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范清便迅速地给两位姑娘择好了亲事,芳树定了忠靖侯家的小侯爷,彩丝则是看好了周御史家的三公子。
在琉璃进府之前,彩丝身为二小姐,已经先嫁到了周家。
至于芳树,因她之前有过那绝食卧病之举,又加上曾经频频前去温家,府内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芳树喜欢温养谦,冯夫人却并不肯成全等等,把彩丝的情史却安在了芳树的头上。
小桃见琉璃无语,便又问道:“奶奶,如果太太真的给大爷挑人家了,为什么咱们一点也不知道?”
琉璃才说:“大概是还没想好,若是有了眉目,自然是会跟我说的。”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温姨妈却亲来了四房里探望琉璃。
母女两人坐了,温姨妈问了几句近来怎么样、范垣如何相待等话,琉璃一概都说好,又问起家里,以及温养谦的事。
温姨妈笑道:“你哥哥也很好,翰林院的差事也很上手,今儿立冬,他也还得了皇上赐给的新袍呢。别的都不错,只是时常惦记着你,且你不在家里,家里总是空空荡荡的。”
以前温养谦在外头走动,家里头至少还有个琉璃陪着温姨妈,如今琉璃嫁了,养谦又每日起早贪黑的当差,温姨妈岂不寂寞?虽然隔三岔五来范府走动,有时候还住上一两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琉璃握着温姨妈的手,温声道:“过两天,我跟府里说声,回家里住上一段时候。”
温姨妈本能地要说好,只是想了想,却道:“你回去自然是很好,只是撇下了这里如何能够?且先前才家去住了两日……总是跑回去住,怕给人背后闲话。”
琉璃笑道:“这有什么,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何况只是嫁过来,又不是卖给府里了,难道不许我常常家去不成?”
温姨妈见她如此说,才放下心来。
琉璃想起小桃的话,忙又问道:“方才在姨母那里,她可跟母亲说什么了?”
温姨妈道:“没说什么别的。哦,对了,是有一件事儿。你姨母给你哥哥相中了李国公府的孙小姐。”
琉璃一怔:“是他们家?我记得他们家里有三位孙小姐的,两个嫡出一个庶出,不知是哪一个?”
温姨妈见她如此清楚国公府的情形,还以为是琉璃早听人说过的,便道:“你姨母说,是他们家大小姐。”
琉璃竭力想了会儿,虽然隐约记得国公府老太君曾领着几个孙女进宫,只是当时并未细看,所以也不知如何。
琉璃便道:“母亲怎么回姨母的?”
温姨妈道:“听她说得那女孩子倒是极好,只不过人家是国公府里的千金小姐,只怕进我们家委屈了罢了,我是这样跟她说的。”
琉璃笑了笑,温姨妈道:“你姨母的性子你是明白的,又是大包大揽的,只问我愿不愿意,还说改日会请那女孩子进府里来,到时候咱们都过过眼就知道了。”
琉璃点头,又对温姨妈道:“母亲家去后,也先跟哥哥说说,且看看他的心意。”
温姨妈道:“这是当然,今儿我回去就跟他商议。再过了这年,你哥哥的年纪也越发大了,你又嫁了,这件事委实再拖不得,倒要认真想想。”
才说到这里,突然间听见外头一阵乱嚷,叫道:“不好了!出事了!”声音极为尖利,显得十分慌张。
温姨妈先吓了一跳,琉璃忙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喝命小桃出去看看情形。这会子早已经有好几个丫鬟婆子涌出门去打听消息。
不多时小桃去而复返,脸色也很是不好,瞪着眼睛对琉璃说道:“也不知为什么,他们说许姨娘房里死了人……连东城少爷似乎也很不好呢!”
琉璃原本还只当是底下人大惊小怪,待听了这句,早已经惊呆了:“什么话,为什么死了人,谁死了?东城又是怎么了?”小桃却哪里说的清楚。
温姨妈也正听见了小桃所说,她是个最胆小的,当下只觉着心跳加速,脸色惨白。琉璃忙扶着她坐下,安抚说道:“母亲别急,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看看就来。”
第80章 下毒
琉璃忙带了丫头出门,本是要往许姨娘房中去,谁知远远地看见一堆人急匆匆地。看模样打扮,竟像是冯夫人身边的管事们,撮着一个人,一阵风似的去了。
小桃眼尖地叫道:“奶奶,他们把许姨奶奶带走了!这是在干什么?”
