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觉得这种说法有道理,“目前的一切却是只是合理地推敲,并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薛掌柜有罪。你之前偷听尤大娘和薛掌柜的对话,也都很正常。”
赵寒烟叹道:“嫌疑很大,惹得人人怀疑,但偏偏就让人抓不到把柄,这薛掌柜若不无辜,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公孙策缓缓吸口气,“但没人做事会毫无破绽,盯紧了他,加倍小心应对。”
赵寒烟和白玉堂双双应承。
回到了小厨房后,苏越蓉赶忙笑着迎上来,给赵寒烟和白玉堂斟茶。赵寒烟暗观苏越蓉状态不错,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如平常那般态度对待苏越蓉。
白玉堂却没忘,冷冷瞟一苏越蓉,特意警告她以后不许犯蠢。
苏越蓉立刻笑不出来了,白一眼白玉堂,转身假装那麻布去擦灶台。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以前的事我早忘了。”苏越蓉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白玉堂哼笑一声,也懒得理她,劝赵寒烟也切莫因为这个案子发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春来敲了敲门框,递来一封信给赵寒烟,“堂哥的信。”
白玉堂目光在信上停滞了下,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赵寒烟拆开信后看到宣纸上三个劲道十足的字,愣了又愣。
“好好干?”白玉堂好笑问。
要怪就怪宣纸太白,而字写得又力透纸背,使得白玉堂光看信纸背面就知道内容了。
“你堂哥突然写给你这三个字是何意?”
赵寒烟忙把信纸折叠塞回信封里,嘟囔道:“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经常抽疯。”
“抽疯?”白玉堂挑眉,他倒觉得赵寒烟堂哥言谈举止处处出非于常人的沉稳,“我倒觉得你堂哥不像是抽疯的人,或许他给你这三个字,是已经接受了你做厨子的事实,不会再阻拦你?”
“呀,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赵寒烟附和道,她差点忘了白玉堂还以为她堂哥不同意她做厨子。
“这下好了。”白玉堂替赵寒烟高兴,顺便看赵祯写得三个字都顺眼多了,“字写得还挺好看,飞白体。”
“因为他自己叫飞白,所以写字的时候也偏爱用飞白体。”赵寒烟连忙心虚地解释道,然后悄咪咪地瞄一眼白玉堂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心知是自己心虚多想,就放心了。
展昭风尘仆仆从马棚的方向过来,问有没有东西吃。赵寒烟忙说去给他下面,又问展昭怎么这么累。
“跟着曲尚书跑了一天。秋收完毕,圣上要祭天,他便忙起来。因怕那些衙差顶不住,我就亲自跟着。”
赵寒烟揉面的时候特意加了个鸡蛋,面条吃起来口感会比较劲道。擀成一大张薄面片后,加擀面然后折叠,将面切条,锅烧开水舀了一勺老鸡汤进去,等水开下面,又加了青菜、另起锅烧油,煎了六片火腿和两个荷包蛋。随后把煮好的面和青菜放进大面碗内,把荷包蛋和火腿铺在上面,又加了一筷子酱菜在荷包蛋上头,端给展昭。
这一碗面光看着就让人有食欲,更别提它散发的香气有多勾人了。展昭肚子更觉得发饿。他昨晚就带人守着尚书府,受了一夜的凉,白天又跟着曲尚书跑一天,虽然有冷干粮可以垫肚,但干粮实在是不好吃。展昭吃两口就咽不下,只要饿感不是太严重他就不想吃,完全提不起食欲。
刚骑马回来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要回开封府,展昭脑海里就徘徊着小厨子曾经做过的各种引人流口水的菜。越想越饿,当把马栓在马棚内后,这种饥饿感爆发到极点,所以展昭就匆匆忙忙来问有没有吃的。
见热气腾腾的面,忍不住端起碗先喝了一口面汤,面汤融合了鸡肉的鲜美和青菜的素爽,喝在嘴里十分满足,滑进肚中暖十分暖身,瞬间觉得自己元气大增,可以徒手举鼎了。
展昭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中,再来一颗青菜,搭点酱菜,蛋和火腿放在一起咬。此时此刻,没什么比这一碗面更能满足他了。
展昭很快就把碗口比脸大的一碗面吃得一干净,连一口汤都没剩。
赵寒烟和白玉堂则坐在展昭对面。她托着下巴笑看展昭吃完,问他吃没吃饱。
“饱了,多谢多谢。”展昭笑道。
这时来旺的脑袋从烤炉后冒出来,“肉串好了!”
“肉串?”展昭眼睛又亮起来。
展昭心声:小厨子真会读心术,我爱吃什么准备什么,太喜欢他了,以后只要是小厨子的事,我定要两肋插刀!
