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看到‘熟人’后,惊讶地张了嘴,本打算没好气地问一嘴赵寒烟。但转眸他看见了白玉堂在他,立刻就怕了,吓得一话都不敢说。
赵寒烟确认是谢安后,更加肯定不可能是巧合。这一次幕后黑手不知道卖得是什么药,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绝对跟前三次不一样。
段思廉、姜王集、谢安、薛掌柜和李三,这三个人背景各不相同,且没有交集,有的还跨国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和她还有白玉堂认识。
所以凶手这一次应该是换了的手法,不是带有特点性的针对复仇。或许这不是什么‘欧几春’下的手,而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出手了。
如果是幕后黑手刻意把这些人引到一处的话,她和白玉堂必也是其中之一。
聚在一起,如何保证不散?
赵寒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白玉堂也明白过来,抓着手中的剑立刻下山,赵寒烟也跟着跑出去。
其余的衙差们见状也都赶紧跟上,大家出了道观,居高临下一瞧,发现山下唯一一条通往山外的吊桥已被火焰包围,火势正旺,冒着缕缕青烟,但烟并不浓烈。
霎那间大家安静了,于是听见在半山腰处有人喊。
看门的道童正坐在树下偷懒,看见刚刚出来的衙差大人们都卡在门口不走,觉得好奇,凑过来一瞧,这才发现了下面的桥着火了,赶紧大喊,让人去救火。
赵寒烟和白玉堂先行就下去了,道士们随后捧着水盆拎着桶也跟着下去要救火。
但等他们到的时候,吊桥上的木板基本上都已经烧了快没了,几乎只剩下悬挂的几根铁链。
原本被留下来负责看桥的两名衙差,愧疚地跟赵寒烟回禀道:“才刚有人从林子里射箭过来,我们立刻就去追,进林子搜的时候还听到了逃跑的脚步声,我们跟声追远了,找了半晌之后没看到人,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桥已经着了火。”
“调虎离山,显然早有预谋。”白玉堂道。
这时唤作东林的道士解释道:“没关系,这铁链烧不坏,回头铺上新木板照样能走。我们一会儿回去准备些木板就是。”
“没那么简单。”烧桥的目的本就是要毁桥,把这唯一的出路给断了。凶手又不是傻子,仅仅把木板烧,不过只能阻碍片刻的功夫,再者实在不行,爬铁链仍然可以离开,算什么毁桥?
白玉堂看看四周,拿过东林手里的水桶,随便朝一根铁链上丢,被打的铁链上左右摇晃,接着近桥另一头的部分突然断开,打向了沟底。
众人见状吓了一跳,这桶打链子才有多大的力,链子竟然断了!若是人踩在上面,那还得了?肯定会立即掉到下面的深沟里去,沟底的河水并不深,而且河石非常多,这么摔下去定会脑浆迸裂。
很明显桥的另一头的铁链被破坏了。
东林震惊之余,感恩地对白玉堂拱手,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白玉堂淡淡看他一眼,便转身跟赵寒烟商量办法,“可下河沟,过河再攀上去,不算太难,只要那些刀和绳子还有爪勾,稍微有些拳脚功夫的人都可以做到。”
“莫爬!”东林忙解释道,“先前因观中几番遭贼,今春的时候紫烟道长弄了些毒棘种子,让我们撒在了河沟两岸。而今这毒棘都长了出来,河岸两边那些断崖上攀爬的都是。若是被那东西划破了身体轻则晕厥呕吐,重则会中毒而亡。”
其余的道士纷纷应承确实如此,就算是遭遇最轻的晕厥,在爬断崖一半的时候晕了,一样是掉下去摔死。
“你们紫烟道长还真是……思虑周全。”赵寒烟忍不住‘佩服’叹了一声,不禁好奇这位已故的道长是有多怕被偷,竟然会想出这种‘固步自封’的法子。防贼未必能防住,倒是很保稳妥地把自己人围在了里头。
“那我现在,就只有这个。”赵寒烟从袖子里拿出她出门时顺便带的响箭,“但是距离东京城太远,放这个根本不可能有衙差看到,来接应我们,所以还是没用。当下就只能等看有谁往这来,发现这边的情况,请其去帮忙捎个消息。又或者等着开封府其他人察觉情况不对,再来解救咱们。”
白玉堂应承,而今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赵寒烟这次留了四个人在断桥附近守候,但愿会早点来人。另派一波人搜山,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要找一下刚刚放箭的凶徒。
“有人故意把我们留在了紫云观内,从现在开始,行事更要多加小心。”
赵寒烟在上山的时候提醒随行的众衙差们,也嘱咐白玉堂要注意,请他莫要因为自己功夫高,而轻视了敌人。
白玉堂确实不怕这些,听赵寒烟嘱咐,就点点头。
一行人随后回到了紫云观。观内的人忙问情况怎么样,得知断桥已经无法离开后,不管是道士们还是被留下的香客们都有些焦躁。
姜王集听到这话之后,赶紧就去回禀自家的王爷。没多一会儿,穿着一身象牙白锦袍的段思廉就款款踱步而来。一边安抚大家不必担心,一边告诉大家他是大理王爷带了很多侍卫来,一定会护住大家的安全。
段思廉早已经从姜王集的口中得知白玉堂和赵寒烟也在此,此刻四处看,只看到有衙差在找薛掌柜等人问口供,却没有见到赵寒烟人,便问姜王集他们去了哪儿。
姜王集问完回禀:“去了紫烟道长的停灵之处,估计是先查看尸体了。”
说到紫烟道长的死,段思廉叹了口气,“这修道渡天劫竟然这么可怕,昨天人还好好的呢,我和他聊的甚好!”
