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读第一句，白栗的声音有些哑。她清了清嗓子。
秦婉婉是谁？他发过去的书不是《百年孤独》吗？第一句不是被无数人改写的“多年以后”句式么？
小时候被要求仿写闹出过笑话，故而印象深刻。
正疑着，白栗又接着念了一段。
“有一个高大帅气还是全校第一的学霸竹马，每天辅导她的功课，妈妈都不用担心她的学习！
学霸竹马每回讲到三角函数，就会拿铅笔轻轻地敲她的头，用那种超宠溺的眼神看着秦婉婉，对她说：‘蠢货，正切九十度是不存在数字表达的呀。’ ”
白栗的牙齿在打颤，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真的快读不下去了，这篇文是她中二时期写的。
那段日子，迷台湾偶像剧，霸道总裁爱上我什么的。然后，催生了好几篇披着青春校园外衣的霸道总裁文。
男主设定外冷内热，霸道又腹黑，在女主的粉丝滤镜里堪称天使，动不动就邪魅一笑，宠溺摸头杀什么的。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那些年，写过的总裁文，如今被人翻出来，要求朗读，白栗眼眶含着热泪。再多念几行，她的脸颊很可能会滚满悔恨的泪水。
“浅栗色的头发自然卷，让人忍不住想去摸。由于微低着头，他的眼睛被小片阴影遮住了。剩下的半张脸的侧面轮廓，精致得像是时尚杂志封面的男模特。
弹钢琴的他，被明亮的阳光笼罩，背后像是生出了光洁的羽翼，整个人如同从玫瑰花丛里走出来的天使。
秦婉婉眼里冒着桃心，内心有个声音激动地在喊：啊，她真的好喜欢他呀！”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白栗读到这里，有些元气大伤。依旧觉得，读自己的文，是件超级羞耻的事情。特别是那个语气词呀，教她心慌。
她还猜想，莫不是宋念知道他在绿江的马甲后，故意整她的。她的头脑里已经生出这种不太善意的想法了。
白栗给自己按了暂停键，起身去客厅的饮水机那儿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猛喝了好几口。
玻璃杯不一会儿便见了底。
她慢悠悠地走回去，脚下好一阵虚浮。
电话那边的宋念又气又觉得好笑。气的是自己又又又发错书了！
装有文化有内涵失败不说，还暴露了自己看她写的言情小说的事实。
但愿栗子不要很快猜出来，他是那个“你大爷不是路人甲”。
他预感，如果白栗知道了，肯定会把那些霸王票的钱还回来。
宋念觉得好笑的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白栗的尴尬。
八成是读自己早期中二作品，害羞了。
嗨，谁没有个杀马特洗剪吹的日子呢。他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丢。
宋念接着她的那份安静，一本正经地问她：“侧脸精致得像时尚杂志的男模特？嗯，和我比的话，谁更帅一点？”
“你是学霸吗？”白栗又开始调皮了。
宋念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他眯起眼，看着天花板，回忆起了过去。
成绩中游的那种，算不上学霸。宋念含糊其辞：“我脑子好使。”
“那你能解三角函数吗？”白栗笑着说。
“小儿科。”宋念打了个响指。
“可女主角心里只有男主，你再帅也没戏。”
宋念懒散地说：“这个话题就到这里，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栗子你继续读吧。我还不困，特别清醒。”
白栗：“……”
她乖乖地继续了。偏偏她也不困，脑子也特别清醒。
“秦婉婉背着书包，穿过大片大片的香樟林，穿过碎落的阳光，拔腿奋力奔跑，努力追上长腿竹马。她从背后一把抱住学霸竹马，喘着粗气，语气急促，恶狠狠地宣告主权：‘我警告你，除了我，你不准喜欢别人！’”
白栗扶额，只觉心口一痛。
“栗子，我录音了哦。刚刚那句。我要设成闹钟。”宋念兴奋地向白栗邀功的时候，没有看到屏幕那边的她的苦笑。
白栗干笑了两声，加重语气问他：“朋友，还要继续读吗？”
宋念轻轻笑了一声，摇头，不难为她了。“就到这里吧，栗子我们来聊聊天。”
“这几天真的很开心，我腿脚不便在家，也没个人能和我说说话，还好有你呀。”
如果刘深此刻在，并且听到了这话，肯定会皱着眉头，质问：“你当我是死的吗？”
“看百度上说，你的圈中好友很多啊，怎么会没人陪你说话？”白栗想起了前几天她搜到的宋念资料介绍。
宋念打哈哈，“我受伤的事没告诉别人。来上海是私人计划。”
“嗯。”被自己的真人模型砸伤这种事，确实不太好开口。
