么？
被冷落了的伊万不甘心地插嘴：“妈妈，你是要直接带我回到地狱，还是见过爸爸之后，再带着我回归地狱？”
第57章 回归
如果古朗月知道地狱在哪里的话，她真的不介意让伊万回归地狱的怀抱的。
所以她无情地说：“如果你死了，自然就会知道地狱到底在哪里了。”
伊万失望地说：“您的意思是，只有我死后，才能和您团聚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其实人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古朗月说：“不，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去地狱就好。”
她有些失望，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古昭终于开完了会，记起来一定要给女儿打个电话。
“朗月啊，你现在在哪里呢。”他听到电话接通了之后，小心翼翼地说，“想吃夜宵么？我叫人给你送啊？”
古昭也不确定当着古朗月再提之前挂她电话的事情，会不会导致两人发生口角。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这么问。
古朗月说：“啊，夜宵。”她想了想，回答，“想吃烤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