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溪畔茶
时间:2018-05-27 10:30:41

  莹月连连点头:“知道,我们好。”
  方慧就笑了,不过她小人嘴硬,及到真看见满炕的首饰时,那点不情愿又全忘了,很快跟莹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女人大概天生抗拒不了这些,方慧这么小的也一样,不但讨论,她还挨样比划,比划完自己,比划莹月。
  她喜欢那对玉兔耳坠,不过比划完以后就叹气:“我的耳朵太小了。”
  玉兔耳坠本身是小巧类,但她才八岁,比到她耳朵上,仍然有些不协调。
  莹月听她说得可爱,直笑,又安慰她:“很快你就长大了。”
  “你们都这样哄人,我知道,早着呢。”方慧甚是在行地道,又拉莹月,让她把耳坠戴上好让她看一看。
  莹月依言换了一下。
  “好看,大嫂,这个衬你。”方慧夸她,莹月再要取下来,她还不让,“大嫂,你就戴着嘛,比你原来那对适合你。”
  莹月自己摸了摸,又对着玉簪拿来的小靶镜看了一下,她也挺喜欢的,道:“就是有点沉。”
  方慧把一支芙蓉双花金簪往自己的包包头上戳,不过方寒霄背后说她的话没有错,她头发短,插不住,只能用手扶着美一下,手一松,金簪跟着就往下掉。
  她的乳母王氏都在旁边看着笑。
  方慧不理她,坚持着把每一样都比划了一遍,自己戴不了的,就拉莹月试,两个不知不觉就玩了小半个时辰。
  到最后,她能用的还真只有方寒霄替她预选出来的两样,她戴上的效果也不错。
  莹月禁不住道:“你大哥心里是疼你的。”
  不然不能替她挑得这样刚好。
  方慧不认:“哼,就是凑巧,他才不会管我——”
  正说着,石楠匆匆冲进来了:“奶奶!”
  她风风火火的,把莹月惊了一跳:“怎么了?”
  “奶奶,那边闹起来了!”石楠喘着气,手比划着往外指。
  莹月看不明白:“你坐下,歇一会再说。”
  方慧大眼睛发亮地直起了身子:“是不是二婶那边?那里怎么了?”
  石楠点头:“是!”又喘了两下,总算把气喘匀了,指手画脚地说起来。
  原是她去外院找她弟弟福全,给他送一套才缝好的中衣,姐弟俩就便站在二门处聊了一阵,谁知聊着聊着,见到里面乌泱泱出来一串人。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里面有洪夫人,怕跟弟弟被她逮到找麻烦,就忙贴着墙尽量躲了起来。
  那一串人要出不出,要进不进,却是就在影壁里吵了起来。
  吵的事由并不复杂,她听了几句,就听明白了。
  “是武安伯夫人上门来,问二爷的事——”
  方慧很关注也很乐意看见二房出事,问道:“是亲事吗?”
  石楠道:“是,也不是。武安伯夫人好像是在外面听了什么闲话,说那边二爷临近婚期了,还不安分,在那种不好的地方找姑娘,嗯——”
  她对着方慧的大眼睛,卡住了,因为忽然发现这个话不好当方慧面说。
  王氏也觉出来了,要领方慧出去:“姐儿,这不是你听的,你也在这里闹了大奶奶许久了,该回去了。”
  方慧哪里肯,她对这比对首饰的兴趣还要大,赖着靠到莹月身上,躲避着王氏:“嬷嬷,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能听的,这些事我又不是不懂,祖父都骂过二堂兄。”
  方寒霄出走以后,她不肯跟洪夫人,实际上是由方老伯爷养大的,方老伯爷武将出身,对这个小孙女宠是极宠,但言辞上就想不到避忌那么多,从前发现方寒诚在外面搞花头,把他叫过来就骂了,方慧当时在门外玩,恰巧听着了。
  ——方老伯爷心目中,玩女人就玩女人,孙子大了,对女人好奇,有这个冲动未尝不可,可扯什么文会扯什么读书,读书就读出来这些个玩意儿,没得把他老人家神圣的书本都玷污了!
  他照着这个思路,劈头盖脸把方寒诚训了个透,方寒诚跟他观念不一样,被骂得不服,全怪罪到他偏心上去,从此跟他就淡淡的了。
  在对方慧的影响上,她该懂的,不该懂的,都知道了那么点,现下很彪悍地就问石楠:“二堂兄屋里不是有姑娘了吗?还去外面找呢?”
  听得王氏简直想掩面!
