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通这种活，他早就熟稔了。他第一次看宋念对一个女孩子如此上心。
天色已晚，小区里的路灯悉数亮了起来。温黄的暖光如绵绵细雨洒落，与黄灿灿的银杏树叶相得益彰，让人误以为进入了一片金黄的美丽国度。
刘深努力地伸长脖子，聚精会神看人的样子，在对面阳台的妈妈桑看来，有些诡异。
第一次见到头都快要触到阳台的吊灯的人。他每隔一分钟就往阳台下面望。
虽然是四楼，可要是摔下去，不死也残啊。年轻人，有啥想不开的？
“喂，大个子，你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热心肠的妈妈桑发挥了河东狮吼功力。
妈妈桑这一吼，楼底下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循着声源，抬头望了过来。
刘深吓得一愣，头差点撞到顶上晃来晃去的暖光灯，连忙伸手稳住吊灯边缘，笑着回复那人：“您误会了，我在找东西。刚才找到了，谢谢关心啊！”
他连忙跑进了房间里。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动作比较夸张，让人误以为要跳楼了。
搬来这里的事情，可千万不能暴露，今天宋念那可是全副武装过来的呢，确保谁也不能认不出来。
刘深坐在沙发上发呆，最近几乎没啥工作，天天休假，他都快闲出病来了。
手机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朋友小井打来的，他在警察局工作，和宋念关系也很好。
这厮一上来就笑得奸诈，说：“喂，肥牛，你们家念念最近是不是处在发情期？前些日子，从我这儿顺走了一姑娘的家庭住址。”
“你小子积点口德，我们家念念到适婚年龄想恋爱了，咋地？人家专注初恋好几年，现在这种痴情男哪儿找去？”
“他这是想每天刷脸，和人家姑娘发生命运般的邂逅么？现在这种纯情男还真的不多。”小井正色道，“我主要是怕他追得太紧，人家姑娘反感，把他当变态跟踪狂了。”
刘深沉声道：“这和跟踪狂不一样啦。只是当邻居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念念不是那种人。”
“那就好。”小井稍微放了点心。上回来警局报案那姑娘，模样挺清秀的，看起来单纯得很。
“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我还挺替宋念开心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这家伙如此疯狂。”
两个旁观者超有默契地感叹了一声，他们可算是操碎了心啊。
然而，当事人不理窗外事，已经换了好几本习题册，刚好遇到了最难的一本。
宋念咬着笔头，眉头轻皱，眼里满满的质疑。他在思考这道难度系数五颗星的三角函数题。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下笔的时候，楼道里响起了打响指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没过多久，隔壁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很清晰。
白栗回来了？现在是晚上八点。
他合上习题册，在手边的日历簿上画了几笔。
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
白栗今天心情好，认识了一波新同事，熟悉了工作环境，还旁听了一期电台节目，收获颇丰。
因此，葛军来送瓜子，告诉白栗有了新邻居的时候，她欣然接受了，还打算去和邻居打个招呼。
“听说邻居是个有点胖胖的男生，送甜饼干的话，他会喜欢吗？”如果人家想减肥，她的饼干有可能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算了，明天再说吧。”白栗系好围裙，给自己做了顿精致的晚餐。
吃饭要紧，这事儿不急。
果然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像是加了层滤镜似的，想问题的角度也会不一样。
再想起昨晚的那件事，白栗没那么害羞了。她想着，得给宋念点颜色看看，扳回一局。
这家伙，捉弄人的本事和演技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傍晚在电台的时候，透过楼梯间的透明玻璃窗，她瞥见了外面的天空。
今晚的天空是深粉色的。她认真地选构图和角度，拍了好几张天空的照片。
选了原图，准备用微信给宋念发过去。
图片尚在加载中的时候，对方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栗子，给看看我两个小时的成果∩_∩』
【图片】【图片】【图片】
『全对呦。』
她这边网速貌似有点差，她的图发了半天都没加载完成，宋念的3张图刷刷刷地就传过来了。
白栗点开看，她真的惊呆了。
他发过来的几张图片都是三角函数题。整齐的解题步骤填满了每一片空白。
这得有好几百道题啦(⊙o⊙)
他这突然是怎么了？
西山木有枝：赞O(∩_∩)O
西山木有枝：你为什么突然要写高中数学题呀？有新戏要开拍了？出演学霸高中生？
