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心里倏地一下,眯眼盯着紫烟道长。
紫烟道长颇感无趣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赵寒烟,“我还是觉得这位差爷比较有趣,对我的胃口,还是你来审问我吧,从现在起,别人不管谁问,我都不会说了。”
“放肆!”晏殊狠拍了一下桌。
紫烟道长似乎早预料晏殊的反应,还是目光‘痴缠’地看着赵寒烟,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来人,上刑!”晏殊喝令道。
赵寒烟忙拱手请求晏殊让她试试。
晏殊冷哼一声,便让赵寒烟先问。毕竟自己是和开封府协同办案,自然尊重人家的意思。
紫烟道长挺期待地看着赵寒烟,提醒她道:“希望你的问题有趣些,可别问剩下银子在哪儿的话,会破坏我对你的好印象,继而我就不太想回答你的问题了。”
“裘海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和柳氏之间有什么?”不及紫烟道长挑剔话语落下,赵寒烟就直接开口问。
紫烟道长愣了下,“没想到你会查到裘海和柳氏那一层,倒叫我对你刮目相看了,看来今天你抓到我并非是巧合。”
“是你自己把自己耍到了我们面前来。”赵寒烟解释道。
紫烟道长闻言愣一下,接着哈哈笑道:“是了,原是我作茧自缚,低估了开封府。不,是低估了身在开封府的你。”
“说话算话,既然你问了没让我失望的问题,我便回答与你。柳氏于我,便如子期于伯牙,我与她之间并无男女之实,但她却是我仰慕多年的女人,却没想最终落得那番凄惨下场。”
提及柳氏,紫烟道长目光暗淡了许多,略表出伤感之情,却也没有很伤心。
赵寒烟觉得柳氏之于紫烟道长,大概就是心尖朱砂痣存在,得不到的如此。若是得到了估计就是嘴边的反粒子,不会引他现在的许多感慨。真正的喜欢,是会疯狂的,又怎会想他这样不痛不痒地谈两句,哀伤意思一下就罢了。
如此也便证实了一件事,紫烟道长闹得那出欧几春事件是另有目的,他唆使凶手们往厨房送东西送只不过是他为了‘朱砂痣’顺便多操作了一下而已。
“大瑶山劫官银,紫烟山熔银?”赵寒烟总结得很简练。
紫烟道长犹豫了下,大概是觉得这件事要斟酌一下该不该说,不过转念想既然对方提出来了,已经不是秘密,便点头认了。
“四春案子的目的为何?你与他们之间又有何关键?”赵寒烟再问。
紫烟道长抬眸,用很探究地目光对上赵寒烟的眼,“终于问到了你最想问的了?”
“并不是,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的上级是谁。”赵寒烟直白道,“但你太怂,估计是不太敢告诉我。”
紫烟道长又怔住,随即苦笑道:“是怂了,没人惹得起他,如我这般在他面前不过如蝼蚁一般,万万不敢。”
能让如紫烟道长这般自恋桀骜不驯的人害怕臣服,又是个什么样子?赵寒烟有点想不出来。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他的事。”紫烟道长赞许地看一眼赵寒烟,“算是你我有缘,我对你的赠礼。”
赵寒烟示意他可以讲了。白玉堂和晏殊这时候也都把目光投在紫烟道长身上。
“我们私下里都称他是‘广林下的鬼,惹不起的魔’。庸凡之辈,谁能斗得过魔呢!”紫烟道长苦笑一声,对赵寒烟道,“奉劝你们一句,千万别惹他,他身边比我厉害的人多着呢,随便挑出哪一个都够折腾你们一阵子,你们惹不起他。”
“四春案子的目的?”赵寒烟自然不会听信紫烟道长的威胁,坚持问他之前的问题。
“开封府,包拯。”紫烟道长回道。
赵寒烟愣了下,没想到紫烟道长会这么直白地回答。她本以为紫烟道长会缄口不言。说怕那个所谓的‘广林魔’么,为何还会交代这个?莫非针对开封府的事情已经完毕了或暂时搁浅了,所以就干脆说出来?
“不过欧大春、欧二春和欧三春这三起案子,并不算无辜啊,特别是欧二春的案子,让你们看到了朝廷官员多少脏污,多亏了我。”紫烟道长长叹一声,“你们开封府把这几起案子破得很漂亮,令人惊喜。”
“因何要在紫烟观谋划这么一场谋杀,把自己所在之处暴露给朝廷?”赵寒烟问。
紫烟道长绝有些后悔地苦笑,“是我自负所致。本来我收到的消息只是撤退,干掉所有知情人,但我却跟你杠上了,就想和来一场身临其境地对弈。”
“我?”赵寒烟不解的紫烟道长怎么会盯上自己。
开封府内应该是有他的眼线,奸细必定早已经把开封府的一举一动告知了他,不然他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能精准地对她称呼‘小厨子’。
“好了,我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了。”紫烟道长道。
“你的真实姓名,家住哪里,自小到大的经历。”赵寒烟紧盯着紫烟道长道。
紫烟道长摇了摇头,眨眼看着赵寒烟。
“你这么聪明,即便是有什么魔控制了你,想必你也会有很多逃跑的方法,为何不跑?”