琉璃反应过来,忙转身往冯夫人上房而去。
到了上房的院门口,却见一堆的丫鬟婆子面色惶惶然地站在那里,有人便窃窃私语,见琉璃来了,都忙噤声低下头。
琉璃左右看看,低头拾级而上,才进门槛,便听里间冯夫人痛骂道:“你这杀千刀的贱婢,简直是丧心病狂,快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同时,却是曹氏的哭声传来,叫道:“我的儿,你快醒醒,这到底是怎么了?要去就带我一块儿去!”
琉璃越发心惊,脚下一停,又紧走几步。
只听里屋冯夫人厉声喝道:“不许哭,谁都不会有事,等我先扒了这贱人的皮!”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悲怒。
屋门口那两个丫头正也听得呆呆愣愣,连琉璃走到跟前儿都没发现。
小桃上前,才欲打起帘子,琉璃举手制止了。
这会儿里屋许姨娘的声音响起,哆哆嗦嗦地哽咽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冯夫人道:“你不知道?你屋里的丫头不明不白突然死了,东城现在也是这个样,你还有脸说不知道呢?”
许姨娘哆嗦着,无法出声。
琉璃听到这里,便往前一步。
旁边的丫头忙打帘子,琉璃走进门,一眼看见许姨娘跪在地上,冯夫人满面怒容,眼中含泪,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琉璃又转头看向里间,瞧见东城躺在榻上,曹氏伏在旁边,泪流不止。
冯夫人看琉璃来了,眉头紧锁,咬牙不做声。
许姨娘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见是琉璃,便含泪又回转头去。
琉璃顾不得跟冯夫人行礼,只转到里间问:“东城怎么了?”
曹氏哭的两眼通红:“不知道许姨娘给他吃了什么,就口吐白沫的,现在还昏迷不醒。”
此刻琉璃已经看清了东城的模样,果然很不好,双眼紧闭,脸色竟是铁青的,嘴边的白沫还未完全拭去,看着十分吓人。
琉璃握住东城的手,手竟也是冰凉的。
就在这会儿,外间脚步声又响起来,是程氏跟罗氏一块儿来了,程氏一进门忙赶到冯夫人身旁:“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听说东城出事了?”
罗氏则问雅儿:“听说还死了个人?死了的是谁?”
冯夫人咬紧牙关,并不回答,这会儿雅儿往里指了指,罗氏跟程氏忙转到里间,看见东城这样子,也都惊得色变。
程氏凑近看着,突然失声叫道:“这如何了得,怎么竟像是大不好了?”
罗氏忙拉了她一下,问道:“可请了大夫了没有?”
曹氏本就心神慌乱,听了程夫人那一句,更像是一道霹雳从头顶上劈了下来,几乎晕厥过去。
冯夫人在外头听见,气的浑身发抖:“是谁说大不好了?是烂了舌头还是鬼迷了心窍,再敢咒上一句,我连你们也一块打发了!”
程夫人听了,吓得忙低下头去。
冯夫人一向疼爱东城,此刻本也六神无主,痛入骨髓,只是绝不肯别人说半句不好。她无法可想之下,更把一腔悲怒都发在了许姨娘身上:“你这贱婢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东城若是好还罢了,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你们一起偿命!”
许姨娘伏在地上,摇了摇头,只管落泪,却并不吱声。
琉璃回头看着,又看看东城这气息奄奄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便走到外间道:“夫人别急,眼下这情形,请寻常的大夫只怕不顶用。”
冯夫人正不知如何,闻言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琉璃道:“我的主意,快些派人进宫去,请宫里的黄桥黄太医出来。”
冯夫人一愣之下,总算回过神来,也顾不上问为什么要请这位太医,横竖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当即把雅儿唤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快去,吩咐门上的人,快马加鞭进宫,照四奶奶的吩咐,务必请这位太医前来救命!”
雅儿领命往外的时候,先前请的大夫来到,众女眷回避的回避,来不及避让的便转过身去。
独琉璃站着不动,眼见丫鬟领了太医入内,给东城诊断。
那大夫先看看脸色,翻翻嘴唇,又听听脉搏,吓得缩了手,道:“小爷像是中了毒似的,如今脉息微弱,十分凶险。只怕……”
曹氏本就痛心疾首,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冯夫人也觉着有人往自己心头扎了一刀:“你是什么意思,只说能不能救!”
大夫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如果知道是中的什么毒,倒是可以想些法子,只是……”
冯夫人不等说完,便喝道:“滚出去!”
那大夫瑟缩着,退了出去。
冯夫人此刻起身,走到许姨娘身旁,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听见了没有!你还不快说,到底你给东城吃了什么!”