“可你为什么也不请个阿姨帮帮你？还有家人呢？”她每回去他家，都只有他一个病患在。
宋念叹了口气，说：“有事邻居会帮我，还有我经纪人时常也会过来。这点伤，我自己应付得了。不想太麻烦别人。告诉亲戚朋友了，也只会令他们担心，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夜风温柔地吹，不徐不疾。
宋念盯着手机屏幕上，一分一秒过去的通话时间，心口一暖。
心尖上淌蜜的感觉，他似乎尝到了。
淡淡的，却后劲十足，甜蜜得令人浑身发烫，像发烧了一样。
电话那边的小女生发出清脆的笑声，实在是忍不住了，揶揄道：“宋先生，你不喜欢麻烦别人，可你偏爱麻烦我。”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有人，要求客服上门照顾。
宋念表情淡淡的，仿佛早已抓住了她的命门，反问：“在你心里，我是麻烦吗？”
“是，超级无敌大.麻.烦！”她开玩笑。
“哦。”宋念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将手机拿近了些，用极富磁性的声音，说道，“栗子，我喜欢麻烦你，偏偏只麻烦你一个人。”
“说说看，你还百度到我什么资料了？”他接着问，没给白栗喘息的空闲。
白栗被上一句话惊到无法回神，猪肝色的双颊泛着迷一般的微笑，她几乎是没过脑子，傻乎乎地脱口而出，说：“肤白貌美大长腿，娇软可爱好扑.倒。”
电话那端的影帝又偷偷录了音，脸上浮现坏笑。
这是铁一般的证据啊证据。
放心，我一定给你实践机会。
在不久的将来。O(∩_∩)O
20
“栗子，我困了。”宋念故意打了个哈欠, 拉长尾音, 声音听起来迷糊, “晚安。”
“今晚聊的很开心, 再见。”
“再见。”白栗堪堪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什么话。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麻溜地关了手机, 倒头栽进柔软的枕头里。
苍天可鉴, 那些话, 真的是网友的评价啊……
她就是觉得好玩, 顺便背了下来。
然而对当事人说就挺尴尬……
她刚才都干了什么呀？！
白栗羞愤地扑腾着双腿, 脸颊发烫，内心像是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在挠她的痒痒。
这人太坏了！套完她的话, 就赶紧挂电话，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或许, 说不定！他没听清楚！
宋念的声音听起来，含着满满的困倦，不太像是装的。
得了吧，白栗, 你就自欺欺人吧，人家可是拿过金熊奖影帝的男人, 演戏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
白栗想了个办法, 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家里的门窗关得严实，拉好窗帘, 从柜子里拖出来小型音响，连上了自己的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调了合适的音量。
撩完就跑，宋念，下次，我给你点颜色看看，哼╭(╯^╰)╮
听着喜欢的摇滚乐，她的心，在鼓点的躁动中，奇怪地渐渐平静下来。
这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宋念正在家里一步一步地练习着正常走路。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和经纪人两个人。以往，都是他睡二楼的主卧，刘深睡走廊尽头的客房。
这房子的一大特点是，隔音效果真不咋地。如有万一，宋念吼一嗓子，刘深就能听到。为了万全，屋子里还装了紧急按钮，和刘深的房间连通。
经过了近两个月的修养，宋念的腿基本上痊愈了。只要最近勤加练习，他不用借助拐杖或其他工具，都能够正常行走了。
脑海里放映起了关于白栗的专场电影，宋念的嘴角牵起迷人的微笑。
说起来，这姑娘，是他遇到过的，第一个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拒绝了他的人。
“流氓！”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可事实上，他只是说了句“你能和我交往吗”。