  再一看石楠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更脸红了,方慧日常都是她跟着的,就跟成了这样——她真也是没办法,一个乳母,就是管天管地,也管不着方老伯爷说溜嘴呀。
  莹月也有点惊,干咳了一声,揽住方慧的小肩膀道:“慧姐儿,你心里知道就知道,不要说出来。”
  方慧倒是听话点头,然后冲石楠:“那你说。”
  眼看是耗不过这个小祖宗,石楠只有尽量把言辞放含蓄了:“——武安伯夫人就为这个闲话来的,本是想来提醒提醒二爷,但二夫人不肯认有这事,说必是武安伯夫人听岔了,又或是别人下话害二爷。武安伯夫人就要让二爷亲自来见,她问一问,二夫人同意了,说二爷本也是要来问安的,等一等就行,谁知左等右等,等不见人来。”
  方慧忙道:“然后呢?”
  石楠转述:“二夫人使人去唤,结果人回话来说,二爷忽然病了。”
  这都是她从武安伯夫人的喝骂里总结出来的,本来顺序没有这么清楚。
  方慧笑嘻嘻地道:“这么巧呀。”
  石楠点头:“就是这个话呢,所以,武安伯夫人根本不信,然后她更加生气了,直接说,二爷昨晚上还在外面——嗯,那个玩,今儿一早就病,恐怕生病是假,把身子淘空了才是真的!”
  这下连王氏都失声了:“昨晚二爷还没安分?还让人家知道了?”
  这怪不得武安伯夫人那么生气,不顾体面地当众就和洪夫人吵起来了,爷们偷嘴不是不行,偷成这样,就过分了。
  石楠点头:“武安伯夫人退婚的话都撂出来了,二夫人着急,追到了二门那里,才让我撞见的。”她补充了一句,“武安伯夫人说话十分决绝,我看,这门婚事可能真的难成了。”
  “不成才好,”方慧十分乐见二房倒霉,这回主动跳下炕来,又拉莹月,“大嫂,走,我们去看看。”
  莹月愣道:“看什么?”
  “看热闹呀!”方慧眼神晶亮。
 
 
第58章 
  莹月不想去,也劝着方慧别去,但方慧眼看叫不动她,眼珠一转,直接就往外跑了出去,莹月怕她乱来,只好忙跟上去。
  石楠跟后面解释:“大姑娘,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了,武安伯夫人已经走了,二夫人撵到二门外面都没拦住,所以我才能抽空子跑回来的。”
  方慧兴致不减,颠颠地边快走边道:“看看二婶现在的脸色也好!”
  这叫什么话,谁家的姑娘是这么个风雷性子呦。
  王氏听了,简直头痛,心想幸亏武安伯夫人走了,不然方慧幸灾乐祸过了头,当着人家面呛起洪夫人来,可就闹笑话了。
  却是天不从她愿,石楠看见了武安伯夫人坚决要走,毕竟没看见她出了伯府大门,这个时候,武安伯夫人其实还耽搁在府里。
  她被洪夫人留了下来。
  石楠偷溜走后,洪夫人不能忍自己儿子被泼脏水,眼看辩解无用,武安伯夫人只是坚决要回去退婚,她也不是多好的性子,对着武安伯夫人的背影就大肆发怒起来。
  她这一怒,于武安伯夫人来说,她做这个退婚的决定本也不是很容易的,见洪夫人这么理直气壮,她心里反疑惑起来,以为是不是真的有哪里弄错了。
  抱着万一的希望,她回转了,提出要求去亲眼看一看方寒诚,如果他是真病,那么两家还可以谈一谈。
  洪夫人当场就答应了。
  ……
  方寒诚这边,洪夫人先前久等他不来,命人去唤他的时候,他才从兰香身上下来没多久——是的,不是留仙了,洪夫人不叫人来,栖梧院里本身也会有丫头按着时辰叫他起床的,兰香作为另一个房里人,自然比别人更容易担到这个职责,她一进去,方寒诚看她也比平时更勾人,拉着她就再战了一场。
  兰香相对清醒,不过,她等于是被留仙哄到了这院里来,方寒诚原来并没看中她,她一来有个危机感,二来也有和留仙较劲的心思——再坚实的姐妹情分,往二女侍一人的局面前一摆,不值一提。
  二者叠加,明知方寒诚该早起,她也没有劝说他,顺水推舟就配合了,不然留仙可以,她却推拒,岂不要扫了方寒诚的兴致。
  只是这么一来,方寒诚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完事就觉两腿发软,脑袋昏疼,他自觉不好这么去见武安伯夫人,对洪夫人来传唤的人就直接托了病。
  他一下消耗过度,又还残着点昨日的宿醉,脑子十分不够用,没意识到武安伯夫人来者不善,打发完正院来人倒头就又睡了。
  在洪夫人那里,并不知道儿子一早就这么勇猛,她是真以为儿子病了,所以跟武安伯夫人吵的时候,她也真底气十足,并且毫不犹豫把武安伯夫人带来了。
  毕竟这么门当户对的亲家也不是容易找的,洪夫人也不想真散了这门亲。
  ……这么一来,她就亲手把方寒诚坑死了。
  武安伯夫人将四十的人了,什么没经过见过,方寒诚被丫头用力推醒,慌张收拾了一下出来,他此时的面相看着是不康健,泛着虚弱,但他这个虚跟病,隔着一目了然的距离。
  武安伯夫人打量他第一眼,就觉眼前一黑,身子都颤抖起来——这个浪荡子!浪荡子!
