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非常相信赵小兄弟做的口味肯定不会差。他把桂花糕放进口里,咬下一半,慢慢地咀嚼。轻软滑润,软糯甘饴,混合着芝麻、榛仁和松仁儿香,果仁儿的喷香中带着甜,半点儿不腻,弹牙的糯米里包裹着桂花香,口感还有一点丝丝的凉。
一口下去之后让人忍不住还想吃。
展昭随即把剩下的半个也塞进了嘴里,但是仅吃这一块已经远远不够了。
展昭不会像赵虎那样摆出什么醉人的表情,他向来稳重,所以吃东西的时候也十分斯文,从表情上瞧不出丝毫端倪。
展昭心声:这竟是桂花糕?与平常所食的大有不同。难怪刚刚赵虎一路碎碎念,果然这桂花糕确不一般,可谓色香俱全。本人往日便偏爱吃甜,而赵小兄弟做的甜点又比普通的好吃数倍。口腹之欲一旦激起,便难以控制。别说赵虎了,我现在也略觉得激动,欲想大叹一声‘好吃’。
“好了,你们可以把点心带回去了。”赵寒烟笑道。
“不听我们的想法了?”赵虎疑惑问。
展昭也看向赵寒烟。
“猜到了,你们又是挑不出毛病了。”赵寒烟听到两人的心声后,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我倒是有一个不算意见的意见,大概只是个人口味的缘故。”
赵寒烟眼睛亮了,虚心向展昭求教:“快请讲。”
“再甜些就更妙,甜点么,是否要甜些方好?”
赵寒烟刚刚给他们二人拿的都是中等甜度的桂花糕。听了展昭的话之后,她便又拿了一块更甜的递给他,让他再尝尝。
展昭这次也像赵虎一样,整块塞了进嘴,舌尖、唇齿全都被香甜的味道充实地包裹着。
展昭稳重地点了点头,内心已经完全被这道点心折服了。
他现在的心声就是:甚好,甚好,甚好……
大概是美味到他脑子发空,只不断重复这一一个意思。
“那我也有意见,我觉得再稍微不甜一点就更好了。”赵虎刚刚观察过了,同样了一种点心,切成了三种不同的形状。而小厨子刚刚给展大哥吃的那个更甜的,形状和他们现在吃的不一样。所以赵虎立刻就明白过来,每一种形状的点心有不同的甜度,为多吃一块赶紧机灵道。
果然,小厨子取了一块长条状的桂花糕给自己。
赵虎美滋滋起来,觉得自己很聪明。他又吃了一块,虽然这块儿对他来说甜味稍微有点淡,但已然是瑕不掩瑜,也是非常好吃了。
分别多吃了两块桂花糕的二人,都忍不住夸赞一番赵寒烟的手艺,随后才端着桂花糕走了。
白玉堂还是没有回来,赵寒烟在大木盆底倒了很薄的一层水,将给白玉堂留的那两盘桂花糕装盘放在了里头,木盆口就用沾过冷水的布包裹起来。以避免做好的桂花糕放久之后表面就会发干,以至于严重影响口感。
余下了的三盘桂花糕子,则厨房这几个人分了。赵寒烟只分别吃了一块儿少糖的桂花糕,之后就再不吃了。她在制作的过程中,为了确定味道,就尝了半饱。所以真正做好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吃的兴趣了。
赵寒烟把属于她自己的那份都匀给了来旺,今天来旺女儿生辰,应多给。赵寒烟嘱咐让李三回家的时候,顺便捎给他。
李三应承,带好了自己的和来旺的桂花糕,就和赵寒烟告辞了。
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白玉堂才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去见朋友了?”赵寒烟问。
“我哪有什么朋友,被个无赖拉去喝酒罢了。”白玉堂眼睛微眯,微醺地说道。
赵寒烟也没有多问,转头去取木盆里的桂花糕,放到了白玉堂的面前。两种料和三种甜度都分别介绍给了白玉堂,另从深井水里取出水囊,把冰好的乌梅汁倒出,配着桂花糕一起让他好好享用。
“这乌梅汁是和着蜂蜜做的,刚好能解酒。”
“真好。”白玉堂的脸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微微发红,他淡淡地笑,仰着头看着赵寒烟,神态有些慵懒,融合和着他本有清冷气质,此刻异常地丰神俊朗,迷人的眼。
大概是因为光,他仰脸的角度,还有表情,一切都刚好地完美展现出他最为俊逸的状态。
白玉堂随手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原本不随意的表情立刻转成了惊诧。他定了下神儿,然后转眸看着赵寒烟:“你这桂花糕做得超出意料,这都是加了什么东西,自己琢磨的?”
