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等了等，把下面的评论都看了一遍，才放心去通知老赵。
“爸，我把那个花架视频传网上去了，现在好多人看呢！还给你留言了！”赵敏装作突然发现，惊喜得跑出去。
“真的？”老赵笑道：“有人喜欢？”
“瞧你这话说的，喜欢的多着呢！”赵敏把他拉到书房，父女俩凑在屏幕前一块儿看。
“你看，这条，‘真厉害，好专业！’这条‘和我家小时候用的一样，博主真厉害！’‘难道只有我感兴趣，博主住在哪儿吗？房子好漂亮！山也好漂亮’。”赵敏挑了一些念出来，挤眉弄眼得推了推老赵，“爸，大家都喜欢你呢！”
“你别催啊，我自己看！”老赵退远一点，他有些老花，看字的速度和接受惯了碎片化信息的赵敏不同，速度更慢。老赵抢过鼠标，自己一条一条慢慢看。
大拉花：“博主好厉害，这是你爸爸吗？”
木木木想：“楼上对我赵爸有什么意见？就不能是是自己拍得吗？赵爸这么时尚！”
香草冰淇淋：“我只关心住的地方，好漂亮啊，是仙境吧！”
甜甜今天写论文了吗：“千万别是个广告，让我火眼金睛分析一下，这是给什么打广告的。医用胶布还是大锯子？”
正直的罗尼：“人如其名，只有我最正直的！赵爸手艺赛高！厉害了！”
粗面鱼丸：“怎么能肯定赵爸姓赵呢？万一是这座山叫老赵或者这棵茶花叫老赵呢？狗头……”
……
“这些孩子可这真有意思。”老赵一条一条看下来，笑道：“原来这么多人喜欢木匠活儿啊！”
“那当然了！有本事的人谁不喜欢！电脑上看不方便，我在你手机上下个软件，手机也能看，还能回复网友呢！爸，你的围脖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自己和网友们交流，我教你用手机。”
老赵对智能机还是一知半解，赵敏少不得一步一步教他。
老赵如获至宝，抱着手机不撒手，挨个回复网友评论。
赵敏笑着送走老赵，给工商局打电话，问商标名称核下来没有。赵敏一共注册了“老赵啊”“老走×”“老王啊”“老李啊”“全正果品”“不正果品”“全正水果”“全正家具”“全正食品”等等几十个名称，赵敏从来不敢小瞧山寨的能耐。
工商局回复已经核下来了，没人用这些名字，小政府办事儿还挺有人情味儿的，建议她抓紧时间，赶着在春节前办下来，不然就拖得时间会更久。工商、质监、银行一趟流程跑下来，赵敏总算把商标的事情定下来了，包括他们全正果品的名字和商标。
“我爸怎么了？谁惹他了？”赵敏去塔楼找陈琪，虽然老赵一直笑着，但赵敏敏锐的觉察道老赵心情不好。前两天还兴致勃勃回复网友，熬夜回的呢，怎么突然焉巴了。
“没人来过，也没听到打电话，多半是网上有人说不好听的吧。”陈琪猜道，老赵和一般中老年人打电话一个毛病，全程靠吼，生怕别人听不到，所以如果是电话惹得毛病，陈琪能听到。“网上事情复杂，真合适让赵叔自己趟吗？”陈琪一直不太赞成，他以为作品是老赵的，赵敏会帮着运营管理。
“不过一个木匠的围脖，现在很少有真正的手艺人上社交平台，一枝独秀才好操作，这么好的环境不练兵，等以后混战直接推上修罗场吗？那些人要么是嫉妒流量大关注多，要么是键盘侠，遇树踢三脚的人物，不值得生气。”赵敏嗤笑，“不让他自己学着，以后还有更复杂的呢。”
“你瞧瞧那些公知大V，字里行间都是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中国的政府□□□□，还有一堆捧臭脚的，狗屁呢！全是水军，后面还有外国势力的影子，哄得那些没有判断力的年轻人跟风。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理，这才是现实版的颜色革命。”赵敏不知哪儿来的气，“老赵现在不学着辨别、承受压力，以后被人带节奏了，那才救不回来。”
上辈子没少听说沉迷网络或者被网络暴力伤害的，人总要学着自己承受。
陈琪不明白赵敏为什么突然生气，尽量平和问道：“有境外势力参与？”
陈琪稳重平和的音调一出，赵敏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就突然熄了。是啊，她生什么气。的确有不怀好意之人，意图颠覆她的国家，破坏难得的和平发展，但国家不是吃素的，这只兔子已经武装到獠牙，即便被人趁其不备撩了一爪子，可转过身来也要用钢板兔牙咬下一块肉！
“嗯，假装理中正，字里行间都在鼓动。”赵敏叹息一声，摸出手机想给陈琪举个例子，可惜墨菲定律，想找的时候就是找不到。