“此为紫烟道长的天命,也没有办法,小王爷切莫难过。”姜王集赶忙劝道。
“走,我们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再去找清溪道长。”段思廉道。
主仆二人带着十几名随从,随后就呼啦啦地去了紫烟道长的停灵处,屋内只有一具黑糊的尸首摆在那里,门口处有两名衙差守门之外,再没看到别人。
“那两个捕快呢?”
“哪两个捕快?”两名衙差不解地看着姜王集。
“就是那个姓赵的厨子,还有一个姓白的。”姜王集道。
“啊,原来姜副使是在说赵小兄弟和白五爷,他们刚刚检查完道长的尸体后,就去了紫烟道长的寝房。”
“白五爷?”段思廉听到这个称呼惊讶了下,随即怀疑起来。
他之前让姜王集打听一下那白捕快的身份,结果只说是捕快,还说不是本地人,也没说什么特别之处。
段思廉立刻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挖到了一块璞玉,可以好生擦亮了。可刚刚衙差竟然称他是白五爷,爷哪是随便就能称呼,而且说的时候态度很敬畏。
衙差不解地看段思廉,“莫非小王爷还知白五爷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锦毛鼠?”
“他是锦毛鼠?”段思廉惊了,他以前是听说过锦毛鼠,不过因他一向喜欢听展昭的传说,所以对锦毛鼠的事没过心,毕竟鼠肯定没有猫厉害,他当然要听最厉害的了。
段思廉是大理人,两名衙差当然认定段思廉并不知道金毛鼠的名声如何,实则他也确实不知道。俩衙差便举了两个例子和他解释这白玉堂在江湖上做事多厉害。
段思廉越听脸色越不好看。一想到自己曾经拿捕快的身份说太低了,还说人家不该默默无名,自己会让他更有名……而今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太自作多情,真丢脸!人家早就有名了,用他提什么!
而且段思廉还很深刻意识到鼠并不逊色于猫,且白玉堂的行事风格更对他的胃口。
不择手段,快准狠,多痛快!
但就是不知,还能不能把这样有名的人才收入自己的麾下。若是日后在大理,有白玉堂这样的人帮他办事,必事半功倍。
段思廉怀揣着这些小算计,赶紧去紫烟道长的寝房去找白玉堂。
但还没有进院儿,他就被拦了下来。
“里面正在查案,还请小王爷不要入内。”张凌行礼致歉。
“我又不是外人,在你们开封府住了好些日子了,再说紫烟道长死前我还见过他,可协助你们破案。”
段思廉又表现出一副‘宽容可亲’的模样,但这可骗不过张凌。
张凌因曾经负责段思廉院子的守卫,早就见识过这位段王爷私下里真实的样子。所以后来姜王集及跟他打听‘白捕快’情况的时候,他什么实情都没说,随便扯几句模凌两可的话给糊弄了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懒得搭理。
“小王爷请体谅,这是开封府的规矩,案发地不能让外人入内,以免破坏现场,而错失凶手遗留的线索。”张凌坚决不通融。
段思廉非常丧气且气愤地发现自己这个王爷身份,在开封府从来就不曾好用过,对包大人展昭就不必说了,小厨子也不吃,白玉堂更是,而且又多了一个张凌。
段思廉指着张凌:“你——”
“怎么了?”赵寒烟从炼丹房出来,看到这边有情况。
“本王要进去,他不让。”段思廉故意自称一声‘本王’。
“这是开封府办案的要地,大理王爷为何要进来?”
