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恒再次抬眼向我看来,我放下筷子,轻声苦笑道:“我好累……”
我好累。
为什么我要这样殚精竭虑、担惊受怕?
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生,我也希望能有个像核桃那样全心全意、或者像大林那样对我呵护备至的男友。
为什么?
就因为我喜欢你,而你,没那么喜欢我吗?
我怔怔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霍宇恒,目光静静地扫过他清冷竣逸的面容,依然是那么好看,但,却前所未有的令我心灰意冷。
我站起身端起餐盘,客气却疏离地对霍宇恒笑了笑:“我累了,吃不下,先回寝室了。”
霍宇恒愣了一秒,也立即站起身来:“那我送你。”
我没有拒绝,不知有没有人也曾有过这种经历,就是当你心累到一定程度时,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
于是我俩还了餐盘,一路无言走到女生寝室楼下,大概是见我的样子实在太不对劲,在我向他点头道别时,霍宇恒一把拉住了我:“沐茴,到底怎么了?”
我别过头,深吸了口气,努力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具:“啊呀你这也看不出?女生每月固定那几天呗,讨厌死了非要我说出来!”
霍宇恒依然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但总算松开了拉着我的手:“那你……好好休息。”
我丢给他一个怨怒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走入寝室楼内,当转过楼梯的拐角,再也看不到霍宇恒的身影时,我闭上眼睛,所有伪装在一瞬间溃败。
我好累,真的,好累!
☆、第 14 章
我灰心丧气地回到寝室,一头扑倒在床上,拿被子将自己牢牢裹起,仿佛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就能抵御住世间所有的伤害。
不一会儿眼镜妹抱着课本走进来,见我这副模样,赶紧过来摇了摇我:“沐茴别睡着啊,你忘了待会儿还要去图书馆盯梢呢。”
我伏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不去了。”
眼镜妹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把被子透开一条缝,探出头冷冷地道:“就是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眼镜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我们那里有句话说得好——食得咸鱼抵得渴,看你这架势,是打算改吃素了?”
我轻哼一声:“松子鲈鱼不好吃吗?红烧鲤鱼不好吃吗?干嘛非得吊在一条咸鱼身上?!”
眼镜妹点点头:“你确定?”
“我……”我张了张口,又硬生生停住了,抱起枕头绝望的仰天长吼:“我就是不确定啊啊啊啊~~~!!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死不了心啊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啊啊啊啊~~!!”
眼镜妹强忍住笑,拍了拍我道:“我告诉你——因为你好色呗~~!!”
我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吐血三升再起不能。
话说虽然我自觉心灰意冷,不想再去探究新“情敌”的情况,但生活狗血起来,真是有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抓狂。
第二天我刚和眼镜妹她们一起踏入食堂,就迎面看到霍宇恒和一个漂亮美眉对面而坐,一边吃着饭,一边相谈甚欢。
在那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命运对我的满满恶意——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他喵的非要给我刚巧赶上?!
怎么办??要不要按照张大师的指示,上前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天啊~~你索性打个雷下来把我劈死算了~!!
虽然我很想装作看不见这两人,但在眼镜妹、小甜和室花三人犹如一万瓦灯泡般雪亮的注视下,显然是不可能了。
“可以啊~~活动范围都从图书馆扩大到食堂了~~”小甜使出眼刀毫不留情地向我扫来:“我看离去公园电影院也不远了!”
我仰头望天,两根食指对点:“那个……听说学校后门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麻辣烫,我们要么去吃吃看?”
“临阵脱逃?不像你的风格啊。”眼镜妹在一旁冷冷的吐槽道。
我一头冷汗:“人家是在做正经的学术交流……”
室花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的霍宇恒和小茵:“什么样的学术交流,需要女的拿纸巾要去给男的擦嘴角?”