许姨娘竟仍不回答,只是含泪摇头,冯夫人大怒,举起手来,“啪啪”打了许姨娘两个耳刮子。许姨娘歪倒在地,却仍是不曾出声。
冯夫人气的头顶冒火:“来人!”
门口的两个老嬷嬷过来,冯夫人道:“拿绳子来把这贱人捆了,你不说是不是,我足有一百种法子!”
琉璃见这意思竟是要上刑,忙拦阻道:“夫人!现在不是严刑拷打的时候。”
冯夫人道:“那你说怎么办,就让我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东城受苦?”
琉璃道:“事情还不明白,未必跟姨娘有关。”
冯夫人红着眼呵斥:“她的一个丫头已经死了,东城就倒在那丫头身边儿,给人发现的时候,她正鬼鬼祟祟地在旁边不知道干什么,如果不是发现的早,只怕她就也跑了!你说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那跟谁有关系,你?还是我?!”
琉璃愣怔住了,她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一时惊疑地看了许姨娘一眼:“姨娘……”
许姨娘听了冯夫人的话,越发泪如雨下。
琉璃俯身下去,问道:“姨娘,到底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你倒是说给夫人跟我们知道呀?这样对姨娘跟东城岂不都好?”
冯夫人见她仍不信此事跟许姨娘有关,本要张口,可又指望着许姨娘真的会因此说出“真相”,于是勉强忍住。
不料琉璃问完后,许姨娘哑声道:“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横竖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她说到这里,便向着冯夫人磕头下去,道:“夫人,是我错了,求夫人降罪,夫人怎么责罚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错了?如果东城有个好歹,岂是你一句错就能过了的?!”冯夫人冷笑,突然又喝骂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把这贱婢捆起来!”
老嬷嬷们本已经把绳子寻来,迅速将许姨娘帮助,冯夫人道:“拿十根针来,往她的手上扎,看看她说不说。”
琉璃听到这里,再无可忍,见老嬷嬷们欲去,便喝道:“站住!”
冯夫人听她居然自作主张,不由回过头来:“纯儿,你干什么?”
琉璃道:“事情还不清楚,且夫人不能滥用私刑。”
冯夫人浑身乱战:“东城的命都要保不住了,你跟我说这个?还是说你……嫁了范垣后,就也把这贱婢当成自己的亲娘了?!所以处处维护着她!”
琉璃一愣,冯夫人厉声喝道:“纯儿,你到底跟我亲,还是跟这贱婢亲?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姨母,就别在这时候跟我对着干!”
琉璃对上冯夫人戾怒交加的双眼,知道现在是不能跟冯夫人讲理的了,但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许姨娘受刑。
琉璃深深呼吸,正要说话,门口处帘子一掀,原来是温姨妈在四房久等琉璃不回来,派人去打听,知道都在上房这里,温姨妈不放心,便特来了。
冯夫人见了她,脸色并未好转。
温姨妈在门口就听见冯夫人雷霆大怒了,此刻进来,瞅着是这样混乱的场景,又看东城半死,便说:“现在只该想一万个法子出来救救东城,她既然不说,你打死了她,她也不会说,打死她又有什么用?不如且先顾着孩子,等救回了东城,你要怎么处置她都由得你,何苦在这时候又添乱?你看看二奶奶都已经晕了,孩子身边都没人看着,如何使得!”
冯夫人虽然向来跋扈,但听温姨妈如此说,心意不觉也偏到东城身上去,又看东城直挺挺孤零零地躺在里头,冯夫人心头一酸,忍泪道:“好,若东城有个如何,我自然有法子再对付她。”
当下竟撇下了许姨娘,跟温姨妈一块儿进去守着东城。
琉璃见温姨妈好歹稳住了冯夫人,又看许姨娘给捆的紧紧地放在地上,琉璃便蹲下来,为她把绳索解开。
许姨娘兀自躲避,示意她不要她解,免得又触怒冯夫人。
琉璃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得停手,却见丫鬟婆子们都不靠前,便悄悄地问许姨娘道:“姨娘有什么苦衷?你只快些告诉我。”
许姨娘红着双眼望着琉璃,只是摇头。
琉璃对上她隐忍的目光,想了想,终于又凑近过去,在许姨娘耳畔低低说道:“姨娘不肯说,是不是怕连累了我?”
许姨娘双眸圆睁,惊恐地看向琉璃,琉璃见了她这般眼神,心头发凉,才又要问,外间有人报说:“太医到了!”
琉璃徐徐站起身来,此刻黄太医已经快步而入,丫鬟请了往里。
温姨妈跟冯夫人让起在旁边,黄太医快步上前,极快地望闻问切了一番后,面露吃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