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颜从梧桐宫宫门口直接转头去往寿成宫，陈太后与公孙嬷嬷一如既往的慈祥，见了柳如颜便亲切的同她聊了起来。
柳如颜却没那么开心，陈太后见状问道：“哀家听说皇帝这两日皆留宿在你的宫中，可哀家怎么觉得你却不开心？”
柳如颜等的便是陈太后主动询问她，开口回道：“妾并非因此不开心，而是今日妾和别宫的主子们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却不料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妾心下有些担忧。”
陈太后皱了皱眉，她还未听到此消息，她向公孙嬷嬷一瞥，公孙嬷嬷马上上前道：“主子，早些时候梧桐宫的奴才来跟老奴说了，老奴这一忙乎，就给忘了。”
陈太后与公孙嬷嬷的情分在那，自然也不会因此责怪公孙嬷嬷，她听后点点头，反过来安慰柳如颜：“没关系，你不必担忧，皇后那孩子哀家了解，等她自己想明白了，身体也就好了，毕竟她还有太子和大公主要照顾呢。”
陈皇后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的确病的蹊跷。
陈太后自然话里有话柳如颜却只能听个一知半解，而这话里的重点大概就是，陈皇后再不济，也有一儿一女傍身，还有她这个身为太后的姑母撑腰，不犯错误，皇后之位不可动摇。
这话可不好说。
柳如颜只能浅笑，将话题转移开道：“皇后娘娘好福气，膝下有太子与大公主，妾有时见着小孩子，也喜欢得紧。”
陈太后瞧着柳如颜眉眼中到底有几分像她的祖父，如果柳如颜有了孩子……陈太后突然期待起来，他人走的早，若能看着有他又有自己骨血的孩子健康的长大，这辈子也值了。
陈太后慈爱的看向柳如颜，那模样不再是以往对她的调笑，到有几分认真：“你入宫也有些日子了，一会儿让公孙带你去抓点补药，尽早为皇帝开枝散叶才是。”
生个她和玄亦的孩子吗……柳如颜光是想想就羞红了脸，因为那晚玄亦也这样说过。
公孙嬷嬷看着柳如颜，也笑了起来，跟陈太后打趣道：“主子，我们娘娘害羞了。”
顺昌宫内，玄亦在认真的批阅着奏折，闻公公在一旁伺候着，外面的小太监走进来在闻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闻公公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然后为玄亦边磨墨边禀告着：“万岁爷，刚刚小太监来报，说是徐充仪在宫门外端着羹汤求见。”
玄亦批了半天的折子脖子有点酸，又听闻公公说来人是徐充仪，想了想后点了点头，闻公公笑着出去传话，随后徐充仪便走进了殿内。
闻公公十分有眼色的出去了。
徐充仪进殿后便按照礼数行礼，玄亦等她行过礼后点点头叫她起来。
羹汤被放在玄亦批阅的奏折的旁边，玄亦虽让徐充仪进来了，却并不十分上心思的样子，依旧批阅着奏折，徐充仪也是个胆子大的，边往一个小碗里盛着汤边笑盈盈的道：“皇上，妾想着冬日天凉，特炖了鸡汤给您暖身子。”
她说完后见玄亦没回话，便端着碗凑到了玄亦身边，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在玄亦的嘴边。
那汤到的确有几分香味，玄亦这才放下了奏折，道：“放下吧，朕自己来，你为朕捏捏脖颈。”
徐充仪一向机灵，立刻放下了碗和勺子，拖着长长的宫装走到玄亦后身，手法熟练的为他捏着脖子，还问道：“皇上您快尝尝，妾的手艺如何，妾炖这汤，被妾宫中的宫女一通取笑呢，说妾炖的比不得御膳房，皇上您喝不惯。”
玄亦不得不承认，徐充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和她相处，他总是觉得十分愉快。
他端起碗尝了一口，的确比不得御膳房，不过喝着倒也可以了，刚想开口夸奖徐充仪几句，闻公公突然闯了进来，跪下对玄亦道：“万岁爷，太后娘娘宫中派人传来了话，说是太后娘娘有好消息跟万岁爷说，叫万岁爷去呢。”
第37章 双喜
玄亦让徐充仪先回宫了, 他赶到寿成宫的时候，发现柳如颜也在寿成宫, 他剑眉一挑，心中竟有些许期待。
陈太后见玄亦进了殿内, 并未直接告诉玄亦究竟是什么好消息，倒有几分想要逗他的打算，打趣道：“皇帝来了，这次竟然没有被政务绊住，果然好消息才令人期待呀。”
玄亦的眸子像是钉在了柳如颜的身上一般，他看到柳如颜的那刻便觉得，这个好消息可能少不了同柳如颜有关, 他甚至忘却了一贯的礼节, 开口便问：“母后，究竟是何消息？”
陈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那般焦急模样，亦是不忍心再卖关子, 她向柳如颜扬了扬下颚道：“让我们昭仪亲自告诉你吧。”
柳如颜本端坐在座上，看到玄亦望向自己炽热的目光后，她羞红了脸, 结结巴巴道：“回皇上，妾……刚刚太医来过了，妾有喜了。”
说完后，柳如颜更觉得自己的脸颊烫的不行, 她低下头去, 不再去看玄亦。
玄亦虽已猜出个大概, 但是当话从柳如颜口中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他还是开心的很，对于柳如颜的孩子，他是期待的，而这份期待蕴含了太多的情感，不仅因为她是中央将军的嫡女。
