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这个。”
“张闲哥哥站那么远做甚?奴又不会吃了你?”
倪溪戏谑的出声,在“张闲哥哥”上加重了音。
明明燕青也是个惯经花丛的人,怎么现在看起来跟个娇羞的小娘子似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燕青头更是压的低了,奈何他受了宋江的命令,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娘子美貌天然,小人不敢直视娘子。”
“张闲哥哥以前还说要娶奴的,这般生分岂不是伤了奴的心。”
燕青抬眼一看,只见倪溪用手捂着心口,秀眉颦蹙一副心要碎了的样子。
可她那双水光潋滟的凤眸里,分明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是故意的。
燕青肯定了这个想法。
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被这个妇人戏弄到什么时候。
他索性就直接说了出来:“娘子,小人先前骗了你,其实小人本名叫燕青,并不是张闲。”
虽然这美人的确美,却不是他能招惹的,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张闲。
只是,说完后他就后悔了,担心对方会勃然大怒,以至于害了公明哥哥的好事。毕竟这张闲与她是青梅竹马得情谊,伤心了的女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也不知她会怎样。
燕青突然忐忑起来。
沉默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就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可燕青知道,她必然是听到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燕青的心咯咚一下,心想该不是坏了吧。
他急忙抬眼去看。
然而这一眼,却是让他愣住了。
美人儿一丁点儿伤心痛恨都没有,反而笑吟吟的,一只手撑在脑后,表情似笑非笑:“然后呢?”
然后……
燕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根本不是他所预料的反应。
但对方却是真的分外淡定。
但燕青本就是个心思灵巧的人,几乎在瞬间,他也就确定了一件事。
“娘子一直在戏弄小人是吗?”
或许根本就没有张闲这个人,只不过他随口编造的人名对方就顺着演下去罢了。
倪溪笑容不变,算是默认。
见状燕青压抑着内心升腾起的愤怒,沉声问:“娘子必般究竟是为何,戏弄小人有意思么?”
“有啊……”
倪溪慢悠悠的回答,声音轻快惬意:“奴实在是喜欢你的紧,所以就想与你多亲近一下了。”
这话说的那么的理所当然,差点让燕青就要信了。
燕青咬牙道:“如果娘子只是为了戏弄小人的话,小人就不必再多呆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的脚即将跨出门口的时候,倪溪懒洋洋的声音才响起。
“你走了宋头领的事怎么办?”
这下燕青不敢走了。
公明哥哥的事是大事,若是被他坏了,那主人卢俊义在梁山上恐怕也会被他牵连。
这妇人真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妇人,偏偏现在还有事相求奈何不了她。
看着燕青俊俏的脸上写满了郁闷,倪溪却笑的很开心。
“奴也曾听过河北浪子燕青的名声,听说你会袖诸般乐艺,也不知奴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欣赏到呢”
虽说是询问,但她这番姿态明显是打定主意要燕青表演一番才算可以。
燕青无奈,只得说的:“娘子能够赏脸,小人自是乐意。”
紧接着,倪溪便唤梅香去取了几样乐器来,给了燕青。
燕青从中挑了一支萧出来,口中轻轻吹动,但听萧声呜呜咽咽的响起,清扬悦耳,果然是好手。
倪溪不由得鼓起了掌。
吹完后,燕青放下萧来,沉声问:“娘子可满意?”
“满意倒是满意,不过……”倪溪挑眉。
燕青听到不过这两个字时,心再次悬了上来,知道这妇人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
只听倪溪用柔媚的声音继续说道:“光是吹了一曲萧,没有唱曲儿倒是显得单调了些。”
燕青心道果然。
不过他也是变通惯了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讨好这妇人,那么区区唱个曲儿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燕青开喉便唱,不得不说燕青在乐艺上很有天赋,随便的一个曲儿也声清韵美,字正腔圆,端的是余韵悠扬。
唱完后,本以为倪溪还会有其他的要求,谁知倪溪只是轻轻的打了个呵欠,带着倦意说道:“好了。”
这就好了?
燕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直到倪溪带着调侃的声音说道:“怎么?莫非你舍不得奴想留下陪奴春风一度不成?”