赵敏找了一个“回旧”视频，以此类推。
视频是这么说的：“以前房子是用来住的，现在房子是用来炒的；以前山是绿的水是清的，现在青绿山水只能在画上；以前分享是美德，现在分享是犯法……”
赵敏暂停，指着“以前分享是美德，现在分享是犯法”的画面给陈琪看，“典型的偷换概念。分享当然是美德，可任何时候都是分享自己的东西是美德，分享别人的东西是犯法。他配的图是上传文包、电影，这些东西都是原创者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分享？就是他买了，那也只赋予了他一个人观看欣赏的权利，他有什么资格慷他人之慨？评论里还有一堆带节奏的，感慨世道变了，人心不古。大约都是这样的套路，有一个贪官，那整个官场都是权色交易、贪污腐败；有一处豆腐渣工程，那整个国家的制造业都是垃圾。不断炒作敏感事件，以点带面，挑拨民众情绪，制造医患矛盾、城管小贩冲突……好像世界上只有中国乌烟瘴气，外面全是一片美好蓝天。”
“没有人意识到吗？”陈琪皱眉。
“我不知道，应该有人吧。我总相信，我一个普通人都能意识到的问题，国家政府那么多高智商高情商的精英肯定认识到了。我只担心重视程度不够，也许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不过，总有来得及的时候，以后网友们肯定更加成熟，分得清带节奏和真兴趣，总不会一直让人牵着鼻子走。”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陈琪难得讲笑话。
“是这么个意思，历史曲折向前，有挫折，但总在向前。”赵敏是如此坚信，她见证过这样的向前向上。
“我去劝劝赵叔。”
“嗯，你们男人好说话些。”赵敏来找陈琪可不仅仅是为了打探消息。
陈琪到小楼的时候，老赵正在泡茶，上回罗瑞堂来了之后，老赵突然对茶艺感兴趣起来。
“敏子找你去了？”
“嗯。”
“我没事儿，七尺大汉能让两句话伤到？”老赵前一秒放狠话，下一秒又怂了，“到底是年纪大了，装不住事儿，以前什么难听话没听过，享不了福，白让敏子操心。我就是不明白，你说村里人说两句闲话是认识我，眼红我家敏子有本事。网上那些人素不相识，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怎么就能这样呢？他们难道不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都不认识，怎么得罪他们了？”
“红眼病不分村里人、网上人。”陈琪拿出手机，道：“才一个星期功夫，发了两个视频，粉丝就要接近五十万了，网上谁有这个能耐，他们这是嫉妒你呢！”
陈琪慢慢翻着评论，当然是正面的多，恶意的少，可总有人恶心没下线。老赵半个月发一次视频，第二个视频刚好是木剑，视频末尾的一段是赵敏舞剑。就有评论说了“大佬、大佬，老夫少妻标配。”“这才是人生赢家，有美女跳舞看呢！”“现实版美女与野兽，恶心不恶心？”还有更恶毒的意淫，令人作呕。
这些评论是刚出现的，陈琪点开一看，都是没有任何关注和被关注，只有在老赵围脖下评论的历史记录，显然是小号。这些小号连着发，恶意中伤，显然是有人操纵。
第24章 修仙第二十四式
陈琪按熄手机屏幕，淡定装进口袋里。“赵叔，网上的人说话都不过脑子，再过三天他们连自己留言过都不记得。您不必管，这几天就先不要看围脖了。”
“是这个道理。唉，我就怕自己忍不住。”
陈琪十分干脆的帮老赵把围脖卸载了，而老赵不会下载软件——“以后我再帮你装上。”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解决了，老赵被这么一刺激，决心以后都不在网上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反正他有不靠那东西吃饭。
陈琪回到塔楼，向赵敏建议道：“现在缓过来了，暂时不接触围脖，你也少看吧。”
赵敏扬了扬手机，页面上正是“哈哈哈”的转发评论：“看到一男一女就是关系不正当，下次别去动物园，我怕人-兽恋！”
陈琪打开自己的手机，“哈哈哈”已经转发评论了好几条。
“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拥有！”
“你当然应该羡慕，尤其是智商。”
“可能是因为你连做牛粪的资格都没有，只是污泥吧。”