  她的女儿就要配这么个不到二十岁已经这么耽于女色的男人,这往后还有大半辈子,要淘多少气,日子要怎么熬!
  她瞎了眼呀,给女儿挑中这么个夫婿!
  洪夫人目瞪口呆。
  她真的不知道,早知她说什么也不会把武安伯夫人领过来啊!
  宁可让武安伯夫人含怒而去,回头两家的男人再谈一谈,挽回情况的可能性都很大。
  这么给武安伯夫人展示个现行,就很难说了——冲击力太直接了,毫无狡辩余地。
  洪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虚浮的脚步,蜡黄的脸色,还有一身说不出来的怪味,一时都说不出口他是单纯地病了。
  “二堂兄好臭呀。”
  意志非常顽强,从二门一路又追到这里来的方慧躲在院门边上,闻到一点风送过来的味道,忍不住道。
  方寒诚昨晚是醉回来的,洗浴很潦草,一晚上闷过来,这个天气不说,他早上还连着做运动,哪能不出汗,混在一起,味道之芜杂厚重,以至于竟把他身上本来还该有的一种奇特的味道都盖得差不多了。
  真来了,王氏也顾不上说她了,摇着头道:“二爷可是越来越离格了。”
  莹月躲在方慧身边,跟着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尚没及看清楚方寒诚,武安伯夫人已经爆发了。
  “好,好,你信誓旦旦,叫我来看的就是这个?!”
  洪夫人勉强还要笑:“亲家太太,这里面必定有些误会,待我问过诚哥儿——”
  “洪太太,从今日起,你我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亲家不亲家的话再也休提,请你慎言!”
  武安伯夫人说着,又伸手愤怒地一指方寒诚,“令郎这个样子,亏你好意思摆出那义正辞严的腔调,我险些叫你哄了,你——”
  武安伯夫人手指颤抖着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也不必啰嗦了,掉头就走。
  方寒诚见势不妙,上前要拦:“伯母,小侄是真的身体不适,方躺了一躺——”
  他让武安伯夫人这一怒,清醒了一大半,但仍没抓住重点,方慧在院门那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的一丝臭味,他自己一直处在这味道里,久在鲍鱼之肆,并不知觉。
  他只知道自己眼下虚弱,那么,不正好装个病吗?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才敢收拾收拾出来。
  他毕竟还年轻,不知道他这状态骗骗方慧莹月还行,根本瞒不过武安伯夫人这个年纪的人,连他亲娘都不好嘴硬说他是病,只能说有误会。
  他这一拦,武安伯夫人近距离看清了他那肿大的眼圈,活脱一个纵欲过度的形象,还是在她上门的这一天,明摆着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她这个长辈都这样怠慢,女儿真嫁过来,能有好日子过?
  武安伯夫人退婚的决心当即又坚定一层,厌恶地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绕过他就走。
  方寒诚还想拦,武安伯夫人身边也是有下人的,上前将他搡开,一行人扬长而去。
  洪夫人这回没力气追了,她再惯儿子,此时也生了气:“诚儿,你怎么回事?就是再馋,捡什么时候不好,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
  方寒诚皱眉揉着额角——他头疼:“我不是有意的,可能是有点喝多了。”
  他心里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有酒意盖着,说不太上来,也想不清楚。
  这同时与他平常在欲望上的随意有一些关系——想要就来一回,他不压抑,便也觉不出来压抑之后不同寻常的疯狂冲动,这冲动一部分都随着他的作为发泄出来了,他能觉得的,就是好像今早上感觉特别强烈一些。
  洪夫人走到他身边,闻到他身上的怪味,气又重一层:“早知昨晚不该叫你出去,你说你,唉,怎么偏偏这时候胡闹呢!”
  说来说去,她其实不觉得儿子的所为有什么错,错只在不该现在武安伯夫人的眼里而已。
  她这种责怪,方寒诚又哪会惧怕,捂着脑袋道:“娘,我真的不舒服,我去歇一会,等好一点,我再去给赵夫人赔礼。”
  他不以为武安伯夫人真能为此退婚,所以并不慌张,他自己眼下的不适还更要紧一点。
  洪夫人也是这个念头,给武安伯夫人赔礼是必须的,不过武安伯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也没用,儿子还要受她的气,不如歇一阵再说。
  只得点头道:“去吧。”又训他一句,“你也当爱惜些身子,都是那等妖精勾的你,都给我叫过来,一个个的,不知规劝,只会纵着主子胡来,都该紧紧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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