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意抿了一口茶,状若无意的在桌上画着圈圈:“此事可不能乱说,舒家和陆家之间又没传出要结亲的消息,这些话传出去可是要坏云岚郡主名声的,陆家少爷中意不中意谁都是他的事。”
说完,温如意抬起头笑道:“再说了,那陆家小少爷到底好哪口,过了今天与舒家可都没什么关系了,你说他重情义,我看他是蠢,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都分不清,即便是真的被人设计,也怪不得别人,刘府那么大,怎么就偏偏兄弟二人出了这遭。”
今天刘府的事,陆永易若是知情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活该,倘若他不知情,温如意也不会同情他,那样的情况下,他要是知道避嫌,重视姑娘家的名声,就不会和云岚郡主单独呆在屋里。
再者,在这个世界里,名声受损这件事对女子太苛刻,对男子却过于宽容,他坏的这点声誉,过半年一年,陆家照样能给他谋一门不差的亲事,落到云岚郡主头上,可不是这么算的了。
陈小婉见她这么说,嘴角微动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说这些与我们不相干的事了。”不等她再开口,温如意给她的到了一杯茶,“今儿宴会结束回来的路上,我倒是瞧见一个与你长的极为相像的人,就是走的太快了,没来的及叫马车过去。”
还在思考该说些什么的陈小婉听到温如意的话后神情一怔,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嘴角牵出一抹笑来:“那一定是娘娘您看错了。”
“我想也是,你人在王府里又没出去。”温如意随即喊了声豆蔻,让她再端些点心来,又添了一句,“不过真的是太像了,那身段与你是一模一样,还有那侧脸,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小婉握着杯子的手又是一抖,她倒是想问娘娘在哪儿看到的,但这么问的话就有承认她出门去的嫌疑,于是她便笑了笑:“娘娘您要这么说,我会以为还有个走失在外的姐妹呢。”
“天底下多的是长的相像之人,不过也许,你真有个走失在外的姐妹也说不定。”
陈小婉身子微绷,面上大笑:“我爹娘就生了哥哥与我。”
温如意抬手支起下巴看着她,眼底尽是笑意:“我说笑的,对了,你哥哥可还好?一直没找到他?”
陈小婉低下头去,掩着心绪:“从我进府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三年了,那时候王爷将我带回府侍奉侧妃,给他的那点银子,怕是又被他给赌光了。”家徒四壁,好吃懒做还嗜赌,这种人十赌九输,这会儿怕是真的如金怡所说的那样,不知道烂在哪个角落里了。
“不找他也是对的,否则又该问你要钱了。”
陈小婉点了点头,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抬起头看了眼窗外,见天色暗了,便借着这理由,要先行离开:“天色不早,娘娘您明日还要去西山寺,就不多叨唠您了。”
“还想叫你尝尝买回来的点心呢,豆蔻,给陈夫人装一些带回去。”
温如意也没阻拦,亲自送她到了门口,目送着她远去。
不是厉其琛的人,对陆家熟悉,今天在刘府的事最终若是成了得益的也是陆家,这么算下来陈小婉应该就是陆家安插在王府里的人了?
那这陆家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想罢,温如意转身让豆蔻继续收拾东西。
……
豆蔻将最后一身衣裳放进去,合上箱子:“夫人,厨房里的饼可还要烙?”
“当然要,带着路上吃,叫许妈别烙的干一些,我要吃葱花的。”
豆蔻笑了:“娘娘若是在庙里吃不习惯,奴婢就多带些别的,到时好去厨房煮。”
温如意看着她出屋子,走到坐塌边上,抬手摸了摸摆在那儿的摇钱树,有些舍不得。
说起来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半年多,她其实是有些舍不得离开的,不愁吃不愁穿还有钱赚,谁乐意脱离这样的生活,但温如意还是得走。
再好的生活也没有命来的重要啊,坐拥金山银山却有不可抗力之外的生命危险,温如意宁愿过的简单点,活的长命些!
