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花怏怏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说,你该哭就哭、该吼就吼、哪怕像沐茴那样闹绝食……”眼镜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也别再憋着了。”
室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突然直起身:“我没有!”
眼睛妹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哭吧,其实哭出来就没事了,没关系的,失恋伤心是常理,没人会笑话你的。”
我和小甜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只见室花眼眶微微一红,却依然咬紧了下唇坚持道:“我为什么要哭?!我一点都不需要哭!!那种人……”
眼镜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那种人怎么样?说下去啊。”
室花突然将脸埋在枕头里:“你走,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眼镜妹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她,却突然被室花一下避开了:“别管我了,我……我现在……你们不会懂的。”
眼镜妹乜斜着眼睛瞥着她:“怎么会不懂?不就是被渣男伤了,却还是忍不住要为渣男伤心的心情吗?”
我赶紧跑过去拉起眼镜妹:“算了,让室花自己静一下吧……”
“静个鬼啊~!!”眼镜妹突然激动地一把甩脱我的手,指着室花大声说道:“你没看出来吗?她就是太TM安静了啊~!!什么事情都往心里放,以为这个是什么?茅台啊?越放越香醇?!”
室花听到这话突然从枕头里猛地抬起头,美丽的鹅蛋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路过那些和大林走过的地方不会难过?听到那些谈论我和他和那女的事情的时候要怎么样才能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扒下来?!该怎么样才能看到那两个人在眼前转悠,心不会痛到喘不过气来?!你说啊!!”
面对室花的咄咄逼问,眼镜妹却并未面露一丝难色,而是十分自然的接口道:“让它痛啊。”
我们三人皆是一怔——通常失恋的话,基本的主旋律不外乎是“遗忘”、“释然”、“放下”,但是眼镜妹现在却站在我们面前,一脸平静淡定地说“让它痛”?
然而,她眼角眉梢那股蕴满了淡淡沧桑的神情,却有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感觉。
“你……”室花一脸难以置信的瞪了眼镜妹几秒,然后突然就将头扭向一边:“别开玩笑了,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根本不懂……”
“谁说我没谈过?”眼镜妹淡淡地瞥了室花一眼,一副浑然不记得当初就是她自己说的这话了。
我内心忍不住给她点了个赞:不愧是眼镜姐,这气势~!
室花仿佛也被眼镜妹的气势镇住了,忍不住咽了咽口中的唾沫,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镜妹走到室花床铺的另一端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后脑勺出神地望着上铺的床板:“室花,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全世界你最惨?为什么自己温良恭俭让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会遇到这种糟心事?”
我和小甜悄悄坐在靠着眼镜妹那边的椅子上,大气也不敢喘的听着她们的对话:
“我以前有一个从小学起就认识的小竹马,”眼镜妹没有看我们,只是一径说道:“我们两家离得又近,从小一起上学放学、他功课有什么不懂的,我就帮他补习;如果班上有什么讨厌的男生欺负我,他就帮我出头……”
说着说着,眼镜妹突然扑哧笑了一声,在那一刻,她的笑声中有一种我们从未听到过的温柔:“虽然经常被反修理的很惨。”
我们全都安静地听着眼镜妹继续回忆:“初中的时候他向我表白,我真的高兴坏了,因为其实我也喜欢他很久了,然后我们约好要考同一个高中、以后一直在一起。”
我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感慨道:“真好啊~~为什么我初中只有跟男生干架的回忆?”
眼镜妹瞥了我一眼,我立即面上堆笑:“您继续,后来呢?考上同一个高中了吗?”
“考上了……”眼镜妹叹了口气:“在我日日孜孜不倦地帮他补课的份上;上了高中之后,我们的关系基本是半公开了,大家都知道我俩是一对,就连老师也隐约察觉到了,但因为当时我们成绩还算不错,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然后我们两家也算是门户相当,所以双方家长也都算是默许了。”
“现在想想,和他在一起真心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KISS……全是和那人,你们别笑,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居然以为这样就可以一辈子了。”
我听得莫名有点心惊肉跳,这时室花却怔怔地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眼镜妹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升高三的那年暑假,我去参加了个集训夏令营,回来发现他跟我死党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啊~~~!!我们全体震惊了:这也可以?这算是什么展开?!