“对。”赵寒烟道。
“厉害。”
白玉堂心声:怎么办,太好吃,我更不想和四哥回陈州。陈州地方小,本就没有东京好吃的东西多,更不会有像小兄弟这般厉害的厨子,每次都让我享口福。
赵寒烟听到白玉堂的心声才明白,原来他喝酒是因为要离开东京城了。
“花香袭人,入口柔,细腻清甜,丝丝凉。”白玉堂垂眸浅笑,赞美完桂花糕后抬眸对上赵寒烟的眼,“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谢谢你。”
“别客气,欢迎以后再来。”赵寒烟笑着解下围裙,在白玉堂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喝着乌梅汁,一边看着他吃桂花糕。
“三种甜味的我都喜欢,这看起来只用糖多少的区别,但细细品起来,皆有其不同的特色。比如这糖少,便能突出米香和果仁香。糖多了则增加甜意,让人更觉得满足,心情似乎也变好了。而适中的糖,则是所有的味道都刚刚好。这么说好像它不特别了,其实最有特色。就像人,有的时候就只有碰到刚刚好的那个,才是最好的。”
“吃个桂花糕,你似乎还悟了人生道理出来了。”赵寒烟笑叹。
“嗯,高兴的时候才会想这些。”白玉堂把两盘桂花糕一样留了一半,问赵寒烟要了荷叶,包起来打算带回。
“留着回头吃?”
“给我四哥,你也见过他的。”白玉堂道,“好东西不好一个人独享。”
“之前吃烤鱼的时候,我没见你给他留,是做得不好么?”赵寒烟问。
“那个不好拿,趁热吃才最美味。这个倒可以带走,不然我才懒得惦记他呢。要不你下次还是给我做烤红鲤鱼,如此我就能理直气壮的一人独享。”白玉堂半开玩笑道。
“好。”赵寒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很干脆地答应白玉堂。
白玉堂提着桂花糕和赵寒烟道别。这次走到时候不同以往,多了些犹豫,他也多看两眼赵寒烟,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说什么。
白玉堂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赵寒烟目送他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实在是累乏了,回屋就脱了束胸,沐浴更衣,直接穿了件松垮的长袖白内衣,倒头便睡了。
次日,门外响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赵寒烟揉揉眼睛起了,就欲直接去开门。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秀珠训斥赵虎的声音。
“这大早的,你鲁莽地来敲我们家公子的门做什么?”
“急事,急事,大急事!”赵虎着急道。
“有什么急事先跟我说!”秀珠拦着。
“你说你拦着我干什么,你家公子又不是女人,便是睡觉时样子狼狈了些,我见他能怎么样!”说起睡觉时的小厨子,赵虎忽然很想看,就更想往里闯。门虽然闩着,可他是谁,当然有法子打开。
秀珠赶紧用身体挡在门口,“哎,哎,哎,你干嘛?你再伸手我喊非礼了!我可是良家女!”
“你——”赵虎快要气成半死了。
这时候门开了,赵寒烟简单披了件衣服,看着赵虎。
赵虎刚还在想小厨子睡觉的样子,所以是当下打量一番赵寒烟。
“找我什么事?”赵寒烟扯了一下身上披着的衣裳。
秀珠万般紧张地看着赵寒烟,不理解她为何没有穿好就出来了。她最担心的还是她家郡主在睡觉的时候没有穿束胸,不过这会儿仔细看,很平,没看出什么,该是穿了,万幸!
赵虎见赵寒烟衣衫不整的就出来了,自然没有怀疑什么,忽然被赵寒烟白白净净的脖颈吸引了目光,人家皮嫩嫩地跟豆花一般,他却肉厚皮糙,黑不溜秋。
“到底有什么事?”赵寒烟提高音量问。
“啊,”赵虎回了神儿,立刻正色道,“就在刚刚,金水莲来开封府自首了!展护卫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
第35章
“自首了?”赵寒烟见到包拯和展昭等人, 第一句话就问。
“大人和我们都怀疑其中有诈,所以请赵小兄弟来一起看看。”展昭道。
公孙策捻着胡子点点头, “赵小兄弟可定要看仔细些。”
公孙策觉得在场人中没有人会比赵寒烟更会观人心,所以他非常希望赵寒烟能看到大家想不到的那些东西。
赵寒烟应承:“我尽力。”
片刻后, 包拯官袍加身,在公堂之上正色坐定。
公孙策则在包拯右下首处的红木长方桌后落座,桌上有笔墨纸砚,墨已经研磨备好, 公孙策执笔等待记述金水莲的堂审证供。
赵寒烟和展昭等人则分列公堂的两侧。
一声响亮的惊堂木后, 开堂审案。
金水莲已换了一身囚衣, 头发披散, 身上任何尖锐的硬物都被取下,包括簪子耳环等物。
包拯和公孙策都因金水莲主动投案, 担心她另有目的, 猜测她极可能是为了牢中的乔氏而来,故才做此准备, 以防她在大家稍不留神的时候用什么手段再去杀人。
金水莲被押至公堂中央,便跪下磕头。散乱的头发让人看不大清她整张脸, 从只露出的部分五官来看,容颜确实娇美,皮肤也十分细嫩。而脖颈和手腕处都能看到一些陈旧的疤痕,疤痕不是很显眼,应该是很久之前造成,需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金水莲, 你可知罪?”包拯惯例提出每次审案都会讲的第一个问题。
“大人,水莲何罪之有?”金水莲磕头后直起身板,仰头看着上首位坐着的包拯,语调出奇得冷静,“这若是水莲一人之言也就罢了,可外头人都这么说,那些恶人的所作所为畜生不如,就是该杀,我不过是为民除害。”
包拯脸色更黑:“金水莲,你竟还执迷不悟!本官问你,那钱树两个儿子,以及这些年被你或骗或逼进入随意斋的女子,哪个不无辜?”