回忆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想当年，多少人给他递情书啊。只要他坐在图书馆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原本空荡的周遭，不肖十分钟，就会被妹子们填满。篮球场上，大部分妹子都是他的粉丝。
走在路上，总有人会多看他几眼，不论男女老少。
学生时代，他确实很受欢迎，用“万佛朝宗”来形容也不过分。
这大概和所有学校风云人物都差不多吧，顶着所谓学霸和美少年的光环，混的游刃有余。
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虽然对自己的长相极度自信，但是倒也没有到不可一世的地步。
经纪人听了他的故事，曾经呲他：“宋念，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吗？你不过是仗着年少时心里的那份不平之气，想要征服那姑娘。你能确定，那就是爱情吗？”
没想到，看起来不靠谱的刘深，也说了句靠谱的话。
那时候，宋念还没有遇到长大后的白栗，也没想过真正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只知道，这个藏在他心里八年的女孩，是他生命里很特别的一个存在。
现在他大概能回答一点那个问题了。
“爱情啊，是会把你变得不像自己的魔法。”
就他现在这副怂的要死的样子，还能理直气壮说“征服”这种鬼话？
真是笑话。
不过呀，他只对她认怂。
心里莫名升起了小骄傲。
走廊尽头的时钟，滴滴答答，欢乐地划过了晚上十一点。
刘深顶着鸡窝头，眯起眼睛，一脸颓相，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边走边问宋念：“大哥啊，你这发什么疯呢？大晚上的不睡觉，拆房子呢。”
这哥们有起床气，有时候比宋念还冲。宋念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我做复健。”
“你白天不是在左医生那儿练了一天吗？也该休息了。”
“厕所向前走到底，右手边就是。”宋念平心静气地说，“你可以选择洗把脸清醒一下，也可以选择回去睡觉。但是，不要妨碍我练习。”
“我就不明白，你爸……”刘深提到了敏感词，立马抖了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小声抱怨道，“你把这个房子也不当回事。你家这个隔音效果太差了。不是一般的差劲啊。也不考虑修一修。”
稍微大一点声响，他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
宋念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的人慢慢地向前走，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过头，很认真地说回答：“为了情趣。”
而且效果很明显……
要不是他家隔音差，上回白栗来，估计也不会听到他在浴室里的动静，那就没有那个乌龙了。
冥冥之中，连墙都要助攻。
刘深听了宋念的精炼的解释直接愣在了原地，他被雷得外焦里嫩╭(╯^╰)╮
情趣……？！宋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其实，宋念说的没错，这算是……他们家独特的地方吧。因为隔音差，所以吵架的两个人，被墙壁隔开后，就能很自然的说出心里的不满，误会总是能很快解决。
如果没有卧室和客房之间的那道墙，他那个害羞得要死的父亲，大概也不会那么顺利，娶到他单纯得要命的妈。
刚好听到练习式的告白，成就一段姻缘，听起来，还有几分浪漫。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在这个很难有秘密的家里，父亲是怎么藏住心里的那些可恶想法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回想起那个人，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想自己变成受情绪支配的魔鬼，索性不去想起。
宋念不想对刘深多解释，只是平静地说道：“三楼房间不吵。还有，储物间也有耳塞。”
“你请便。”
见宋念面无表情，刘深也有些慌了。他也不想把气氛弄僵，便忙救场：“我也是老毛病，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么晚了，也不要练习得太辛苦了。凡事得循序渐进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