“谢谢，你让我意识到世上还是会有傻子的，号召大家多关爱。”
……
陈琪没想到赵敏是这个画风，过来的时候还想着若是瞒不过去，该怎样安慰呢！
“叮咚——”手机又响起提示音，赵敏用一句话终结了这次战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届水军不行，差评！”
陈琪弯了弯嘴角，看了看还在打字的她，心想，是个能扛事儿的。
“怎么还没完，骂得不痛快吗？”
“骂完了，用‘读书人’讲道理，分析分析他们红眼病犯了的心理，再深扒一下这些人的黑历史，科普水军黑人的套路，最后升华主题——评论理智、中立、正直，建设文明网络，人人有责。”赵敏臭贫。
嗯，把责任揽过来，假装“老赵啊”只是正直的“读书人”随手举的例子。陈琪看着她，女人也不仅仅是软弱的，逃避的，只会哭的。
赵敏点击发送，正式结束战斗，看陈琪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以为他担心，笑道，“行了，不恰掐不红，等着吧，老赵啊这才是真火了。若是不识怕我爸承受不了，把事情往大了里闹，那才红得快呢！”
“心态挺好。”
“中午吃什么？”赵敏起身转脖子，吵架也是很废力气的事情。
“砂锅鱼片粥。”陈琪答道，自从上回罗瑞堂来了之后，陈琪就一直和老赵父女俩一起吃饭。他一个人住在塔楼，独自开火太麻烦了。
“哪儿来的鱼？”
“小寒潭钓的。”
“我说，能不叫小寒潭吗？一个荒山野池子搞得跟武侠小说似的，我叫赵敏已经够糟心的。”赵敏猛翻白眼。
“本来就叫这名字，赵叔挺喜欢。”
赵敏大步走了出去，边走边挥手，表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小寒潭原先就叫水潭，山高路远没人住，谁关心一个水潭的名字，后来穆长思她爸刚接手荒山兴致勃勃，看水潭冬天也不结冰，穆伯伯那时候正痴迷武侠小说，名字就这么传下来了。
陈琪跟着进了厨房准备打下手，赵敏大相机塞进他怀里，“帮我拍一下。”
厨房地方挺大的，陈琪这么大块头举着相机也能腾挪自如。
砂锅鱼片粥先煮粥，在小炉子上文火慢熬，水是山上的泉水，米是今秋的新米。等粥的功夫把鱼片成薄片腌制，鱼排、鱼头煎得两面发黄，加水熬汤，熬得汤色发白之后丢一把刚刚摘回来的嫩豌豆叶，雪白趁碧玉，看着就有食欲。
锅里的粥已经好了，熄火之后再把薄薄的鱼片一片一片放进去，用余温把鱼片煨熟。撒上葱花再滴两滴香油。白米、绿葱、黑色的鱼皮，黄色的香油，复合香味叠加着往鼻腔里涌，所有食材都散着淡淡的润泽光芒，。
赵敏用帕子包着两耳把砂锅直接端上桌，喊道：“爸，吃饭了。”
回头又在厨房把早上剩的凉拌鸡热了变成热窝鸡，再炒个土豆丝，齐活儿了。
“怎么又再拍。”老赵皱眉问道。
“拍着我们自己看！”赵敏一边摆筷子，一边安慰道：“再说，说话难听的也就那几个人，那么多喜欢你手艺的，也不能为了那几颗老鼠屎，不要一锅汤吧。”
“吃饭呢！”说这些也不怕恶心，老赵指了指汤碗，让陈琪赶紧落座。
陈琪脸上带笑，也没说话。他不讲究这些，生肉都吃过的人，还怕两句话膈应？
下午没什么事儿，老赵在后屋砍了几根竹子编东西。
这活儿说高大上一点儿叫竹编，说接地气点儿农村人人都会基础手艺。就是赵敏、陈琪两个都会点儿皮毛。新竹高大，老赵穿着粗布围裙，二分之一、四分之一，慢慢分解，先剖成长片。再把长片中“青篾”和“白篾”分开，竹子最有韧性的地方就是外皮，里面那曾白色的做竹编太硬。
赵敏手艺不行，拿了“白篾”简单编成篱笆，插在后院，后院原先的篱笆编得空隙太大，总有小鸡溜进菜园子。
片好的青篾有三米多长，在老赵手里和普通绳子一般，柔软又听话。老赵编的是筐子，准备开春之后用的，有大中小三种规格。他们山上的水果从三月开售，樱桃、车厘子、桃子、苹果、梨子、橘子，这些常见温带水果都有规模，编些竹筐，衬上软布，方便搬运。
青篾在老赵手上乖顺无比，最简单的筐体半个小时就能编完，老赵在两侧编上耳朵，密密编了四五层，就怕到时候东西重了，把扶手压断。最废功夫的是在筐体上写一个大大的赵字。不过这难不倒老赵，把青篾扭成螺旋状，在筐体上钻来钻去，不一会儿赵字就成型了。这需要手艺与力气，心里有图样，手上还不能松劲儿。以老赵的经验都要接住钳子才能把青篾拉出来，可见不容易。
“哎呦……”赵敏低呼一声，把手指含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