眼镜妹却好像说着别人故事一样呵呵笑了几声,然后看着室花一字一句的道:“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算两年吧,整整十一年的情谊,居然就敌不过一个多月的空白,还是跟我朋友!!哈哈哈哈哈……你说好笑吗?整整十一年哦~,就这样‘嘭’的一声,一下子全没了。”
室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眼镜妹狂笑道:“我也想知道啊!!那两个人只知道对着我哭,说对不起我,我TM的又不是要你们道歉,我就想要个原因啊——后来总算问出来了,原来是因为我从小到大成绩都比他好,他觉得跟我在一起越来越有压力,而跟我那个所谓的死党在一起就很轻松愉快,两个人其实已经背着我偷偷好了大半年了,然后越来越爱,觉得不能再瞒着了,所以就来找我坦白了。”
眼镜妹渐渐止了笑,轻轻向里侧翻了个身:“那时我们三个还在一个班里,之前我都是以他女友自居的,现在居然换我死党,你们想象下那个那场面有多热闹——室花,你不过现在是食堂里偶尔撞见一回,我那时可是天天和那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当中还夹着一群吃瓜群众的指指点点,避都避不了,你觉得我和你谁比较惨?”
室花呐呐地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和小甜坐在一旁也觉得有点坐立不安,然后我们就听眼镜妹继续笑着道:“那时候大概真的算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当年我的性格有点清高孤僻的,除了男友和死党,也没第三个朋友,现在一下子全没了,我真是分分钟走在路上都能哭出来的节奏——往左拐、这家糖水铺是我和她常去的,往右转、那家书店是我和他一直去的,实在受不了了往回走吧,更好!这不是人家陪我走了11年的那条回家的路嘛,哈哈哈哈……”
眼镜妹笑着笑着,就寂寥地垂下眼睑:“如果那个时候,我也像你这样好运,有那么多好姐妹陪在身边,大概日子就不会这么难捱了吧。”
室花慢慢地环视了我们几人一眼,突然眼眶就一下子红了,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你想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好的吗?”眼镜妹突然转了话题:“或者说,怎么不痛的?”
我们几人都露出了“想知道想知道”的迫切表情,眼睛妹坐起身,一本正经的道:“当时我身边也没朋友开解,家长老师也不会管你这个;于是我就想到如果穿新的皮鞋,不是经常会磨破皮,流血,要等结出茧子来,脚才不会痛嘛,脚是这样,想必心也差不多——所以看一眼那个糖水铺就会痛?好,那就多看几眼,多看几眼不行,就走进去喝碗糖水……天天多去几次,很快也就没感觉了。”
眼镜妹扶住室花的肩,郑重其事的道:“如果你看一眼大林就会哭,没问题,那就哭出来吧!反正有我们在身边撑着你,等哭够了,就再去多看几眼,多看几眼没用,索性等人家秀恩爱的时候一起看……看着看着,你也就习惯了。”
这时小甜插了一句:“最后还会觉得有点辣眼睛!”
眼镜妹点点头:“伤口一直埋着,只会化脓,揭开来可能会有点痛,但好的最快——与其天天装若无其事,背地里却一直揪着不放痛苦到死,还不如大锣大鼓地发作出来,哭也好吼也好,骂出来都可以!”
我赶紧跳出来道:“室花,我教你骂啊——大林个@!!¥#@!¥!(此处省略沪语脏话五十字)”
小甜也笑着道:“我也来——¥@%%@%#¥¥”
眼镜妹两眼望天:“需要广东话版本吗?”
室花抿了抿唇,突然轻声地骂了一句。
“太小声了!”我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大声点,一起来,大林个@!!¥#@!¥!”
室花受到鼓舞,总算有些发颤地大声复述了一遍,接着她又喃喃地颠来倒去重复了好几遍,眼泪蓦地就这样盈盈落了下来,她重新坐回床上,任凭越来越多的泪水沾湿枕头。
我们三人全都无声地围上去抱着她,也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开始意识到青春并不是一昧的肆意张扬、灼灼独华;人一开始总是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美好柔软的誓言信起,但最终,却可能终究难逃“情意两相断、江湖永不见”吧。
☆、第 84 章
经过眼镜妹近乎“比惨”式的开导,室花的精神总算振作了起来,再加上可能运气差到头,就能慢慢变好吧,虽然这样的分手比较惨烈,但越来越逼近的期末考可以让室花无暇再伤感情伤,接下来长达三周左右的寒假又能得到较好的喘息,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然后就在这一片忙忙碌碌、风雨飘摇的气氛中,我们迎来了大二上半学期的结束,也总算获得了一点小确幸:四人的期末考全都顺利过关了!!!