玄亦脸上的喜悦已然藏不住了，他喊道：“来人，传朕旨意，柳昭仪孕育皇嗣有功，晋为一品贤……”
陈太后听了脸色一变，拦在玄亦念完全部的旨意前大咳起来，玄亦吓得没说完剩下的旨意，忙跑到陈太后身边，关切的问道：“母后，您可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儿臣这就叫太医来！”
陈太后给公孙嬷嬷使了个眼神，公孙嬷嬷心领神会，上前搀扶起玄亦，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心，老奴早已叫过太医帮主子号脉，就是有些咳，无其他大碍。”
玄亦这才放心下来，从陈太后身边走到柳如颜身旁的椅子，俯身看着柳如颜，似是想说些什么。
柳如颜渐渐从刚得知怀孕的消息后的复杂心思中出来，刚刚的一切让她心惊，皇上想要晋她为贤妃，而太后演了场戏阻止了皇上，皇上大概也后知后觉。
她感觉得到当时太医诊出自己有喜时太后是真的欢心，却也理解太后不想让自己轻易坐上四妃之一宝座的想法。
见好就收的道理柳如颜一向清楚，她起身扶着玄亦让玄亦坐在了她本来坐着的檀木椅上，自己才又坐在一旁，她十分体贴，似是劝说道：“皇上，还好您方才没有念完那道圣旨，这民间有一传闻您有所不知，妇人刚怀胎时胎不稳，不宜大肆宣扬，更不能让胎承受太大的福分，妾知道皇上您疼妾，妾心里十分开心，但妾还是恳求您收回成命。”
玄亦何尝看不出陈太后的戏，也知是自己一时欣喜若狂，失了分寸，他刚刚面对柳如颜的欲言又止便是想着该如何同柳如颜交代，却万没想到她这般懂事，若是换成其他妃子，现在怕是已经讨着要恩典了吧。
玄亦点点头，算是同意，他将柳如颜的手拉过来握住，力道愈发的紧。
陈太后对于柳如颜的贤惠体贴很是满意，位她是不会允许柳如颜这么容易的上的，但是多给柳如颜些疼爱，她还是乐意的，她也觉得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能屈能伸的孩子，陈太后愈发赏识柳如颜，这件事上也的确让她受了委屈，陈太后特地对玄亦道：“玄亦，我们昭仪有孕这段日子，你要记得多多去未央宫陪她，她是为皇室孕育骨血，你要懂得心疼她，知道吗？”
这话说的正式又好听。
但柳如颜也觉得这太后两母子欠了自己人情，于是也就应下了：“多谢太后娘娘。”
玄亦依然握着柳如颜的手，恭敬地答道：“儿臣省得，请母后放心。”
陈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守宫门的小太监突然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禀皇上，太后娘娘，落芳宫的小宫女来报，淑妃娘娘要临盆了。”
柳如颜眉头一皱，还真是双喜临门。
陈太后与玄亦连同柳如颜三人赶到落芳宫时，接生嬷嬷还在内殿忙乎着。
尹淑妃平日里多么温婉贤淑的人，如今正痛的凄厉惨叫，叫的柳如颜都觉得心惊，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玄亦在她身侧揽住了她，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
柳如颜心头一暖，抬头看向玄亦，见玄亦皱紧了眉头，心知他也是担心，即便尹淑妃惹恼了他，但那究竟还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到底还是会心疼的。
柳如颜想到这，反过来安慰玄亦道：“皇上且放下心来，淑妃娘娘定会渡过难关，平安诞下皇嗣的。”
柳如颜的安慰并没能让玄亦提着的心放下来，他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紧张焦灼，只是为了让她安下心来，他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称病的陈皇后到了。
她在接到消息后立刻便朝落芳宫赶了，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看着太后与皇上甚至还有柳如颜，陈皇后只觉得遍体生寒，如今，柳如颜倒是像同太后有血缘关系的那个，而自己这个外甥女，却像是别人家的孩子。
陈太后虽对妃子们有偏颇，但她一直希望人到老年能得儿孙承欢膝下，因此对每一个孙儿都是十分紧张的，刚刚到时听接生嬷嬷说淑妃这一胎有些凶险，她如今坐立不安。
陈皇后向陈太后与玄亦行了礼，便立在一旁，陈太后与皇上都没落座，谁敢不识好歹的落座。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接生嬷嬷出来，满头大汗，陈太后急的上前问里面的情况，接生嬷嬷脸色不是很好看，擦着汗犹豫道：“太后娘娘且先坐下来歇歇吧，淑妃娘娘这一胎估计还要些功夫。”
陈太后瞧着嬷嬷的脸色就知道这真是不大好了，心里悬着，让玄亦，皇后与柳如颜也先坐一会儿，只说女人生孩子太久，站久了熬坏了身子。
天色渐渐按下去，三个时辰都过去了，尹淑妃的声音忽高忽低，似是要精疲力尽，住在侧殿的徽锦听了消息后一直放不下心来，想要来主殿等信儿，但是碍于她的品阶过低，又不适合出现，最终还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听宫女的劝告，擅自来了主殿。