赵寒烟一句反问,又把段思廉气得心里呕血。
“王爷请回房等候。”赵寒烟又道。
“你——”
“啊!啊啊啊啊……”
隔壁院忽然传来男人的惨叫。
接着就听什么东西‘砰’的一下撞门,又‘噗’的一下倒在地上,最后是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白玉堂闻声立刻从屋内出来,纵身翻墙过去,赵寒烟则和张凌从院门绕了过去。
段思廉这会儿也顾不得生气了,跟上。
发出声响的院子为清溪道长所住之处,与紫烟道长的相邻。
白玉堂已经站在屋堂之内,冷眼看着屋中央那口鱼缸。
鱼缸是白底青花纹,花纹为荷花和金鱼的图案,栩栩如生。这鱼缸有半人多高,大概到赵寒烟腰的位置,本来是挺好看的,但而今正有一人倒立,头朝下插进了缸里,四周水溅了满地,鱼缸表面漂浮的碗莲叶子也被弄得乱七八糟。
观倒立死者的衣着和身形,跟清溪道长完全符合。
赵寒烟让张凌等人把尸体搬了出来,进一步确认人已经死了,也确为清溪道长。
刚刚发现尸体的道士的喊声,已经吸引来很多不人围观,当下都被衙差才挡在了院子外面。
大家随后得知清溪道长也死了,都吓得不行,纷纷议论起来。又有人主动举报,亲眼目击谢安在半个时辰前来过清溪道长的房间。
“我冤枉!我来的时候道长还不在房间里,我只是拿了……拿了玉香炉走!”谢安吓得赶忙辩解,连偷盗的事也不敢瞒着了。
第53章
众道士们一听, 纷纷谴责谢安。谢安闷头不吭声,却也没觉得多害臊。这种事他干多了, 早就应对过这样的场面。
赵寒烟注意到谢安手腕、眼眶和鼻梁处,都有淡淡地青, 是被殴打而致的,还没完全褪尽。
上次他来开封府挑衅,是因欠赌坊的钱,所以想跑到官家地方躲债。这次怕也是为了躲债在才来的紫烟观。
“是, 被你给猜中了, 就是这个原因。”谢安顶着一张厚脸皮对赵寒烟承认道。
东林听了气愤不已, “紫烟道长瞧你可怜, 好心收留你,却是好心没好报, 招惹了个你这么个无耻盗贼!”
“就是, 真的太不要脸了,让他走。”众道士纷纷附和道。
道士里有位身形偏瘦, 极为斯文的男子,十七八上下, 正是道士东林的师弟,西林。
“师兄,算了,而今桥断了,你让他去哪儿。”西林轻声劝道,说话的时候, 眼睛都没对视东林。但他一发话,在场的其他的道士都不吭声了。这个二师兄说话斯文,但管着规矩戒律,执行起来那可是最狠的。
“行,就听你的。”东林道,转即冲谢安狠狠道,“你就多谢我二师弟吧,他有慈悲心。”
谢安忙去和西林致谢了一声,却还是痞气十足,并没有多感恩的意思。
赵寒烟又问刚刚都有谁看到了清溪道长。
看门的小道童忙道:“桥着火的时候,我去找人,看见清溪道长了,还告诉了清溪道长这件事,道长让我召集所有人去救火。”
“在哪儿看到他?”
“灵堂后头那条小路上。”
赵寒烟随即问这之后还有没有别人见过,两名平常服侍在清溪道长身边的弟子表示,他们大概那个时候,也在小路上碰见了清溪道长,道长打发他俩去救火。
“道长吩咐完我们,就朝自己院子的方向回了。”道士接着道。
赵寒烟随后吩咐大家先散了,各自回房,等候衙差问话。
“桥着火之前,清溪道长还活着。”白玉堂凝眸看着赵寒烟,“凶手而今定在这座紫烟山上!”
赵寒烟点头。
“晚上跟我一起。”
赵寒烟本以为白玉堂接下来会分析案情,没想到忽然跳到这么一句。
“那信是特意送给你,紫烟观又连死俩人,太不安全。”白玉堂语气冷硬,有很浓的不容拒绝气势。
“其实那信并不是给我,给的是春来,不过给谁都不重要,他的目的是传消息给开封府。今晚我该不会睡觉,要琢磨案子,你若来陪,我乐意之至,正好有个说话的人。”赵寒烟点着脑袋,黑漆漆的眼睛咕噜噜打转,满满透着机灵。
白玉堂瞧她这样子,有种错觉好像是自己被算计了似得,但明明是他主动提出的。
接下来赵寒烟就要了解道观内的人的情况。
道士们都暂且遣走了,但谢安、薛掌柜和李三都留了下来。
赵寒烟继续问谢安:“便是为了躲灾,你怎想到非要来紫烟观?”
谢安:“听说这道长人好,愿意收留落魄之人,我就来了。”
“谁说的?”赵寒烟追问。
谢安:“前天我在街边坐着,有个人骑马路过,丢了一贯钱给我,跟我说露宿街头可不是办法,天很快就凉了,不如去紫烟观跟道长求助。我昨天就赶到观里了,没想到不需要说什么原因,道长就收留了我,还说我可以住到我想走的时候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