WHT!!!我的眼中冒出万丈怒火,卷了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着这二人走去。
不等我走到近前,霍宇恒已经看到我的身影,伸手向我打了个招呼,小茵也顺势向我望来,我正好可以不动声色地将对方仔细审视了一番。
嗯~~!是挺漂亮的,别说建筑系了,就是放到美女如云的中文系,应该也排的上号;不过——我心底轻哼一声:不及雪儿多矣~~~
正所谓“狭路相逢、必有回响”,我刚在霍宇恒身旁坐下,体内的第六感就敏锐地接收到了小茵眼底的淡淡敌意,于是我冲着她大方一笑:“你好,我是XX系的沐茴”。
“我认识你~~”小茵脸上泛出一个明净无辜的笑容,宛如纯真孩童般天真烂漫:“你经常来找霍宇恒的对吧,我在我们系的楼里见过你好几次呢。”
这话说的……我暗中握了握拳:是在暗讽我老是缠着霍宇恒?
我暗自生气地横了霍宇恒一眼,霍宇恒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出来,只是对我微微笑道:“身体好点了吗?”
这家伙还能再迟钝一点吗?!我鼓着脸,气呼呼地答道:“没有,更不舒服了。”
霍宇恒淡淡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开始继续吃饭,我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差点被气死。
小茵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开口时,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透着一股明显的得意之情:“可千万别把小毛小病不当回事,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小病不治大病难医,还是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吧。”
霍宇恒在一旁也点点头道:“小茵说的对。”
有一瞬间,我感觉到胸中的怒火真的烧到了顶端,几乎都要化成水蒸气呲呲冒出了,但过了某个临界点后,内心反而开始变得无比平静。
我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医务室?”
小茵点点头,一副乖巧体贴的模样:“是呀,先去医务室看看也好呀……”说罢她故意瞥了瞥霍宇恒:“可惜我俩下午还要课题讨论,不然就陪你一起去了。”
呦~~这么快就“我俩”了啊!我心内呵呵一笑,突然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侧身看向一旁静静扒饭的霍宇恒,无比沉痛地道:“霍宇恒,我这个朋友你不用管没关系,但是你不能不管大强啊~!”
霍宇恒猛地被嘴里的饭菜呛了一口,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满脸悲戚,字字泣血地控诉道:“大强昨天只是心情不好,才冲你吼了几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绝情,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走了,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
小茵听得一脸悚然,开始不住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起霍宇恒来。
霍宇恒刚刚平息下去的咳声重新放大,看向我的眼神开始透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我轻轻拂去眼角渗出的泪珠(憋笑憋的~~):“刚才我顺路去看他,发现早上给他带的早餐,他一口都没碰,看到我来了只是呜呜悲泣着,我知道,他这是在……”
我伸出手一把捂住嘴,做出一副拼命压抑的样子,一字一顿地道:“思丶念丶你!”
我话音刚落,小茵就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双手拼命抚着双臂,哆嗦着嘴唇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霍宇恒……”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扑倒在桌子上大声笑了起来;霍宇恒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敲我的头,轻声笑道:“那你就跟大强说,它要是还不肯吃新的狗粮,我就再也不喂它了——这么娇气,一点都没有做流浪狗的自觉。”
我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我……我后来给它买了香肠……”
小茵看着笑成一团的我们,一张秀丽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指着我怒喝一声:“你耍我!”
我抬起头,双手托腮,回以同样明净无辜的笑容:“这位同学,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哪句话在耍你了?你说说看呀~~”
霍宇恒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地对我道:“别不正经了,你这样说是容易引人误会。”
小茵面色稍霁,我嘟起嘴,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霍宇恒却恍若未睹,只是飞快地收拾好餐盘,站起身对我说了一句:“还不走?”
我一头雾水:“去哪儿?”
霍宇恒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那双深邃的眼眸仿若一池春水,水光潋滟、粼粼流转:“带你去医务室。”
我迅速别过头,两颊迅速飞起一抹红晕,心里却好似饮了无数蜜酒,有一种晕晕乎乎、却甜透心尖的感觉。
走出食堂,我和霍宇恒并肩走在林荫小径上,看着他似乎真的要往医务室的方向拐去,我赶紧笑呵呵地说道:“其实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不用去医务室了。”
霍宇恒没好气地横了我一眼:“也是,怼人怼得这么精神,有什么不舒服也应该都舒服了。”
我鼓起脸小小声地道:“谁让她先说我的……再说了,还……动手动脚的……”
霍宇恒别过头强忍住笑意:“我先声明——我躲开了,没让她碰到!”
