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苏瑾欢本来兴致盎然,听到这里,她双眉瞬间一皱,“张易安,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苏瑾欢突来的重语气,让张易安下意识的便跪了下来。
苏瑾欢瞧着某人如此模样,冷哼了一声,“欺上瞒下,当真是本事。”
真当她之前没看过这个话本
张易安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冷汗直流。
话本的内容实在是难以启齿,他今日第一次换词的时候,苏瑾欢并未发现,他原以为这人是不会发现的
“公主恕罪,奴才奴才”张易安本想把今日下午思虑的借口道出,可转念一想,公主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应是对话本的内容清楚的。之前他换下的两个字,着实算不上是什么生僻词
苏瑾欢拢了拢自己身前的衣襟,“怎么,想不到借口了”
“那要本宫帮你想想么”
苏瑾欢对张易安有多了解可以说,有上一世的经验在,她如今单看这人的神色,便能大概猜到这人想的是什么。
这是张易安第二次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他心下一慌,也不敢再辩解什么,连连磕头,“奴才知罪,求公主饶命。”
苏瑾欢喜欢看的是张易安窘迫的样子,却非是如此窝囊的模样,张易安此举,非但没让她消气,反而更加加深了她的不满,“饶命”
“想要本宫饶命”
张易安不敢接话,唯有继续磕着头。
苏瑾欢见此,双目一沉,她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既懂的换词,张公公看来很懂”
苏瑾欢从未唤过张易安“公公”二字,可这一次,明显是被这人的举动气到了。她这话张易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奴奴奴才”
苏瑾欢没有理睬张易安的回答,反而继续自顾自说道“还是说,你认为这些词不甚典雅,道出有污本宫贵体”
“公主殿下明智。” 张易安把身子贴在地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苏瑾欢闻罢,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她腿脚不便,唯有道“张易安,你过来。”
张易安不敢耽搁,连忙跪着走了过去。
苏瑾欢对某人如此伏小的举动瞬间气的肝疼,“给本宫站起来”
你可是南唐大名鼎鼎的九千岁,谁许你如此作态
张易安额前划过一低冷汗,快速的站了起来。
身前是某人年轻的容貌,岁月还没在其脸上留下痕迹,其眼里没有后世对旁人的各种算计以及淡漠。苏瑾欢盯着张易安看了几息,却是倏地笑了。
张易安不敢直视床上之人,他战战兢兢的被人盯了一会儿,结果下一刻,身前一抹拉力倏地传来,他瞬间便朝着床榻之上倒了下去。
“”
“噗通”一声,伴随着张易安的惊呼声起,仅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上便压了一个人影。
“公主”
苏瑾欢上半身全压在了张易安的身上,见人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她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张公公不是很懂么以为本宫圣体金贵,污浊之词不堪入耳”说到这里,苏瑾欢身子往下低了低,几乎便是趴在了某人胸前,她的手背渐渐划过某人的脸颊,红唇微微开启,一脸认真,“那么,本宫现在便告诉你。”
“公公公”张易安莫名的慌了。
苏瑾欢的手从某人的脸颊一路往下,“你且记住,三从四德这种东西,本宫不屑。你以为的那些,在本宫这里,通通算不作数。”
她早前以身作则,是南唐闺阁女子标榜的榜样,可是,最后的结果,不仅被那混账背叛,还被要了性命。三从四德是什么女规女戒又是什么她遵守尚且是那个样子,那么她何不让自己舒服一些这一次,除了报仇,如何肆意她便如何活
如此大言不惭的言论,张易安从未想过会从堂堂公主口中道出,身上之人明明不重,但却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然而,纵如此,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僵硬着身子,磕磕盼盼道“公主,可可否”
苏瑾欢有心培养某人,在她看来,张易安绝不该是如此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样子,她故意忽视了某人的反应,反而一脸好奇道“张公公,你怎么结巴了”
“没。”
苏瑾欢挑眉,她的手恰好来到了某人身前衣领口,染着凤仙汁的指甲在边缘来回游荡,“张公公,你还没回答本宫,你故意跳过那些词,可是极懂”
“不如你来教教本宫,什么是自渎”
第5章 5.005 大驾光临
关于“自渎”,这是之前张易安故意替换掉的词语,苏瑾欢这个时候说出来张易安哪里敢应,眼看着苏瑾欢的手就要掀开他的衣领,他也不知从何处倏地冒出了一股勇气,竟是直接将人推了开去。
张易安快速的从床上爬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奴才罪该万死”