“为人父母的作恶多端,生下来的崽子能会是什么好货?钱家的孩子日后也必定和他父母一样人面兽心,我提早处置了,是未雨绸缪,免了他们日后害人,还省了大人们费心。至于随意斋的那些女子,我若不去抓她们,还会有别人去,而我做这些,终有一日会替她们把仇报了,别人可以么?”
“金水莲,你当初大可以来官府报案申冤,那些女子都可不必遭受强暴,而你的仇也可得报。但是十多年来,你却害了无数女子与你一般受辱,甚至丧命。你害人不浅,所作所为丧尽天良,竟还自诩行侠仗义,实在令人作呕。”包拯厌恶地皱起眉头,十分不喜金水莲这些言辞。
金水莲看了一眼包拯,轻轻地嗤笑了下,“大人的公正廉明自是举世无双,但您当天下所有的官员都和您一般么!试问这世上有多少营私弄权、官官相护的败类,选的我不知道,就说眼前的,便是随意斋内来往的官员都不下这个数。”
金水莲举起双手,特意补充一句,“都是当朝大员呢!”
“金姑娘,你所言的到底是多少人?”提笔记述的公孙策确认问。
金水莲转眸看向公孙策,反问他:“你说呢?”
“公孙先生又不是随意斋的人,他如何会知道。”展昭道。
“呵,你们连这点儿小事儿都没查出来,还说会为我申冤?”金水莲冷笑不止,“应天阳在官场上的势利盘根错节,包大人若仅凭一个小案子想要在朝堂上斗倒他,根本不可能。想除掉他,反而是最简单的方法最管用,直接杀!”
金水莲认定自己很有理,亦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非常明智,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即便她这条路在走的过程中牺牲了很多无辜者,那这也是没办法中最好的办法。
公孙策很少见到有这般理直气壮的犯人,脸色沉了下来。
包拯皱眉,完全不赞同金水莲的说法,便与之辩解此事。一来二去,俩人便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但不管包拯如何说她作恶多端,行为偏激。金水莲都有一百个理由解释给包拯,尽管她的理由十分偏颇,但在她自己看来,足够有说服力。
包拯至此也算是明白,很难与这金水莲讲道理。便不在此深究,只问和案子相关的问题,比如就刚刚那个随意斋来访的官员名单。
金水莲还是不说,转眸见包拯和公孙策眼神相互交流,忍不住笑了,“是不是着急了?想必随意斋另外那两位管事闭口不言的能耐,大人已经见识过了。而随意斋的姑娘流动大,剩下的这些也不过是近一年的人,而且她们也不认人,连应天阳叫什么都不知道,更说不出什么来。所以说,我之前的话大人该信的,除了直接杀死应天阳,没有第二种对付他的办法。”金水莲眉梢略微扬起,“大人若觉得我的做法还算不错,为民除害了,何不上书陈明情况,请圣人赦免我的罪?”
“金水莲,这就是你自首的目的?想求我们大人说情赦免你?”公孙策气问。
包拯正色看着金水莲,言语浩然,“休错打算盘,包某岂会干出如此愚蠢之事,竟不分青红皂白地去请圣上赦免一名作恶多端之人,令其留在世上继续为非作歹?如此便非恶人一人之恶了,包某亦是恶人。”
“包大人还真是正气。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我也不会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金水莲叹了一声,垂下眼眸,没再继续说话。
王朝立刻拱手建议,对金水莲用刑逼供。
金水莲嗤笑,“在包大人也要玩严刑逼供么?如何逼供?把我吊起来打,还是用红烙铁烫?抑或是用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我的身体上?若是这些的话,我劝大人们还是免了吧,想些新鲜的招数,我或许会扛不住,说出来。”
金水莲此一言惊得在场人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