她可不是这些从小接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观念的闺中秀女,更不想掺和进那些复杂的斗争中去。
“你要是能变小一些该有多好啊。”温如意抚摸着摇钱树,这金叶子,这金元宝,还有铺满的宝石和银子,要都能带走该多好,这可是她收到的第一个豪礼。
温如意越摸越不舍。
这天夜里,温如意就梦到了自己的宝贝摇钱树变成了一个奶娃娃,长的白嫩嫩粉嘟嘟,身上穿着金丝编织而成的肚兜,上头镶满了小宝石,他的双手双脚上都满是金镯金链,跑动起来叮铃铛啷的响,脖子上圈着偌大的金锁,锁片还是金镶玉,质地上乘。
最为耀眼的事他的头发,就像是摇钱树的枝丫,上面缠满了宝石和金元宝。
温如意看到他金光闪闪的朝着自己冲过来,奶声奶气的叫她娘。
她还发现,他身上摘下的东西都是会重新长出来的,也就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
温如意在梦中幸福到傻乐。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刚刚牵在手中的宝贝忽然消失不见,温如意赶忙去找:“别吵。”
“娘娘,宫里出事了,您快醒醒!”
宫里?什么宫里?她很快要离开京都城,还管宫里什么事。
豆蔻见怎么都叫不醒娘娘,叫绿芽进来帮忙,两个人合力将温如意给扶了起来。
梦中正忙着找摇钱树奶娃娃的温如意,忽然就这么被束缚住了,挣扎之余,只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睁开眼,自己正歪倒在床沿,头撞到了床柱上。
“娘娘您没事吧,奴婢该死。”
绿芽跪了下来认错,豆蔻将她扶起来,温如意还有些懵懵的,看向窗外,天还没亮啊:“这么早就要出发了?”
“娘娘,宫里出事了,皇上昏迷不醒,王妃已经派人送来了衣服,随时准备入宫。”
“……”
温如意愣了许久,头更疼了!
第092章 .王爷粗线
墨菲定律中有这样一条,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 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眼下温如意就是这样的处境, 与她而言,用一句话概括:怕什么来什么。
从她计划要离开王府的那天起, 期间无数次尝试, 无数次要接近成功,又无数次的夭折,即便是知道离开并非易事, 但当再度失败来临时,还是会有挫败感。
她想到过很多失败的可能性, 还想过厉其琛忽然回来,唯独是皇上昏迷不醒这个状况没有想到。
温如意看着摆在桌上的素衣, 这是丧事时穿的啊, 宫里的状况已经严重到这地步了?
“外面都在传些什么?”
“先前外头传说宫里派人去开善寺是为了给皇上祈福的,那时就病了。”
温如意坐下来,困意全无:“那几天舒昭仪刚生下小皇子,皇上昏迷不醒的情况有几日了?”算日子,到现在都还没满月, 那岂不是更乱。
豆蔻摇头, 她的消息也都是府里传了才知道, 而皇上昏迷不醒这个消息是在今早天没亮时才由人通知到各府,如今京都城中怕是人心惶惶。
温如意看了眼准备好的箱子,忖思许久,问豆蔻:“如今城内, 是否也戒严了?”
答案是肯定的,宫里出了大事,未免有人作乱,城中已然戒严,换言之,温如意就算是现在出的去王府,也出不去城。
窗外的天已亮,要准备去芷园请安,温如意让豆蔻翻了身素净些的衣裳换下,带着豆蔻和一肚子的问题前往芷园。
就这时,离开数日,本该还有五六日才回来的厉其琛,接连两日赶路,在正午时进城,半个时辰后入了宫门。
乾清宫外跪满了太医和大臣,外殿内也满是太医和几位要臣,厉其琛快步走进去,周边的几位大臣也就只来得及叫一声定北王爷,那边人已经走进了内殿。
但这会儿没人再怒定北王对他们的无视,他们的全部精神都投在内殿中病榻上的皇上,太子年幼,舒昭仪刚生下四皇子没多久,算上那才不过四岁的三皇子,太没定数了,定北王的出现,反而是让有些人心安了些。
厉其琛进了内殿后,站在龙塌边上,看着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皇上,瞧不出情绪来。
半响,他转头问候在旁边的太医:“昏迷多久了?”
其中一名太医站出来下跪回答:“昨日下午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醒。”
“戒严一事,还有各府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这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太医不是大臣,此事可不好回答。
厉其琛没给他们太多时间考虑该不该说,脸色即刻暗沉:“可是无人知晓?”
等了片刻,一旁的齐公公下跪回禀:“王爷,此事是昨日皇上亲口交代给南庭侯的,倘若他彻夜不醒,就让廖大人派兵戒严,将消息送去各府。”
话说完,内殿中陷入了长长的安静中,厉其琛不开口,无人敢说话,外头几位大臣也不敢进来打扰,许久之后,厉其琛从龙塌上收回了视线,看向几个太医:“有什么办法让皇上即刻醒过来。”
为首的太医身子一震,未等作答,耳畔又传来定北王的冷声:“醒不过来,你们现在就去给皇上陪葬。”
……
皇上昏迷不醒,太后娘娘因为忧心,在景安宫内也是不适,皇后陆晼莹也是接连几晚没歇息好,一个时辰前才从乾清宫离开去了一趟景安宫,这会儿听闻定北王回来了,又匆忙来了乾清宫,想要去内殿,却被出来守着的齐公公拦在了外面。
陆晼莹看着紧闭的内殿门,眼神中一抹焦急,还有些疲惫:“皇上醒了?”