那天我在寝室里一边收拾行囊,一边朝着室花她们叹气道:“可惜等级考的分数要1月底才出来,我们都已经各自回家,没办法聚在一起庆祝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抱在一起痛哭。”
小甜闻言立刻“呸呸”了两声:“你少乌鸦嘴,要不过你一个人不过就够了,我可不要明年再重考一次。”
室花看着我们两个欢喜冤家一样的斗个不休,不由微微笑道:“都过都过,我们家小甜和沐茴怎么会过不了等级考呢。”
眼镜妹在一边淡定的边打包边道:“对,实力不够运气凑,这两只一贯运气好~!”
我和小甜对视一眼,反而都各自骄傲地扬起了头:这件事我们不否认,羡慕不来的哈哈哈!
“我跟你们说,平时一定要经常烧香!”我一本正经地挤到室花身边,郑重说道:“别说我宣扬迷信,但你看我从初中起只要在家,就每天三炷香,这些年大富大贵是没有的,但小运气总归有一点——你要不过年也去拜拜?”
对于这点,眼镜妹倒是十分赞同:“我反正年年过年要去拜的。”
室花不明觉厉的点了点头,小甜也有点意动:“沐茴老说霍宇恒是她烧香求来的,原来是真的啊~~”
我不禁得意的大笑,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大家不提防间被吓了一跳,等回过了神,全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室花边笑边推了我一把:“快去吧,准是你烧香求来的妖孽来找你了。”
我不好意思地橫了她们一眼,随即抓起手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跑下了楼。
等我一路小跑飞奔出宿舍楼大门,果然见到霍宇恒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站在门口,我笑着一把扑到他身上,仰起头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霍宇恒的双臂稳稳地托着我,顺势俯身亲了一下:“行李收拾好了?”
我的眼神瞬间黯了黯:“差不多了……但是我好舍不得你,以前一放假就开心,现在想到要那么久见不到你,就恨不得天天上学。”
霍宇恒温柔地把我揽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摇晃着:“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我嘟着嘴娇嗔道:“不够不够~!现在天天能看到,放假最多一周见1、2次吧,你知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霍宇恒叹了口气:“知道呀,所以现在跑来多看看你。”
听到这话我的心情顿时又大好,看着他笑得眼睛都弯了,霍宇恒又问我道:“你等级考分数什么时候能查?”
“1月底啊~~”说到这个,我又瞬间沉下了脸,故意瞥了他一眼,唉声叹气道:“真讨厌,只好一个人面对冰冷的现实了。”
霍宇恒的眼中掠过一丝宠溺,含笑吞下了我放的鱼钩:“放心,那天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
“真的真的?!”我闻言兴奋地抱着他雀跃不已:“就知道你最好了~!”
顿了顿,我突然有些担忧地开口道:“阿恒,你说我要是没过怎么办?”
霍宇恒仰天认真的想了想:“大概,只好去外文书店给你再买本最新版精装字典了吧。”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霍宇恒大笑着接住我的手,然后揽过我的腰,深深地吻了下来。
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我整个人埋在霍宇恒温暖的怀抱中,丝毫不受严冬凛冽寒风的侵扰,身边虽然满是枯草黄叶、一派萧瑟,但不知为何,只要这样静静地抱着霍宇恒,就能令我觉得如坠暖春三月,繁花满袖。
人与人的红尘缘分,犹如游龙惊鸿,转瞬即逝,而我居然能这样幸运地在最美好的年华,牢牢捉住了那个最爱的人,此生何幸,此生何求。
以往寒假在家的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一般匆匆即逝,这次因为牵挂霍宇恒,虽不至于读秒如年,但经常看小说看到一半就会莫名地停下来,想想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是在做功课?有没有也想我呢?有没有被邻家小美女调戏呢?
有时想得脑袋昏沉了,就索性给他发个短信,简简单单地写上:“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