燕青一个哆嗦,当即拱手道“小人告辞。”便脚步生风的走了。
倪溪乐不可支的笑开。
…………
第三日,终于在燕青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倪溪这边派丫鬟给他传话来,说今夜圣上驾临,让他准备一下。
燕青还不知道倪溪是如何打算的,听到这个消息他忐忑了一日。
夜里,圣上驾临,他隔着门窗看见倪溪与圣上两人柔情蜜意的相互搀扶着进了房间,而他还得一个人苦熬着,等待传唤。
再说倪溪这边,将宋徽宗迎进屋内后,宋徽宗先是检查了一番倪溪练的字,夸了几句后两人一起坐下,桌上早已备好了许多美酒佳肴。
倪溪劝着宋徽宗喝了几盏后,见宋徽宗今日心情不错,眼下气氛也可以,便大胆开了口:“奴有个姑舅兄弟,从小流落外地,至今方归。奴这兄弟所会甚多,诸般玩耍样样皆会,实乃妙人,圣上若有兴趣可一见。”
宋徽宗笑道:“既然是你兄弟,便直接让他进来罢了,寡人也好看看,是不是真像美人儿你说的这般好。”
“多谢圣上。”
倪溪忙让梅香去把燕青唤了进来。
燕青早已等候多时,跟随者进了屋,纳头便拜,礼节无一不周全。
宋徽宗见燕青生的一表人才,心里先生了几分好感。
“你是师师的兄弟,即是自己人,不用这般拘谨。师师说你所会甚多,寡人也想见识一番。”
燕青听闻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倪溪,倪溪对他眨了眨眸,他当即明白过来。
“区区陋艺,还望圣上不嫌弃。”
说罢,他去取了萧来,如那天在倪溪面前般,轻松的吹了起来。不过很明显,这一曲儿更为应景认真,也更好听。
宋徽宗不知不觉听的认真起来,连倪溪服侍他饮酒都为察觉。
一曲毕,燕青见宋徽宗意犹未尽的模样,心神一动,又是即兴唱了只曲儿,歌声真乃新莺乍啼,清韵悠扬。
倪溪拿了阮过来,在一旁拨动与曲儿相合。
宋徽宗听的如痴如醉,连声让燕青再来一曲。
燕青当真又来了一曲。
只不过,这首曲儿却是十分的背沧凄凉。
“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
宋徽宗大惊:“卿为何唱出此曲?”
只见燕青大哭,泪流满面的拜在地下,就是摇头不肯说。
宋徽宗不禁更是多了好奇心:“卿可大胆一诉胸中之事,看看寡人是否能够帮助你些则个。”
燕青泪眼道:“实乃小人犯了大罪,只是这罪其内诸多隐情,不敢说。”
倪溪连忙在旁边婉声道:“兄弟你莫要担心,圣上是开明之人,你若有什么苦闷尽管说出来,让圣上替你则断。”
宋徽宗点头称是,催促道:“你快说吧。”
只见燕青拿袖子拭了下泪,沉声道:
“小人自幼漂泊江湖,后来流落山东,三年前路经梁山泊不慎被虏上梁山,一住三年。前段时间才脱身来东京寻小人姐姐,只是小人仍不敢上街行走,怕被官府捉拿。因此甚是惶恐。”
宋徽宗听了笑道:“寡人当是何事,你是师师兄弟,且放心,寡人亲书一封赦你无罪。”
宋徽宗说到做到,当即亲笔手书一封,给了燕青。
燕青谢过宋徽宗后,三人一齐同饮。
燕青说些市面上的俊俏话儿,与倪溪一搭一合,逗的宋徽宗龙颜大悦。
酒过三巡,宋徽宗问燕青:“梁山乃寡人心腹大患,你既然在梁山待过,必然知道些底细说可说与寡人听。”
燕青恭恭敬敬的禀道:“小人在梁山三年,确实知道不少事。以宋江为首的这伙人,旗上写着‘替天行道’四字,不敢侵占州府,不肯扰害良民,只杀贪官污吏之人,时常渴望着早日招安,为国家效力。”
宋徽宗大喜,“当真如此?”
梁山泊易守难攻,如果能够招安,他也少了一大患。
燕青道:“圣上可派人去探查一二,就知真假。”
宋徽宗嗟叹,“言之有理。”
三人再次饮酒,夜深后,燕青有眼色的退了出去,留下倪溪与宋徽宗两人。
宋徽宗与倪溪两人颠鸾倒凤后,倪溪躺在宋徽宗怀里,两人温情脉脉。
“你说,这梁山泊是否真的想要招安?”