“你误会了。他虽是魔,但对我却不坏。小兄弟觉得人做事都一定要逼迫么,提醒你一下,还有一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紫烟道长笑笑看着赵寒烟,随之又补充一句,“小兄弟聪明,我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若有机会,以后真见到了魔,替我对他说一声抱歉,怪我太自以为是,没听他的话,是我对不起他。”
“按住他!”赵寒烟感觉不对,立刻喊道。
紫烟道长身后两名士兵赶紧用手按住了紫烟道长肩膀,控制住了他的双臂。但下一刻,一口血从紫烟道长的嘴里喷了出来,他最后抬眼看了众人一眼,咧嘴笑了下,随即五官狰狞地闭了眼。身体狠狠抽搐了两下,看起来很疼,五六次后,抽搐终于停止,人死了过去。
确定没气,身体已经转凉了,未免诈死,晏殊让人把尸体看住了,直到死得很透,长了尸斑次算作罢。
“该是在舌下藏毒了。”晏殊叹道。
随后有士兵匆匆来报,他们经过虎骑兵的帮忙,已经在山洞里找到了熔银的地,在一处通往西北的洞穴里,因为设置里机关门,因为山洞光线不好,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机关门之后也是一块中空腹地,但洞顶露得阳光的更多写,一应熔银的器具齐全。另还找了六名被关押在那里的苦工,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据说已经被关了六天不曾吃饭了,饿得只能吃草和土,好在洞里有水,不然会先渴死了。
赵寒烟和白玉堂就先行回了开封府,剩下的事宜就等晏殊处理完,再听其总结的情况就是。
二人出紫烟山时,段思廉等人也都被放了出来。段思廉着急回去准备宫宴,自然没机会和大家多说,冷哼一声就走了。
薛掌柜倒是笑意绵绵地和赵寒烟白玉堂礼貌道别,还邀请他二人得空去他的三春楼。
“出了一道新菜,保证好吃 ,若是赵差爷感兴趣,还可以和我们这的厨子切磋一下。”
薛掌柜说罢,就在随从的搀扶下上了马,但在骑马走之前,他从马鞍上取下之前挂着的草帽戴在了头上,是蒙了黑纱的草帽。
戴上之前,薛掌柜扭头对赵寒烟再度笑了一下,点了头。然后才把黑纱草帽稳稳地戴在头上,骑马走了。
第60章
赵寒烟盯着薛掌柜离开的背影出神。
白玉堂跟着走了过来, 问赵寒烟:“巧合?”
赵寒烟摇头表示不知,转眼见白玉堂飞速上马就和自己告别。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赵寒烟问。
“我还有事, 先行一步。”白玉堂对赵寒烟拱了下手,便挥鞭策马而去。
赵寒烟看着绝尘而去的白玉堂, 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算缓过神。不明白白玉堂有什么事要走的这么急,明明大家都一同回京。
“跑得可真快。”
张凌还傻愣愣地牵着马,他一脸艳羡地望着已经快要消失在路尽头的背影, 难以抑制眼中的崇拜之情, “白少侠真不愧是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锦毛鼠, 连骑马的风姿都特别的飘逸, 太好看了!”
赵寒烟也骑上马,喊张凌该走了。
张凌站在原地先琢磨了下白玉堂刚刚上马的动作, 准备自己试一次。先抬右腿, 然后英姿飒爽地一跃,飞速且稳准地坐在马鞍之上, 随即潇洒挥鞭,策马疾驰。
“好咧!”张凌应承赵寒烟的呼唤之后, 俩眼狠狠地盯着自己跟前的马。马也正用黑漆漆眼珠看着张凌,噗噗出了两口气。
张凌速度地抬起右腿朝马扑去——
一声马鸣。
扑通!
张凌头朝下摔了个狗啃屎。
原本端端正正站在张凌跟前的马已经挪了地方,马侧身躲到很远,一边不爽的用鼻孔噗噗出气,一边抬动四个蹄子,似是嫌弃想走但又因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勉强留下来的样子。
众衙差们见状都纷纷笑起来, 问张凌:“上马就上马,为何不牵着缰绳上,还一脚踢在了马肚子上!”
