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挑了下眉,求问包拯:“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做一个假的‘主人’?”
包拯点头。
公孙策眼睛亮起来,连连道好:“这法子妙,她们不肯对我们交代,但对她们的主人必定无话不谈。”
包拯就让公孙策安排此事,嘱咐公孙策一定要以那位‘主人’的角度,好生设计一番,切莫让张大姑娘和吕二姑娘发现异常,否则功亏一篑。
公孙策拱手领命,请包拯放心,“学生稍后会好生请教赵小兄弟帮忙分析性子,她琢磨得比我们大家都深刻,学生会根据她的意见再着手去做。”
包拯放心地点点头,这时候小厮来催,请包拯尽快出发,再晚些只怕会惹了圣怒。
公孙策随后把自己关在书房,琢磨着如何以‘主人’的身份去和牢里的两位姑娘‘来往’。
赵虎和马汉则也准备出门去刑部,查找过去十年的案卷,看看是否有失踪的女孩符合张大姑娘和吕二姑娘的情况,以确定二人的身世。
俩人走的时候,正好看到包拯匆匆上车的背影。赵虎搓着下巴疑惑叹:“什么事让咱家大人这么急?这天才亮没多久呢。”
马汉冷笑:“能什么事,自然是那个庞太师又给咱们家大人下绊子了。今早我无意听说,圣上昨天深夜派人知会咱们包大人,吩咐说今晨尽早觐见。”
赵虎:“听起来是挺急,可你怎知是庞太师搞得鬼?”
“每次庞太师告状,圣上都打发人来知会包大人,趁早觐见。”
“原是这样?我竟没发现。”赵虎挠挠头,恍然大悟。
“所以说你没脑子。”马汉无奈叹口气,让赵虎赶紧上马。
二人到了刑部后,本想找晏殊,却不曾想晏殊不在,被刑部尚书宋庭空碰了个正着。
宋庭空一见马汉和赵虎,立刻把他们二人叫住,询问起今晨的案子。
“听说你们在一处宅院内发现了四十八具尸体,凶手竟是两名身有残疾的女子?”宋庭空问。
马汉和赵虎应承。
“这么大的案子,你家大人可办出头绪没有?”宋庭空再问。
马汉和赵虎互看一眼,不知该怎么讲,说太多不确准的推测会有变数,说没有恐怕宋尚书会误以为包大人无能。
“包大人已经兵分三路吩咐属下们查办。”马汉机灵回道。
宋庭空一听是兵分三路,笑叹:“不愧是包大人,已经有头绪了。”
宋庭空接着又问二人来刑部所为何事,得知二人的需求之后,宋庭空立刻打发属下帮他二人去查,又请他二人在屋中喝茶,稍作歇息。
随后得知包拯刚刚被圣上宣进宫后,宋庭空有点坐不住了,请马汉赵虎二人随意,他则起身去了。
不久之后,宋庭空现身在垂拱殿之外。
赵祯听闻今晨的案子十分震惊,这早上还没过完,四十多人已经在皇城之内丧了性命。
赵祯刚随后听包拯阐述完案子的经过,还不及发表意见,有太监就来回禀,说是宋庭空来了。
赵祯立刻皱了眉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他不喜宋庭空,是宋庭空每一次来都能给他带点事来让他操心。今天已经有包拯说的这桩大案让他堵心了,宋庭空再带个头疼的事来,赵祯觉得自己这一天都没心情吃肉了。即便是他堂妹的手艺也难以下咽,好吧,若真是他堂妹做的话,他还是可以吃两块的,不,六块。
“宣!”赵祯语调沉了几分。
宋庭空请礼之后,看到包拯果真在,忙问赵祯可知今晨京内发生的大案。
“嗯。”赵祯应承,眼神防备地看着宋庭空,时刻准备听他说大事。
“四十八条人命顷刻身亡,且事情就发生在皇城之内,如此骇人,让满城百姓如何不惶恐?更为奇怪的是凶手竟是两名身有残疾的女子,太过蹊跷,只怕另有内情。今只这一桩案子,已经十足叫人头疼。开封府每天辖内有诸多大小事都需要包大人处置,近半月就有三位皇亲权贵在东京城内惹事,多亏包大人秉公执法,惩治了他们。”
宋庭空恳请赵祯体谅包拯,为开封府增派人手,并嘉奖包拯治理有功。
赵祯没有立刻理会宋庭空的话,而是打发人去把庞太师叫来。这会儿算时间,他老人家也该差不多到了。
果然不出赵祯所料,庞太师一大早听说东京城内出大案子了,立刻拾掇穿好官袍急忙进宫。
迎他的太监从垂拱殿出来刚好没走几步,见了人,赶紧原路返回去回禀给赵祯。
赵祯见了庞太师后,笑眯眯叹道:“便知太师会来,特意派人迎接。”
庞太师心中一阵暗暗得意,面上却礼貌行礼致谢,向赵祯表示自己深感惶恐,并多谢皇帝的宠信。平常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庞太师随便一谢就完了,没觉得如何。
但今天包拯和宋庭空都在,两个他在朝堂上最讨厌之二凑齐了,庞太师在谢恩声就特大,让他俩好生看看他是如何受到皇帝的敬重。
包拯冷着一张脸,面色纹丝不动。
宋庭空也如此,都没多看庞太师一眼。
庞太师见他二人如此,不爽地甩袖,站到了另一侧,坚决不与他二人为伍。
赵祯喝口茶,恍然想起什么,对宋庭空道:“宋爱卿刚说什么来着?”