穿上校服白衬衣，宋念的颜值还是可以装下嫩的。白栗低头思忖。
宋念发了条语音过来。
“栗子，和你书里的男主角相比，你觉得我怎么样？”
白栗刚听完，接着又来了个语音消息。
“会解三角函数的宋念是不是特别帅气？”
书里的男主角？昨天晚上，给宋念读她的小说，讨论起了谁更帅的问题。
她好像说了会解三角函数的学霸分外帅气，是女主心中的王子？
这家伙，当真了呀。
平静的心湖里，被投下了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泛了起来。
原以为自己是被忽悠调戏的那一个，没想到宋念特意买了习题册去写。
就为了证明自己脑子好使，学霸一枚。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呐？
想着他伤着一条腿，还认真刷题的模样，笑容就溢出眼睛，跑到了嘴边。
西山木有枝：嗯，今天格外帅气。
白栗的图片上传失败，她又重新点了一遍。
西山木有枝：【图片】
西山木有枝：算是回礼。
宋念点开白栗发过来的图，怔怔地看了几秒。他直起身走到电视机前，轻轻弯腰，从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盒CD，取出碟片，放进了DVD机里。
这种时刻，得有美妙的音乐衬托一下气氛。
不多时，欢快的钢琴曲在房子里响了起来。
宋念给白栗打电话。
“栗子，天空拍的很漂亮。”宋念笑着说，“我很喜欢。”
“谢谢。今天刚好看到，觉得蛮漂亮的。你上次不也给我发了嘛。礼尚往来。”白栗边说边点头。
“听说，这种色调的天空，有个好听的名字。”
“什么名字？”白栗自觉地从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书。
“香草天空。”他缓缓道。
轻快的音乐悄悄地穿过了两个人的世界。
翻着书页的白栗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细回味那四个字。
这个名字，挺贴切的。
“你在听音乐么？”她听到电话那端的钢琴曲，不确定地问，“音乐会？”
“不是。”宋念调低了DVD的音量，又开启了疯狂邀请模式，“你要是想听音乐会，下次一起去啊。”
白栗：“……”你这话我没法接。
“你最近睡眠质量好点了没？”她转换话题。
“托你的福，好了不少。”宋念坐在椅子上，长腿自然地放松。
“那今天还要读书吗？”
宋念：“当然。”
白栗问：“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我比较喜欢读历史类的书籍，偶尔也会找一些风格不同的书来看。”他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
调-教腹黑竹马？白栗都禁不住脸红了。
“对了，前面发给你的那些，都是我妈推荐给我的。”宋念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她很喜欢。”
突然觉得宋念的麻麻有点萌。
儿砸好像……也有点。
“对了，差点忘了说。栗子，我搬新家了。下次邀请你过来玩。”
他说过的，别墅是租的，他腿伤好了就搬家。到了新地址，会告诉她。
白栗很自然地问他：“所以，你的腿伤好了吗？”
“嗯。你想看看吗？”
“什么？”白栗不明所以。
“我健步如飞的样子。”宋念笑，似乎都能想象到她诧异的样子。
“这么晚了，别闹。”她说，声音软糯得发柔，带着一丢丢抱怨。
白栗猛然想起扳回一局的事，她于是痞痞地说道：“你腿伤好了我很开心。其实嘛，我也很想见你。有句成语不是说的好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现在大半夜的，我们的家又隔的那么远，也没办法啦。”
“你真的……很想见我？”宋念问。
“对呀，想看你健步如飞的样子呢。”
白栗还想说些什么，只听得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与此同时，手机微信消息提醒。
念念不能忘：栗子，我在你家门口。
念念不能忘：现在，我来见你了。
念念不能忘：请帮我开下门。∩_∩
21
白栗听到敲门声，趿着拖鞋走出了卧室。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没拿。亮起来的屏幕末尾, 是宋念发过来的表情包。她走出房间的时候, 回头望了一眼, 手机屏幕的光亮恰好黯淡下去，她便没多想。
这个时间点, 敲门声还这么急, 是表姐过来了么？她边走边猜想, 来的人到底是谁。
“谁啊？”白栗往玄关处走, 她这么问了一声。
没人回答。紧接着, 手指叩在门上的声音消停了。她踮起脚，透过猫眼, 去瞅外面的情况。左眼眯成一条缝，靠近了去看外面。灯亮着, 可视线里空无一人。
今天在电台的时候，还听到单身女子被入室抢劫的新闻呢。白栗打了个冷颤，心陡然被提起。
“可这小区治安还可以的呀，到底是谁敲门？”白栗小声嘀咕, 手放到门把处，犹豫了起来。
宋念躲在白栗的视线盲区, 下意识地想收回刚刚发的消息。如果她看到了消息，肯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低头弄手机, 看到界面上的提示，愣了下。