我轻哼一声:“你还天天和她去图书馆自习呢。”
霍宇恒挑了挑眉:“不爽吗?”
我仰起头,恶作剧般地戳了戳霍宇恒的手臂,神情骄横一如调戏良家妇女的霸道总裁:“我跟你说,从今晚开始,我天天去图书馆坐你旁边,看你还怎么招惹小姑娘!”
霍宇恒猛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脸正色地问道:“真的?”
我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悬着手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间空气突然前所未有的安静了下来,我俩就这样默默无语、相对而立。
“沐茴……”霍宇恒轻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别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哪些是在开玩笑,哪些又是认真的。”
我收敛笑容,静静地凝视面前的霍宇恒,四月和熙的春风卷起路旁摇曳的柳絮,糅着点点金色的光影映衬在他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脸庞,宛如一纸风槎误入满园春晓,惊扰片片飞花、缱绻迷蒙。
那一刻,我的心无比沉静,不过短短几秒,却有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心头——
我想,霍宇恒应该是喜欢我的。
但……
我抿起双唇,眼前蓦然浮现起一双宛如狐狸般细长而明亮的眼睛,有个少年坐在初生的朝阳里,柔和的金辉凝成一道光柱,合着飞舞的轻尘云淡风轻地笑着道:
“在一段关系里,总归有人多喜欢一点,有人少喜欢一点,比如你喜欢我一百分,我喜欢你只有七十分那种……难道你一百分的喜欢是喜欢?我七十分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只是因为我少喜欢你一点,我就要放弃和你在一起吗,这样你会开心吗??”
而坐在对面的少女却挑起双眉,脆声朗朗地反驳道:“全是歪理!以后我的白马王子,一定要是百分之一百喜欢我!!”
下一秒,我的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冬日的午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看着霍宇恒问道:“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算有吧……”霍宇恒淡淡一笑:“人家今年高三,正是紧要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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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明白现实骨感,人生必须学会妥协。
也许今后我真的会低头妥协,和一个不够满分的人一起柴米油盐,慢慢变老。
但此时此刻,在这场流光溢彩的春色中、在我漫漫人生唯一的一场青春里,我不想妥协。
我想赌一把!
我抬起头,带上嬉皮笑脸的面具,冲着霍宇恒眨眨眼睛:“不会吧,你当真了?我开玩笑的啦~~游戏这么好玩,我怎么舍得放弃它跑图书馆自习。”
霍宇恒的眉间浮起一抹怒意,一把拉住我道:“你认真点……”
“我很认真!”我猛地打断霍宇恒的话,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这句话,是认真的!”
霍宇恒怔了几秒,慢慢松开了拉着我的手,重新插回口袋,恢复了往常千年冰山的模样:“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我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我可能在作死,可能把唯一得偿所愿的机会,亲手推开、可能从此我会和你擦肩而过,犹如路人。
但是霍宇恒,我还是想赌一把,押上我所有的决心和勇气,赌你终有一日,会百分之百爱上我!
因为我是那么的好,不是百分之一百的爱,怎堪相配。
☆、第 15 章
从那天起,我和霍宇恒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虽然表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但之前那种默契和亲密却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很别扭的隔阂。
也许谁能退让一步……
但我的坚持、和霍宇恒的骄傲,犹如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我和他都各自站在山顶对峙,彼此都倔强的犹如逆风的云杉,任凭眉眼间的萦牵在流雾浮云间搁浅。
就在我俩僵持的时期,小茵和霍宇恒的小组课题依然在继续,小茵也依然天天跑图书馆去找霍宇恒“学术交流”;根据核桃的线报,这对经常同进同出的俊男美女组合,已快成为建筑系大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