床榻上是柔软的寝被,苏瑾欢并未受伤,对于某人的冒犯,她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她慢慢的把身子撑了起来,随后单手靠在靠枕上,“张易安,你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公主饶”
“除了说公主恕罪公主饶命罪该万死,你这是没旁的话可说了”
到底也才第一天,苏瑾欢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心急。
张易安话语一噎,“奴才”
苏瑾欢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今日你欺上瞒下,按照宫规,本宫把你杖毙亦不为过。”
张易安闻此一言,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不过”
苏瑾欢话锋突然一转,“今日偏巧本宫心情不错,这死罪本宫暂时先给你记着,可活罪”
“奴才愿意领罚”张易安心底清楚,他犯的事杖毙都是轻的,这会儿既然苏瑾欢愿意松口,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有异议
苏瑾欢勾了勾唇角,她看了眼地上被某人搁置的话本,“本宫姑且给你一次机会。”
“地上的话本拿回去,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晚间,若不能将话本的内容背着念与本宫听,那么”
后面的话苏瑾欢没有再说,可也足以明了。
张易安已经做好了遭受皮肉之苦的准备,未曾想苏瑾欢竟是如此的要求。一日背完一本书,还要将如此内容念与他人听,这不是一般的为难人。然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监,苏瑾欢的要求,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张易安低了低身子,恭敬道“是,奴才领命,谢公主不杀之恩。”
如此一番折腾,月色渐晚,苏瑾欢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没再把某人留在屋内,张易安很快便退了下去。
清弄端着汤药走到了苏瑾欢的床前,请示道“公主,药好了。”
苏瑾欢看了一眼,慢慢的把药碗接过,“清弄,吩咐下去,让长宁殿的人照顾照顾张易安。”
自家主子的意思清弄怎会听不出来,只见其眼里划过一丝不解,“公主,张公公”
“好奇本宫为何这样对他”苏瑾欢嘴角噙笑的接过了话。
清弄斟酌了一下,“奴婢瞧着公主对张公公还算看重”
“本宫确实看重他。”
“那”
苏瑾欢唇角笑意更甚,似有所指道“看重的法子有许多种,你怎知本宫这不是帮他”
清弄还是不太明白,但既然自家公主已经有了想法,她没必要一定弄得清楚,她屈了屈膝,笑道“公主明智,清弄佩服。”
苏瑾欢嗔笑着看了眼对方,纵知道清弄这是在打趣,她也懒得揭发出来。
张易安这人,本不该被这厚厚的宫闱困住,他就像是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幼鹰,再次遨游天空不过是早晚的事,而现在,无论是出于报答这人上世为她所做的一切还是单纯的欣赏,这一次,张易安的人生,她苏瑾欢务必是要光明正大的插上一脚才是。
夜渐渐深了,长宁殿的众人相继睡下,唯有一侧西厢的耳房内,余光尚在。
对于本朝长公主,张易安听的最多的词便是可惜。
其出身高贵,自幼聪慧,胆识过人,深得永安帝欢喜。然,这一切的赞美都止于几年前那场秋闱。
彼时刺客涌入,苏瑾欢为帮永安帝挡箭从车驾上落下,而后被马车压过了双腿,她的那双腿便是如此废的。
那个时候的苏瑾欢,尚且只有十一岁,十一岁的张易安还在净身房挣扎的时候,苏瑾欢已经能处事不惊胆色过人了。
说实话,在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之前,张易安除了好奇,还有一丝钦佩。
这样一位女子,注定了是被人仰望的存在,他羡慕她能以女子之身在这样的地方活的如此精彩,也羡慕这些人能有机会接受最好的蒙学。
与普通宦官不同的是,张易安最喜欢做的,是读书。
带他的师傅从一开始便告诉他,咱们宦官啊,天生就少了件东西,文人自恃清高,从不会给好脸色与咱们,咱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多读些书,把目光放长远,当站在最高那个位子时,便没人敢瞧不上咱们了。
张易安一直记得这席话,不过他运气不好,又不太会说话,所以便被打发到了御马监,苏瑾欢要他一宿背完一本书,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子时还不到,张易安便把话本的内容熟记于心了,但对于明日要当真苏瑾欢的面读完这事,却让他愁住了。
今日他所见到的公主,与传说中的着实有些差别。但仔细一想,公主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也不难理解。
没有谁能对自己不能走路这件事轻易释怀,更遑论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公主了。
