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旋转起来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以丹田为漩涡,像龙卷风一样高速旋转起来。
四肢以及头部被一股强烈的牵扯感吸入漩涡,安小满觉得自己一定是痛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在短暂的铮鸣眩晕之后,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而且还是光溜溜软绵绵的趴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一条刚才她用来搓澡的湿毛巾。
她顿时头皮一紧,下意识迅速蜷缩起身子,虽然剧痛过后,浑身绵软无力,但还是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第6章 小贼
这又什么情况?
安小满第一时间抖开湿毛巾,尽量裹住自己的重点部位。
虽然她现在只有十岁,那干瘦的小身板实在是没什么看头,但她内里早已经是个成年人,这样光溜溜的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安小满感觉极度的羞耻和没有安全感。
裹好了毛巾,她才抬头迅速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眼前是一座石砌的高台,高台之上伫立着一幢两层的木质小楼,小楼周围的土地光秃秃的一毛不长,却被分割的十分整齐,都是面积差不多大小的田字格,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不远处有奇形怪石堆砌成的假山,目测有五六米高,假山下面还有一个半圆形的水潭,但是水潭干涸,一滴水都没有。
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田园,安小满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点绿色。
在一天之内三番两次的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安小满已经十分淡定了。
只是自己一直这么光着可不太好,虽然她暂时在周围没有看到什么活物,但是谁知道这里会不会也突然冒出来个小少年什么的。
还是得先找件衣服蔽体,然后再探究其他。
别再突然场景一转,她就这么光溜溜的出现在大街上或者教室里等公共场合,那她就真的可以再去死一死了。
必须想办法先找件衣服穿!
她刚才不知道被一股什么力量瞬间带到了这里,要是她再能瞬间回去就好了,就可以马上穿上衣服了。
突然,那种身体旋转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极其短暂,安小满只觉得视线一花,身体有一种奇怪的变化,说不上疼,但是也不太舒服,总之就是骨骼和肌肉瞬间扭曲了,只听轻微的“哗啦”声响,身体瞬间被温热的水包围,此刻她已经坐在了洗衣盆里了。
安小满懵了一下,她这是又回来了?真是心想事成!
她迅速跳起来,胡乱擦了一下身体,就套上了她事先放在矮凳上的短袖短裤。
穿好衣服后,她平复了一下心神,盯着那个洗衣盆里的半盆水,她觉得这个洗衣盆有古怪。
在经历了游仙境和重生这样玄幻离奇的事情之后,她不会再傻到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定是她被一种力量带着瞬间进行了空间转移,又莫名其妙的转移回来了。
比如,她第一次去仙境的时候是那个奇怪的小调引着去的,重生回到现在是仙境中的小少年挥了挥手把她打发来的,那她刚才是怎么去那个空间的?
自己刚才明明在房间里洗澡,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没有睡着做梦,就只是肚子痛了一下,就到了那里。
安小满捞起水里的湿毛巾抖了抖,这条湿毛巾刚才跟她一起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空间穿越,水滴溅到她的脸上,她伸手抹了一把。
把毛巾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蹲在盆边,把手伸进水里,慢慢的,一寸一寸的,触摸着大铝盆的底部,指腹所经之处是自制铝盆特有的不太平滑的触感。
摸完盆底摸盆壁,摸了半天什么特殊之处也没发现。
她迟疑了一会儿,抬脚进入水盆里,在之前的位置坐下,闭上眼,脑海里想象着之前身体旋转的感觉,半晌,她睁开眼,自己还坐在盆子里,并没有出现刚才那样的瞬移。
安小满从水里站起来,脱掉了刚才被浸湿的短袖短裤,一边擦着身子一边思索,之前到底是怎么到的那个地方?