宋庭空忙拱手,把刚刚自己说得那番话又说一遍。
庞太师听到这番话后,很生气,立刻反驳宋庭空胡言,随即指出开封府不仅不该得到嘉奖,衙差还仗势欺人,包拯有御下不严之罪。
“欺谁了?太师您?”宋庭空好笑叹,“这满天人谁不知太师您老人家位高权重,一人之下,谁敢欺您,若真欺您了,太师如何能如此精神抖擞地站在这里?真不是我拆台,实在是太师您这话说出来,没人会信。因为大家都不敢得罪太师,也都没人好心提醒太师,所以今天这个坏人还是我来做,我可是把太师当长辈敬着,自然会掏心掏肺。”
庞太师听宋庭空所谓‘掏心掏肺’,冷哼了一声,真当他蠢了?听不出他在讥讽自己?
“宋尚书耳朵可能不太好用,老夫只说看过态度嚣张的,从没说有人欺负老夫。老夫是什么人,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得罪。但他们却跟那个弄丢孩子的齐得升合伙欺负皮青山,这是事实,多人可作证,无可辩驳。”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听闻那家对上门女婿一向不好。或打或骂,例子举不胜数。那天是因皮家人无礼在先,开封府的衙差才会和他们讲道理,根本没动手,更没有伤人。不知庞太师眼里的‘欺’算是怎样的,皮家一家对女婿齐得升或打或骂不算欺?齐得升回去老宅拿点东西,衙差帮他和家人理论几句,就算‘欺’?”
“宋尚书果真伶牙俐齿,但假的始终是假的,成不了真,便是你说的天花乱坠,让人觉得可信,终究不是事实。敢问宋尚书一句,你说的这些可有实证?”
宋庭空看一眼庞太师,没有说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个中理由如何你就查清楚了?再问你一遍,你说皮家人欺辱齐得升,可有证据?”庞太师见宋庭空回答不上来,嘴角的笑意加深,“老夫这也是为了宋尚书好,所以要劝宋尚书一句,莫要信口雌黄。这事情可不是你动一动两片嘴,随便就可以说什么是什么的。”
宋庭空:“那请问庞太师的证据在哪儿?”
换庞太师立刻告知宋庭空若想要证据,他这就可以去找人做人证给他。
宋庭空忍不住嗤笑道:“太师说的不错,您确实可以立刻找人做人证,容易着呢。”
宋廷空明现显在讥讽庞太师弄权作伪证。
“你这话何意!”庞太师气得眼睛瞪得溜圆。
宋庭空:“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听庞太师讲完我跟着附和一下而已。”
庞太师气又冷哼了一声。
赵祯在旁冷眼看俩人斗嘴,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等到两人斗嘴完了。赵祯就看向包拯,问他什么看法。
庞太师和宋庭空就同时看向包拯。
“臣等实证。”包拯明智地说道。
赵祯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你们三个都说证据重要,那朕就等这个实证,但切记不可弄虚作假。”赵祯道。
三人同领了圣命。
宋庭空继续想为包拯请功。
庞太师在旁阻拦:“案子还没破就说请功的事,未免太可笑了。开封府是忙,那谁不忙?朝中哪个大臣不是政务压身,忙里忙外?就说礼部尚书,近半个月为祭祀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一顿饭都吃不上。可有谁说过他辛苦,为他请功?”
包拯忙和赵祯表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本分,根本无需嘉奖。
“可是这么大的案子发生了,开封府人手不够也在情理之中。”宋庭空强调道。
“既然宋大人这么体恤开封府,这案子你何不参与。想必有你帮忙,案子很快就会破了。”庞太师立刻道。
赵祯本来就担心这么大的案子光凭包拯一个人来,可能会有些吃力。于是他顺势就附和了庞太师的话,准宋庭空也参与此案。
宋庭空谢恩领旨。包拯也先多谢皇帝体恤。
三人从垂拱殿出来之后,庞太师自然不跟他们一路,快步先走了。但走着走着,庞太师有点发现事情不对,他今天来本是冲着开封府的案子要对付包拯,怎么最后成了和宋庭空对峙争吵,最后落了个大家平分秋色,开封府‘不对不错’,还有了个帮手!