齐公公恭敬道:“几位太医正在给皇上施针,还请皇后娘娘在此等候片刻。”
“定北王在殿内?”
齐公公点点头,一旁等了半天都不得入内的礼部尚书朗大人焦急着口气道:“皇后娘娘,皇上还未醒来,是王爷叫了数名太医入内,要给皇上施针用药,催醒皇上。”
陆晼莹一听便皱了眉:“胡闹,这怎么能用强,快叫太医停下,皇上如今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有皇后做主,那礼部尚书便感觉腰杆子更直了,原本这些仪式的事就该有他来负责,如今全叫南庭侯做了,他被干晾了两日,心中也有不满。
齐公公却是不让,只轻声道:“娘娘,王爷说了,一切等皇上醒来再说,若要论罪,也该皇上说了算。”
陆晼莹面色一青,看着往殿内送药的太医,神情更沉了,倘若皇上醒不过来呢,可这样的话,谁敢说出口。
殿内几名太医都是已经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丝毫不尬怠慢,几针下去已是大汗淋漓,却是连擦汗的动作都不敢,全神贯注的在施针。
见药煎好了,又赶紧服侍皇上喝下去,一碗的药不过喂下去半碗,一刻钟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施下去的针都是浸过药的,喝下去的那碗药药性又极强,从前这些药他们是不敢用的,担心会有后遗症,但如今他们更担心的是皇上醒不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人时不时看向沙漏,时刻到时,太医开始撤针。
三十六枚针从头上撤下后,皇上毫无动静,帐子内外一片死寂,外殿中,等候多时的大臣们皆是一言不发,视线紧盯着那扇门。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几个太医都要支撑不住,觉得活不过今晚时,龙塌之上,忽而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昏迷不醒的皇上蓦地睁开了眼,整个人惊了下,后背直挺,瞪大着眼眸看着床顶。
“皇上醒了!”
太医惊出了一身虚汗,险些瘫软。
厉其琛即刻下令:“全都出去!让齐公公进来!”
只几秒功夫,内殿就只剩下三人。
厉其铭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之后缓缓转过头看他,在齐公公喂了他几口水后,声音似是撕裂了一样:“你回来了。”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是我让太医给你开的药。”
厉其铭看了他一会儿,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笑意:“朕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即便是他没吩咐,这个弟弟也知道他的想法,他若醒着必定也会这么吩咐。
厉其琛嗯了声:“我没有找到观玖先生。”
“神医就与神仙一样,都是传言的,天底下若真有这样的人,父皇当年也不会驾崩。”厉其铭叹了一口气,见他皱眉,“朕不过比父皇早了几年。”
“父皇是因为生病。”
“无药可解,不也是病。”厉其铭想要抬手示意他坐下来,但却指挥不动,只能转了下头,“你坐下。”
齐公公端来了椅子,厉其琛坐下后,厉其铭的神容满是疲乏,望着他道:“你可恨朕,这皇位本该是你的。”
厉其琛眉宇微动,自然是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便有些懒意往后靠去,语气比刚刚要清淡很多:“我对皇位没兴趣。”
天底下也就他敢在皇上面前说这种话,但纵使是这句话出了口,身为亲兄弟,厉其铭还是看不透这个弟弟,他对皇位没兴趣,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以后……
一阵咳嗽声后,厉其铭看着他,眼底透着复杂,还有不得不的无奈:“其琛,大哥有几件事要你去做。”
……
从听到皇上醒来到此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多,定北王没有出来,殿外也没人进去,就只有齐公公一个人在里面侍奉,所有人在外都是精神紧绷的。
一刻钟前还是坐着的陆晼莹,这会儿又站到了门口,与她一同站着的还有别的妃子,太子牵着三皇子站在一侧,除了才出生的四皇子和正在月子里的舒昭仪,宫中能够说得上话的都被传召了过来。
又是一刻钟,正当众人焦急时,内殿门开了,先是厉其琛走出来,继而是齐公公站到了门口,向外宣道:“皇上请太子殿下入内。”
看着太子进入,门合上,陆晼莹转过身对上厉其琛的视线:“定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