她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将大铝盆里的水用小脸盆一盆一盆舀着倒掉,又把空盆子拖到院子里。
深秋的正午,阳光依然强烈,照在铝制的盆底刺的她睁不开眼。
安小满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将大铝盆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用视线触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盆还是那个盆。
她有点失望的把大铝盆放回原地,看来能让她瞬间转移的媒介并不是大铝盆了。
也是,这大铝盆她家已经用了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怎么可能今天一下就变成了神物呢。
西耳房里突然传来“滴滴”的声音,是电子表闹钟。
安小满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学生,下午还要上学。
她回到屋里准备拿书包,看见那个脏的看不出颜色,一条背带又快断了的书包,她实在是不想往身上挂,但是现在她也没时间洗了。
安小满内心挣扎了一番,徒劳的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试图能找到一个替代品,暂时让她装两天书,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她就能把这个书包洗干净晾干并且缝好了。
一搜之下,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
炕沿边的柜子上放着的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单肩包,这个帆布包安小满知道,是她爸安建成早年当兵退伍后从部队带回来的,已经洗的发黄,但是看起来却是很干净的。
帆布包前面是两个扣带,其中一个已经开了线,要掉不掉的耷拉着吊在卡扣处。
但是军用帆布的质量非常结实的,扣带只是快开线了,并没有丝毫损坏。
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安小满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塞着两块锅盔和几个青苹果,还有一个军用水壶,这个水壶也是父亲退伍时带回来的。
安小满猜测,这个帆布包里的东西估计是她爸安建成今天出门干活时准备的干粮,结果忘记拿了。
她拧开水壶喝了口水,今天在二婶家吃的那个肉菜有些咸。
“噗,呸呸……”
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喝?嘴巴里难受的她恨不得扣嗓子眼。
安小满盯着水壶,这才想起现在他们这里还没有压自来水管,吃的还是井水,这里土层偏碱性,地下水有些涩麻,还有些咸,常年喝这种口味的水的人倒是还能忍受。
但是她离开家乡十余年,喝惯了纯净水矿泉水,乍喝一口这井水还真有些不习惯。
安小满皱着一张小脸盯着水壶挣扎了一会儿,这会儿要是不喝,直到下午放学,她都没得水喝,还是喝吧,又不是毒.药,强忍着仰头又喝了几口。
嘴巴里涩涩咸咸很是难受,急需冰糖蜜饯之类的甜甜嘴儿,但是她家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视线落在那几个青苹果上,这几个苹果一看就没有熟,这个肯定是她家园子里的老品种苹果树上结的,不但晚熟,而且还酸。
安小满最终抵不住口腔里的咸涩,拿出一个青苹果,用水壶的水倒着冲洗了一下,咬了一口,瞬间,两腮的涎水就冒了满口,好半天,她才草草嚼了两口咽了下去,真酸!
她还是忍着又多啃了几口,她得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条件,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
吃完了苹果,她拿起那个帆布包,这个帆布包虽然一个搭扣快要断了,但是至少比她那个书包干净多了,她想也不想,就把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把自己书包里的东西全塞进去,这个搭扣她这会儿没时间缝了,今天先暂时将就一下吧。
完了她又给包里塞了一个苹果和一块锅盔。
安小满上辈子小的时候被饿怕了,后来她走哪都带着吃的,稍微有点饥饿感就赶紧吃,否则那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能把她逼疯。
装好了东西,锁好了大门,安小满把书包放在大门口的石墩上,转身钻进厕所。
农村的厕所都是在户外,挖个坑,搭两块石板,在四周砌上围墙。
安小满在厕所里嘘嘘,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好奇的探出头看了看,就看见她家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上身穿着一件土黄色的破布衫,两只袖子明显短了一节,那头发像几个月没洗过似的乱糟糟的。
他蹲在地上,低着头,脏乱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
此刻,他正一手拿着一个拳头大的青苹果,一只手还伸进安小满新上任的书包,那个军绿色旧帆布包里往外掏东西。
安小满皱皱眉,这是谁家的脏孩子?怎么跟个流浪儿似的。
那小男孩似乎很警觉,一边掏东西,还一边那视线往厕所门口瞟,见安小满此刻已经探出头来发现了他,他伸进帆布包里的那只手更是着急的使劲往外扯拽。
“叭”的一声轻响,那年久失修的本来就快要断了的针线应声而断。
小男孩手里紧攥着一块白面锅盔扯了出来,那块锅盔足足有一寸厚,成年人巴掌大,切成一个三角扇形,小男孩扯出锅盔后还来不及站直身体,脚下一蹬就要跳起来逃跑。
第7章 再遇
小偷!还是偷她干粮的小偷!