人来了自然要通过通报，陈太后根本不急的慧承徽是谁，不过听了是个品阶低的便有些不悦，玄亦却不会忘了这个慧承徽，看不出玄亦的神色，他抢在陈太后开口前道：“允她进来吧。”
陈太后自然没想到玄亦会发话让一个品阶如此低的妃子进来，只当这慧承徽是玄亦的新宠，因此待到徽锦进来时，陈太后多看了她两眼，姿色只能算中上，眼角眉梢都没什么风情，打扮的倒是素净得很，就像是刻意不想被人注意一般。
陈太后猜不透玄亦的想法，暗暗猜想自己的儿子突然对冰美人感兴趣，便不再留意。
徽锦进来，陈皇后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自这批妃子入宫后，陈皇后就有心拉拢尹淑妃和自己同一党派，尹淑妃入宫来圣宠不衰，人又聪明机敏，陈皇后觉得她是个很好的联手之人，却不料尹淑妃并无与自己联手之意，还推出个新人来，这让她觉得徽锦和尹淑妃都不识好歹。
柳如颜坐在那里瞧见徽锦进来只是在心中感叹主仆情深，随即便觉得乏的很，打了个哈欠。
玄亦见她一副倦容，体谅她低声道：“回宫歇息吧，你如今的身子熬不住。”
柳如颜虽是乏累，但毕竟是现代人，觉得这女人怀孕生子没有古代人这么娇贵，又看了看刚来的徽锦，觉得不能错过这场好戏，这才摇摇头，说的好听道：“妾无妨的，妾陪皇上在这等。”
玄亦心疼她，刚要继续劝说，接生嬷嬷又出来了，这次不再遮遮掩掩，满面愁容，十分为难，焦急的向陈太后禀报着里面的实况：“太后娘娘，淑妃娘娘此时十分凶险，娘娘您，做个决定吧。”
做个决定的意思很是明显，就是在问保大还是保小，以往柳如颜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情形，并不觉得有什么，今日亲临其境，竟体会到了那种绝望的感觉，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竟觉得浑身发冷。
陈太后也露出悲痛之色，又问了问接生嬷嬷：“可知是皇子还是公主？”
接生嬷嬷颤抖着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话，老奴真的不知。”
过了一会儿，陈太后长叹一口气道：“若是真的没了法子，便保小的吧。”
接生嬷嬷领命，正要进去传话，却听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妾斗胆，求太后娘娘救淑妃娘娘一命！”
随即是清脆的磕头声。
陈太后无暇去探究徽锦与尹淑妃的交情，但毕竟是女人，太后亦会有心软之时，她闭上眼叹着气：“罢了，皇帝，由你来决定吧。”
第38章 五皇子棋康
在一旁的柳如颜与陈皇后无不觉得心冷。
玄亦只是看起来薄情, 实际上他总会记得一个人的好，尹淑妃的确做过糊涂事, 可是罪不至死，而且她此番凶险都是为了绵延子嗣, 他怎可这时放弃她。
“如若真有个什么，大人要紧。”玄亦冷静道。
柳如颜虽心中早已认定他非薄情的人，但当这话亲口从玄亦口中说出时，柳如颜却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她默默望向玄亦，只觉得他眼角眉梢无不透露着疲惫。
徽锦在一旁疯狂的用力磕头：“谢谢皇上，太后娘娘恩典！”
玄亦与陈太后此刻哪有心思理会徽锦, 陈皇后对徽锦的忠心护主十分不屑, 唯有柳如颜，突然间敬佩起徽锦来，在这偌大残酷的后宫, 竟还有这般真情实意。
柳如颜默不作声的上前扶起了徽锦，徽锦想开口道谢，柳如颜向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作罢，仍胆战心惊的立在一旁焦急等待。
不知又过了多久，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玄亦与陈太后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随即接生嬷嬷抱着一个小婴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应该是因为太不容易, 接生嬷嬷哭着道：“皇上，太后娘娘，淑妃娘娘这胎真的不易，小皇子身子孱弱，不过好在母子平安。”
天仿佛晴了。
殿内的各人都松了口气，便是陈皇后都隐隐为之高兴，她亦是一个做母亲的，还是个没了一个儿子的母亲，她真的不希望再看到母子分离的悲痛场景。
陈太后看着小皇子，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
玄亦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五皇子，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险些天人两隔的事，心中也后怕得很，他似有顿悟，喃喃道：“尹淑妃生产有功，赏，至于朕的五皇子，赐字棋康，朕别无他愿，只望棋康一生能够平安康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