蜡烛已经熄灭,黑暗里,宋徽宗突然问道。
倪溪轻声回答:“奴也不知,不过奴的兄弟是万不敢欺瞒圣听的,此事应该是真的。”
宋徽宗觉得有道理,他又开始烦恼起来,“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眼下有几个人选,高俅,童贯,宿元景,寡人却不知该派谁去探查。”
相处久了,宋徽宗渐渐习惯将一些烦恼说与倪溪听。
倪溪想了想说道:“奴听闻宿太尉最是公正无私,一心为民。不如就宿太尉吧,圣上觉得如何?”
“如若那梁山泊真有心招安,圣上可予他们功名,赦免前罪,让他们去收复其余三大寇,也算是将功补过为国效力了。如若他们不过是假意,圣上兵马众多,也不必担忧,踏平梁山泊即可。”
“好。”
宋徽宗激动的称好,没想到倪溪真的能为他分忧,内心甚慰。
“寡人明日就派人去做。”
第二日上朝,宋徽宗果真将宿太尉叫与身边,与他细细吩咐了此事。宿太尉领命,当即收拾东西带着人马前往山东。
而倪溪这边,燕青第二日便离去,倪溪让他回去告诉一声宋江,此事基本已经成了。
宋江喜不自禁,带着三人连夜匆匆赶路回梁山泊,力图让梁山泊看起来更好。
宿太尉去了,被宋江早早的迎接了过去,诚心相待,禀以忠心。
宿太尉一连呆了三日,四处查看,见梁山泊众人确实如燕所说的那般,也放下心来。
回来后,宿太尉一五一十的将所见所闻回禀了宋徽宗。
宋徽宗大悦,当即写御旨,赐下御酒,让宿太尉带上千人马前去招安。
招安之事进行的无比顺利。
宋江携梁山众头领前来谢旨,宋徽宗赐下丰盛酒宴,安抚众人。
而高俅等人,见宋徽宗铁定了心要收下梁山泊众人,三番五次劝阻不成,再加上旁边有宿太尉说梁山泊的好话,事已成定局,只能放弃。
夜里,从酒宴上过来的宋徽宗看起来格外的兴奋,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多了一队兵马,他的心情十分畅快。
两人歇息的时候,宋徽宗突然对倪溪说道:“此事多亏了你与你那兄弟,寡人想要重谢你们。”
“奴不要什么重谢,只求能在圣上身边一直侍奉就行。”倪溪柔声道。
“寡人意已决,你那兄弟寡人会安排一个公职与他,至于你,”
宋徽宗笑的柔情:“寡人实在是甚爱你,不若你进宫日日陪着寡人也好。”
“可是……奴的身份卑贱,又怎能入宫呢?”倪溪面露犹豫。
“美人儿放心,寡人已经安排妥当。”
宋徽宗说的笃定。
半月后,倪溪正式入宫封妃。
不过她入宫的身份并非名妓李师师,而是高俅的干妹妹高师师,这个主意,还是高俅为宋徽宗出的,不得不说高俅太会揣摩圣意。
即使大多数人心知肚明,可却依然奈何不了她,谁让世人都知道她是圣上的心肝呢。
在宫里,倪溪侍奉宋徽宗更加用心了,深得宋徽宗意。宋徽宗也对倪溪日笃信任,有什么烦闷之事都会讲与倪溪,让倪溪帮他分忧解难。
而梁山泊众人,也分封后踏上了新的征程,代表朝廷去收复另外三大寇。
临走前,宋江特别的托人书了一封信与倪溪,信中感激不尽。
一年后。
宋徽宗一进倪溪的寝宫,就见倪溪坐在书案前,美丽的容颜忧伤的看着窗外,两眼凄迷,形影单只。
见到宋徽宗,她好似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道:“圣上怎么来了?”
“寡人来看看你。”以往总能看见倪溪给他精心准备的饭食,今天却没有了,问宫女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担心倪溪出了什么事,便匆忙过来了,谁知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
不禁让他心疼。
“爱妃为何闷闷不乐?”他问。
倪溪闻言眼睛一红,竟是要落下泪来。宋徽宗连忙将人儿搂进他怀中,轻拍这倪溪瘦弱的脊背边安抚道:“可是这宫中有人让爱妃受气?你且告诉寡人,寡人替你出气去。”
“并无。”
倪溪摇了摇头,拒绝了。
“那爱妃为何这样?寡人命令你告诉寡人!”宋徽宗不禁急了。
倪溪轻咬贝齿,似乎在犹豫,半晌后,才轻轻出声:“臣妾只是看到这宫里别的妃嫔膝下都有孩儿傍身,而臣妾却一无所出,想到数年之后臣妾就要孤零零一个人入土,连个为臣妾送终的子孙都无,一时心酸难忍,让圣上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