安小满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跳起来提上裤子,用当年摆地摊躲城管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小贼追去。
那小贼刚才可能起的太猛有点晕乎,他才跑了两步便栽倒在地,复又迅速爬起来。
在这个空档安小满已经窜到了他近前,一把就攥住了他细瘦的胳膊,她大喝道:“把东西放下……”
一句话没说完,那小贼反身就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青苹果砸向她的面门。
反应之迅速,动作之熟练,根本就不像是个初犯。
安小满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小贼趁机挣脱,一跛一跛飞快的跑了。
安小满没有再追,她愣愣的看着小男孩跑走的方向。
刚刚小男孩回身用苹果砸她的那一瞬,她看清了对方的眉眼。
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跟她之前在仙境中遇见的那个小少年,眉眼之间极其相似,虽然他更黑一点,瘦一点,矮一点。
……
安小满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她跑到教室门口时,英语老师刚把教案放在讲桌上。
英语老师是一个今年刚中专毕业的小姑娘,只有十七八岁,跟校长沾亲带故。
以前他们这里的小学没有设英语课,只有上了初中才开始学英语。
从安小满上四年级这一年,她赶上了学英语的头班车。
学校开了英语课,却没有能教英语的老师,最后还是校长找来了他家刚中专毕业的外甥女救急。
安小满喊了一声“报告”后,看着这个小老师,小老师任课不到两周,对班级的学生基本已经面熟,不过还有那么几个名字对不上号的。
她偏头疑惑看着门口的安小满,半晌,才不确定的问:“你是安小满?”
安小满脆声道:“是的,老师。”她一路跑来有些气喘,但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怯懦。
小老师又看了她两眼,道:“下去吧”
班里几十个小朋友或惊讶或好奇的看着她,感觉今天的安小满很不一样。
安小满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英语书。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她不奢求自己将来能达到孟煜那样的高度,但是这一世,她至少也要遂了自己的心意,在能念书的时候好好的念,一直念下去,不要再像上辈子一样,回首时徒留遗撼。
安小满一个下午规规矩矩上课,虽然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但是这四年级的课本她全都翻了翻,真是没什么可学的。
下午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干净麻利,即使自己剪的狗啃头不是那么美观,他们班的小朋友还是有意无意的对她释放了善意,具体表现在在体育课上,有几个女生邀请她跟她们一起跳皮筋。
下午放学后,跟她在体育课上跳皮筋的几个女生拉她一起回家,她们从校门口出来,一路走一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老远看见老王家的锅盔店门口围着一群人,有大人有小孩,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呵骂声。
安小满对这种凑堆围观别人的家长里短,向来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小孩子们都爱凑热闹。
“那里怎么了?我们去看看。”几个女生兴致勃勃,不由分说的拉着安小满往人堆里面挤进去。
“你再给我偷,你再给我偷!!”一个粗犷的咬牙切齿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伴随着肉体相撞的闷声,显然是在踢打。
安小满她们人小身板瘦,从大人缝里钻进去,就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男人满脸狰狞,对着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又踢又打,五根手指犹如铁钳一般,狠狠扯住小男孩的头发,把他的小脑袋扯的歪成一个扭曲的弧度。
两条孔武有力的长腿,左一脚右一脚,轮番踢在小男孩身上,听着那一声一声的闷响,就知道力道不轻。
小男孩毫无还手之力,只一声不吭的用两只黑瘦的小手死死的抓着男人的手腕,试图扯下他薅住自己头发的那只铁爪,干瘦的小身板像沙包一样在男人的两只大脚板之间踢来踢去。
男人嘴上骂骂咧咧,薅着小男孩头发的那钢铁般的手腕用力一翻,小男孩随着他的力道被迫扭着脖子仰起脸来。
安小满看的心惊胆战,她最怕看到这种打架斗殴的场面了,更何况还是这种单方面吊打,正准备要转身钻出人群,小男孩的正脸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被迫扭过来正对着她。
安小满一看之下吃了一惊,这不是中午的时候,趁她上厕所的空挡,偷她书包里的苹果和锅盔的小男孩吗?
虽然这个小男孩此刻黝黑的小脸已经肿的像个发面馒头,又龇牙咧嘴面目扭曲,安小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男孩歪扭着脖子,眼里迸发出凶狠的目光,龇着一口小尖牙,好像男人稍一松手他就能绝地反击将之撕成碎片似的。
“老王你可悠着点吧,小心打出毛病来”
“就得好好打,他个没爹没娘的少教育,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现在都成了惯偷,长大了还得了,还不成了社会的祸害啊!”
“算了算了,他也是可怜”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有劝解的,有添柴加火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都偷了几次了?啊?搁在前十几年老子能直接剁他爪子!”老王停下了脚,但依然薅着小男孩的头发,对着众人说道,“我已经报警了,派出所的人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