他比公主要大上几岁,公主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会儿回想起来,今日他如此冒犯,她也没要了他的性命,想来并非残忍之人。
这么一想,张易安的心神便定了定。原本左右为难的情况也渐渐被他捋出了一条思绪。
苏瑾欢第二日醒的较早,彼时天还才蒙蒙亮,清弄尚在给她整理外裳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瞧了瞧外方,“清弄,张易安那边什么情况”
清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回公主,看守的人说,昨夜丑时张公公屋内熄的灯。”
“这么早”苏瑾欢略微有些意外。
最后一个结系好,清弄笑着退到了一旁,“应该是的,后面屋内的灯没再亮过。”
“现在人醒了么”苏瑾欢再问。
“尚未。”
苏瑾欢一双清眸狡黠的转了转,“清弄,走,推我过去看看。”
“公主,这不合”
“嗯”
清弄想说这样不合规矩,可被苏瑾欢一盯,她又不得不认命的妥协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张易安昨晚睡得较晚,但晨昏定省,到了时间点他也就醒了,他股间有伤,此间尚在更衣换药的时候,屋门瞬间被人从外方推了开来。
“”
第6章 6.006 一道看戏
“啊”跟在苏瑾欢身后的婢女瞧着屋内的情况,下意识的便羞愧的叫出了声。与此同时,随着“噗通”一声响,张易安裹着寝被从床上滚了下来。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身前身后是如此动静,苏瑾欢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清弄”
“奴婢领命。”
清弄没有多问,自家主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转过身子,直接给了门口侍卫一个眼神,之前惊呼出声的侍女已经跪了下来,一个劲的说着“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然而此时再说这些都已是徒劳,苏瑾欢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在自己身前大呼小叫,这是长宁殿众人都知道的规矩,犯了这一条,不说有没有皮肉之苦,但这长宁殿定然是待不下去了。
奴婢很快便被侍卫带了下去,张易安还跪在地上,苏瑾欢没让其起身他便不能有其他动作。之前他挨了五板子还未痊愈,昨日又被陈德的人打了一顿扔水里,他浑身都是伤,今日时辰尚早,他是万万没想到苏瑾欢会这个时辰过来。
身前之人除了腰上那一处被寝被裹住,其余都裸露在了空气之中,张易安如此模样被人瞧了,苏瑾欢比当事人还要愤懑。
张易安再如何也是她这方的人,连人带身子都是她的,怎容旁人觊觎
不经意的也不行
屋内没人说话,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推着她朝着里面走了去。
“本宫常听人说,有些人睡觉有特殊的癖好,张公公似乎”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在屋内想起,苏瑾欢这话说的不急不缓,等到到了某人身前,她眼中的冷厉却已经渐渐散了去,她稍稍附下了身子,似有所指的缓缓道“格外的喜欢”
张易安瞧着身前那双熟悉的锦鞋,头顶上把头再次低了低,“回公主的话,奴才之前是在擦药,非非公主猜想的那般。”
“擦药”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她看了眼某人裹着被子的下半身,“什么擦药还需把衣裳褪的,张公公,你且说说”
张易安继续恭敬道“奴才前日被总管罚了五大板,昨日入了水,伤在”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稍稍轻了轻,见苏瑾欢没有阻止,唯有把剩下的两个字吐了出来,“股部。”
“”此时两人距离拉近,张易安身上的情况苏瑾欢也就看了个具体,只见其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身上的其他伤是怎么回事。”
张易安不清楚苏瑾欢的想法,但下意识的表明了自己的衷心,“这是昨日留下的,不碍事,奴才可以继续当值。”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陈德是吧”
张易安身子一僵,“是。”
“起来,给本宫把衣裳穿好。”苏瑾欢从地上之人身上收回了目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昨日她给的话本已经被人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前的凳子上。苏瑾欢眼底带笑的敛了敛目,张易安要更衣,她再呆在这里便是有些过了。
张易安此间直到苏瑾欢从屋内出去,这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还有哪里没上到药,几下便利落的将衣裳穿好,而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