白玉堂很理解展昭这样的反应,忍不住笑了下。
不一会儿,半尺长的粗竹签串成的大肉串就被端了上来。
趁热撒了盐、孜然和辣椒末,就可以开吃。
展昭更加感谢赵寒烟,又说自己吃不了,大家分着一起吃才有意思。所以最后变成了三人人手举着一串羊肉,聊案子。
“跟曲尚书和他儿子这几天,半点收获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这段日子礼部忙,他没空,还是早就听到了风声,故意谨慎处事。”展昭叹道,“就怕再这么下去,监视的人一波一波换,干受罪,却抓不到半点有用的证据。”
“该用些非常的手段了。”赵寒烟扭头看向白玉堂。
展昭明白他的意思,忙问:“那可请示过大人没有?”
“包大人说容他先行斟酌一番再定。”白玉堂淡淡回道,表情看不出半点着急。
“白兄弟倒是比我们淡定啊。”
展昭在开封府也接触过很多案子了,因见的多了,以往也都能做到如白玉堂这般冷静办案,但因为这次的案子涉及孩子,展昭便把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容易着急暴躁,非常想立刻就手刃了那个无耻禽兽的凶手。
白玉堂听到展昭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嘴上却没争辩什么。他天性嫉恶如仇,而今这种案子,岂会淡定得了,心里早琢磨过八百次弄死曲尚书一家的事。若非小厨子说没有实证就存在冤枉人之嫌,他早就下手了。不过等有实证的时候,怕是也不必他来下手,开封府自会处置了曲尚书。
因想得多,思虑过各种可能,后续的发展都在白玉堂大概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没什么惊讶,愤怒自然也没随意表现在脸上。
隔日,赵寒烟出门去州桥那边买花生米,在街上碰见了瞎眼道士,他又在装瞎骗人。赵寒烟上去就跟正受骗的中年男子讲明事情,转即抓住瞎眼道士的手腕,让他跟自己官府走一趟。
瞎眼道士吓得忙挣脱赵寒烟,解释自己没招摇撞骗,接着就对那名要走的中年男子道:“你家中老母是否身体欠安,数月胃口不好?”
中年男子惊讶不已,“你怎么会知道?”
“就说你母亲近些日子是不是常食不下咽?”
“是是是,正是如此,已有两三月如此了,请问大仙这是为何?”中年男子本来发现道士不眼瞎,真当他骗人,气得咒骂正要走,转头听到这话中了,又惊诧不已,立刻改口敬称他为大仙。
“你们得罪了灶神了,这有一包药,你们回去用精贵食物和一盆水供奉灶神,一天后把药兑进那水里,全家人都喝了,自然解除。再有在你母亲的寝房,冲厨房的方向供一盆水仙,切记要好生养。”
“水仙?这是什么讲究?”中年男子不解问。
瞎眼道士说罢就打发中年男子快走,让他不要多问,天机不可泄露。
中年男子自己想了下,或许是‘仙’来压神之类说法,倒也很有道理。遂连连多谢瞎眼道士,还要给钱,被瞎眼道士拒绝了。
“今天托你的福,我碰见贵人了,就不要你的钱了,快走吧。”瞎眼道士摆摆手,打发走中年男子后,他就挑眉笑着对赵寒烟道,“差爷还想抓我么?人家可没觉得我在骗他,而且他家里的事,我可一说一个准。”
“怕是你早打听过人家的情况,才来这招摇撞骗。”赵寒烟松开瞎眼道士的胳膊,也懒得去抓他,要去买花生米。
“赵差爷这是要去哪儿,还去忘忧阁?”瞎眼道士可不打算离开,跟着赵寒烟黏糊道。
“我去哪儿干你什么事?”
瞎眼道士还跟着,对赵寒烟道:“谁叫我热心呢,差爷你的桃花运还没完呢,瞧你印堂之上红光闪闪啊,你这桃花运可了不得,指不定会丧命呢。”
赵寒烟停住脚,白一眼瞎眼道士,“我倒是有点后悔出门时没带上我朋友,不然保证你脑袋开花,满脑子‘红光闪闪’,流的都是血。”
瞎眼道士吓得张了张嘴,见赵寒烟转身大迈步离去,还是跟上。
“我是认真的,你这桃花煞若不挡挡,会出大事!”瞎眼道士见赵寒烟还不理会自己,着急道,“我又不收你钱,你最多就是白费点工夫,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做了也不耽搁什么,一旦真的能挡灾呢。”
赵寒烟见这瞎眼道士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缓缓吸口气,问瞎眼道士饿不饿。
正好边上有个包子铺,瞎眼道士立刻明白了什么,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说还没意识到,真有点饿了。”
赵寒烟带瞎眼道士坐下来,要了包子米粥和一盘酱肉,看着瞎眼道士吃。
“你本名叫什么?”赵寒烟问。
瞎眼道士愣了下,摇头,“孤儿,师傅收养了我,我就只有一个道号叫瞎眼,你要是觉得这么叫我不好听,可以叫我小瞎,瞎瞎。”
赵寒烟听到这俩小名心里一阵恶寒,忽略掉,继续质问瞎眼道士:“师承何处?”