【微信提示：超过两分钟的消息不能撤回。】
还真是头脑一热。宋念没好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谁在外面？”白栗又问了一遍, 没人应。
单身女性独居，不给陌生人开门，这是常识。
恶作剧？还是谁敲错门了？
她皱着眉头把门给反锁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道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栗子，是我，宋念。”
宋念？？？什么情况？她刚才不是在和他聊天吗？
白栗惊讶地开了门，嘴巴微张，将站在门口的宋念上下打量了一番。
灰色卫衣配黑色休闲裤，脚踩人字拖。挺家居风。
他随性地站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露着标准的笑容，眼里闪着小星星。
见到白栗的那一刻，宋念作势要张开双臂，却又女生疑惑的目光里悻悻地缩了缩，换成了打招呼的手势。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还穿成这个样子？”白栗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感受到痛意，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你说你想见我呀。”宋念说的理所当然，“我就飞奔过来了。”
一个大明星穿成这副样子，深夜跑到她家里，而且几乎是以光速飞过来，可疑，而且不可能。
白栗侧了侧身，留出位置让宋念进去。
“你家真干净。挺好的。”宋念一点儿也不见外，直接走进去，扫视着她的客厅。
屋内的东西不算少，但都摆放得很整齐，有条不紊。
原来栗子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呀。很温馨精致的房子呢。
“等等，我问你，你从哪儿飞奔过来的？”
宋念匀速走到沙发边，移开抱枕，坐下来，抬头看她。
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扬着脸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说：“隔壁。”
人往后一仰，长腿伸直，自然放松。
白栗盯着他，眸光微敛，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心有灵犀嘛。”他轻松地笑道。
白栗则是一副审查犯人的模样。
“说实话。”她声音一沉，“难不成你找人跟踪我？”
宋念清了清嗓子，神情肃穆：“没有，我只是感受到了命运的牵引。”
白栗：“……”
“大明星，你老实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觉得你不做作，人挺可爱的，可如果你是这种变态跟踪狂，那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他回答“是”，她现在可以马上将这人轰出去，电话号码和微信都拉黑，再也不见。
宋念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白栗，露着痴汉笑。
“你觉得我可爱呀，我也这么觉得。栗子，你眼光真好。”
总感觉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蓄积的力量一点点被用光。
白栗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笑不得：“请问这是重点吗？”
“当然。我很在乎你对我的看法。”宋念说着，声音里透着无辜，“因为我喜欢你呀。”
你怎么就能够那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呢？
白栗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褐色的眸子里透出一汪澄澈，他的目光从未游移过。
没有半点心虚，不像是说谎。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安静的。
过了一会儿，白栗泄了气，她走过去，蹲下来，抬头看他，问：“诶，宋念，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我是你初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茶几上的香瓜子散着奶香味。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悠扬的口风琴声。
“你会吹口风琴吗？”
白栗点头，“会。”
而且很擅长。
“最喜欢的曲目，是《红蜻蜓》，对吗？”
宋念的声音清冽，却又带着几分温暖。
“我们过去真的认识？”她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可百度说你的学校是M市一中。而我在C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