张凌从地上爬起来,窘迫地拍拍身上土,呵斥他们都不许笑。
“哈,我知道了,他是想学白少侠那样,纵身一跃,就飞一般地出去了。却没想到自己纵身一跃,噗通就沉下去了!”又有衙差开玩笑道。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折腾一宿的疲乏在这时候消减了不少。
张凌尴尬地狠瞪他们,“去去去,快走吧,赶紧回去复了命好归家睡觉去。”
大家一听睡觉,也都消停了,准备出发。
赵寒烟浅笑问张凌摔没摔坏。
“看到没,这才是好人,你们一个个就知道笑话我。”张凌嘴不饶人,趁机骂了回去,才对赵寒烟摇头表示没事,然后抓着缰绳,还像平常那样规矩老实地上了马。
一行人出发了。
回去的路上,赵寒烟稍微琢磨了下言词,回房后就书信一封,将大概情况回禀了赵祯。送信的方式还是走得老路子,趁着春来不在房内的时候,让秀珠塞到他的枕头下面。
赵寒烟连打两个哈欠,这会儿困倦上来了,就是该吃饭的时候也不觉得饿。她想洗个热水澡睡一觉,但考虑到白玉堂很可能就在隔壁,一面唤秀珠来帮忙看着,一面去敲了敲白玉堂的门,听屋里没响动后,赵寒烟就轻轻推门探头去看,见屋子里空空根本没人,知道白玉堂大概是去办事了还没回,更放心了,催促秀珠快点备水。
爽快地沐浴之后,赵寒烟躺在榻上酣睡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秀珠笑着告诉赵寒烟她已经成功送完信了,才刚因为赵寒烟太疲乏,秀珠什么话都没敢多讲,这会儿不同了,她边伺候赵寒烟更衣边连连说自己很想念她。
“昨晚想公子想得都没睡着。”
“才一天而已。”赵寒烟又问她和苏越蓉相处得如何。
“她人很好,不过她一个女人带孩子真不容易,”秀珠叹罢,恍然想起什么来,告诉赵寒烟昨天蒋平来过,“说是已经帮苏姑娘找到了合适的宅子,离开封府不远。回头买两个丫鬟,再打扫置办一番后,就可以搬去住了!”
赵寒烟点头:“那不错。”
“那我很快就可以回到公子身边了!”秀珠高兴地又抱住赵寒烟的胳膊。
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敲了门,然后推门进来。秀珠赶紧撒手,却不及来人动作迅速,所以白玉堂在进屋的时候,正看到脸上笑容褪的秀珠把手从赵寒烟的腋下抽离。秀珠在看到白玉堂后,有些拘谨地低头,匆匆转身去给自己倒茶。而这在白玉堂看起来,就是因为害羞在逃避。
听到赵寒烟的问话,白玉堂对赵寒烟道:“史判官找我们。”
赵寒烟因刚刚没有听到白玉堂过来的脚步声,略微有些担心,就是不知她和秀珠说送信的事儿有没有被白玉堂听到。但此刻观白玉堂的脸色如常,该是没有什么察觉。而且赵寒烟也确定她俩说这件事的时候很小声,便是墙外站着人也应该听不着什么,更何况白玉堂也不是听墙根的人。
赵寒烟琢磨着史判官该是要他们回禀紫烟观的事,赶紧应承,和白玉堂一块去了。
史判官正在三思堂内等候,瞧见二人进门,忙起身相迎,叹二人辛苦,多谢他们为开封府出力破获案。
史判官年纪四十上下,平常性子并不突出,是开封府有名的老好人,大家平常都喜欢和他相处。不过虽是老好人也仅限于平常没事的时候,若是办公事,必定秉公决不徇私,这点和包大人很像,故也深得包大人的器重。
此番包拯前往陈州,很放心地把开封府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史判官去管理。
史判官听赵寒烟简单讲了紫烟观案件经过后,咋舌不已,直叹案子惊骇,“得幸有晏大人、赵小兄弟和白少侠在,换做一般人绝不会思虑到那般,把案子破得如此彻底。”
史判官笑请赵寒烟和白玉堂饮茶,让他二人好生歇息,并多谢他二人为开封府出力。
从三思堂出来后,白玉堂两次看了赵寒烟之后,才又开口:“我在紫烟山打了两只兔子,你吃过烤兔么?”
赵寒烟摇头,但凡提到吃和烹饪相关的事情,赵寒烟的眼睛必定比平常更亮上几分。她赶紧问白玉堂怎么做烤兔,但不及白玉堂回答,她就回过味儿来了。
“不对啊,在紫烟山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打得兔子?还有刚刚回去的时候也没见你拿兔子。”
“许是你没注意。”白玉堂语气笃定,以至于赵寒烟真怀疑自己没注意。实则白玉堂为了避免让赵寒烟发现,特意把兔子包上了黑布,让一名衙差帮忙悄悄带回。当然衙差本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是‘悄悄’的。
从昨天到今早,赵寒烟唯一没有和白玉堂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前半夜睡那一会儿,估计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之后就出了看门道童杀东林的事。看来白玉堂就在那仅有休息时候,去山里找兔子了。虽然知道白玉堂在野外的生存技巧很强,但夜里黑,野兔还跑得贼快,再掌握技巧的人在夜里抓兔走也肯定非常难。关键还是花了他仅有的休息时间去做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