“我师父是个闲野道士,并不出名,带着我四海为家,有时蹲在一块石头上,都能说那是我们的道观。师傅不在乎名利,每次帮人的时候,都会换名字,一会儿叫常青,一会儿又叫白云,他连蝴蝶都叫过。我也问过师傅原本俗家名叫什么,他说过往如烟,何须再提。我也就再没有问过。”瞎眼道士说着就笑起来,对赵寒烟赞道,“我师父真是个很厉害的人,只是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他在今年开春的时候,成仙了。”
“抛下肉身?”赵寒烟确认问。
瞎眼道士点头,然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瞎眼道士心声:这差爷请我吃饭,原来不是因为信我,而是想套我的来历。
“你和忘忧阁薛掌柜又是怎么认识?”赵寒烟问。
“就像刚刚那样,在大街上碰见,我黏着他,说中了几件事后,他便信了,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他新铺子开张,也就请我看看风水。说实话那铺子原本的风水真不怎么样,但经过我妙手一改,今后必定生意兴隆。”瞎眼道士很有信心道,让赵寒烟只管等着瞧。
赵寒烟审视完瞎眼道士,问他那盘酱肉好不好吃。
“嗯!”因为赵寒烟对自己说话态度柔和了,瞎眼道士很开心,乖巧地直点头应承。
瞎眼道士:酱肉虽好吃,却远不及眼前的人重要,我得好好琢磨办法让他信我。
赵寒烟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小声对瞎眼道士道:“我朋友说,街上很多骗子都喜欢说些让人觉得惊诧的话,为吸引注意,然后一步步骗人钱。所以我一直怀疑你那天说我是女子,就是为了骗吃骗喝。”
正常逻辑应该说骗钱,但赵寒烟为了往‘吃’上扯,就故意说是骗吃骗喝。
瞎眼道士忙摇头,愣愣看着赵寒烟,“没,没有。”
瞎眼道士心声:猜对了一半,是为了骗,但可不是骗吃骗喝。
赵寒烟动动眼珠子,然后笑对瞎眼道士道:“你不是自吹有天眼,道法厉害么,帮我们开封府查案怎么样。”
瞎眼道士忙摇头说不行,“看看风水,帮人避个小灾可以,查案我可不会。”
“那就帮皮素素避个小灾,算算她人而今在哪儿,方便我们找她。”赵寒烟顺他的话说道。
“皮素素么?那个丢失的小姑娘?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她的生辰八字给我。”瞎眼道士忙把嘴里东西咽下,喝了口茶,然后一脸正色地回话。
“随我回开封府,我问了之后就告诉你。”赵寒烟再走一段距离,去孙大娘那里买了花生米,就带着瞎眼道士回开封府。
“我听薛掌柜说你厨艺很好,怎还去别人那买花生米,这东西炸起来很容易啊。”瞎眼道士叹。
“你会?能炸成这样?”赵寒烟打发人去问齐得升皮素素生辰八字的时候,让瞎眼道士尝了尝自己所买的炸花生米。
瞎眼道士吃完之后,轻松点头,“花生这么酥,在油上,一定有猪油,但又不全是猪油。再有就是火候,我走到南闯北见得多,曾见过有人试油温用手来。多大的火候用手一感知就知道了,这是孰能生巧的事,不过他们肯定有自己秘诀,晓得大概什么高度什么样的灼热感,就两句话的事,你若知道了也很快就能学会辨别。”
“厉害。”赵寒烟由衷叹道,这才会想起来每次孙大娘下花生的时候,都喜欢用手在油上面扇一扇,赵寒烟还以为她是怕油烟。
这时皮素素的生辰八字也讨了来,赵寒烟把纸推给瞎眼道士,让他测算。
瞎眼道士看过之后,就闭眼,动手手指,嘴里振振有词念叨着。
因为声音太小,嘴也没长开说,赵寒烟听不太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瞎眼道士随后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罗盘,走到院中央,最后罗盘指向西方。
“皮素素人就在京中,在这个方向。”
次日一早,监视忘忧阁的赵虎就急忙忙来回话,告知众人昨晚子时忘忧阁有一名店小二提着俩个食盒去了城西一座宅子里。
“白少侠昨晚和我一起,他随后就去宅子里摸查,不过人到现在都没回来。”赵虎略有些有心道。
包拯一听此事严重,一面让人赶紧弄清楚这宅子的来历,一面吩咐展昭带人去寻白玉堂。
“人回来了!”
白玉堂怀里抱着个女孩匆匆进院,孩子十岁左右,伏在白玉堂的肩膀上睡着了。观其模样俏丽,五官和齐得升所形容的皮素素的长相无二。白玉堂随后他就孩子交给婆子,示意她瞧瞧抱着孩子赶紧去睡觉,再叫上齐得升照料。
众人暂且都没吭声,见到孩子被抱走后,都急忙看向白玉堂,等待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