庞太师十分气恼,转而想去见自己的女儿庞小婉。叫人捎话过去,不想女儿竟以身体不适,回绝见自己。
一事不顺,又被一件事添堵。
庞太师没心情管政务,带着满腹怒回家。
因他回府之后,正好听见庞言清的抚琴声,庞太师就直奔烟火阁。
庞言清整个人专注弹琴,并不是知来人是谁。等一曲终了,听到鼓掌声,庞言清方意识到是自己的父亲来了。
庞言清忙起身,迎了迎庞太师。
庞太师看着庞言清的那张俊脸,越看越觉得像自己。
庞太师随后就坐了下来:“人是你杀的?”
庞太师问得太突然,以至于庞言清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庞太师。
“你是我的儿子,我岂会不了解你。几天前清风突然失踪,而忘尘刚刚好出过府。”庞太师说道。
庞言清点了点头,“是我。”
“就这么简单?”庞太师是不可思议地质问庞言清,“他可是你表哥!”
“他这人无恶不作,干尽了坏事,大哥若非受他影响,也不会有而今的下场。”庞言清淡淡解释完,特意补充一句。“他早就该死了。”
“你——”庞太师气得手发抖,竟还发现庞言清在回瞪自己,“你在怪父亲没把你大哥教好,又留了坏人在你大哥身边?”
庞言清没说话,以沉默相对。
庞太师当然明白庞言清沉默的意思是什么。他气得在屋子里徘徊了好一阵儿,最后伸手指了指庞言清,问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父亲。
庞言清回看庞太师,“自然有,盼着父亲更好!”
“你若盼着我好,就管好你自己,不要乱杀人。若再有下次,你便见不到忘尘了。”庞太师威胁道。
庞言清听到这些话,淡淡笑了笑,“父亲管不了我,却拿忘尘威胁我。关键这法子也没用,我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得下,又岂会在乎别人的。”
庞言清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见庞太师还冷冷瞪着自己,他就又拿了一个茶杯,给庞太师也倒了一杯。
庞太师是哪有心思喝茶,只是临走前有些痛心疾首地又看了一眼庞言清。太重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让这孩子更加抵抗自己。
“本以为这两年他好多了,却没想到变本加厉,更严重。”庞太师看到自己的妻子郑氏之后,立刻发牢骚道。
“这孩子逼不得,当年的事不能在他身上再发生第二次。”郑氏嘱咐庞太师切莫苛责庞言清,“清风死了便死了,那是我娘家人,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第95章
庞太师惊讶地看着郑氏:“你这样会把他宠坏!”
“清风这两年跟在昱儿身边, 没学半点好,言清这孩子就是被我养得太正直, 才会看不惯他。死了就死了,死了是为民除害。你不让我那庶弟知道就是了, 有什么要紧。”郑氏再一次和庞太师强调这事不重要,暗示他不必计较,但让庞太师要处理好后续事宜,别给庞言清添麻烦。
庞太师很无语地看着郑氏:“你不要我管, 还要我替他处理后续的麻烦。”
“你杀的人在少数?”郑氏的脸突然冷下来, 严肃地看着庞太师, “这些年郎君的事, 我可从没过多嘴问过。我早说过,什么事在我都能将就过去, 偏儿子的事不行, 已经死一个了!”
“好好好,听你的便是。我也没说不管, 我待言清如何你会不清楚?我不过是担心这孩子以后剑走偏,最后害了他自己。”妻子护子心切, 让庞太师很无奈。不过转念想想,自己也就是发个牢骚,言清那孩子脾气太倔,他一向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不是惯着。
“说一嘴巴了,以言清的秉性, 必不会给你添麻烦,他可比老大聪明机灵百倍。”又一次提起大儿子庞昱,郑氏胸口忍不住闷堵起来,眼里闪出泪花。
庞太师忙劝慰郑氏两句,见她还不好,也失了耐心,借口还有公事就去了。
郑氏也不怪他,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伤心。
“夫人,忘尘来了。”丫鬟回禀道。
郑氏允人进来,就见忘尘捧着个三寸长的方形锦盒来。郑氏听说是自己儿子送来的东西,沉郁的心情顿时得到了纾解。
她笑着接过来,打开瞧,锦盒里头竟放了一个手掌大的木雕小人,雕刻得栩栩如生。小木人是个妇人,面容慈善,杏眼含笑,发髻上有一根月牙形的花钗很醒目,妇人双手叠在胸前,左手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玉镯,右手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