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刚强惯了,这些年辛苦经营,不停的买田置地开铺子,把许家经营的红红火火的,就是想叫洛平人看看,她姜银凤一个女人,没了男人也照样比许多男人都强,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也到了该示弱的时候了,孙女再能干,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舍不得孙女像她这样辛苦一辈子,“你说的枪的事,我也叫人问去,这城里有头脸的人家,哪家没有几杆枪啊?也就是咱家,我总觉得那东西太凶了,又想着有马家在,才没弄这些个,”
她看了一眼薛琰手里的小手枪,“你快把那个收好了,奶奶许你带着防身,但你也不要成天揣兜里,唉,我看青桃挺机灵的,不如叫人教教她,叫她先给你当个保镖?”
您可拉倒吧,就青桃那种小人心性,平时用着打听个消息,“走漏”个风声,拌个嘴吵个架可以,要她的忠心,那玩意儿她就没长,给她把枪,她拿着自保也就算了,万一再对准自己,那就坑爹了。
“青桃年纪也不小了,我还想着等我回汴城之后,叫娘把她回去嫁人呢,至于我身边嘛,其实我在汴城住在许多事都是自己干的,不过这次我准备带翠枝姐一块儿去,她的病我还得盯着呢,”
翠枝已经发病了,薛琰已经开始给她用药了,目前来看恢复的情况挺好,有了这样的救命之恩,加上薛琰冷眼看了,翠枝是个爽利的性子,就动了把她留在身边顶替青桃的念头。
翠枝是自己看大的,照顾孙女姜老太太当然放心,但她那个病,“静昭,她的病可是过人的,咱知道这事儿怨她,但你一个姑娘家,”
万一叫人知道了,说不清啊!
“奶奶您放心,这事儿翠枝是绝不会叫人知道的,她还有女儿呢,而且我是学医的,还能不知道怎么预防?”薛琰没把这个事放在心里,“等到了汴城,我租个住处,叫她留在外头帮我看家做家务就行了。”
姜老太太已经听薛琰说了,翠枝这个病要想完全好了,且得治一阵子呢,“那也成,你不是跟着洋神父学的嘛,带着翠枝去了,就把人交给人家看吧,没准儿还好的快点。”
交给别人看,一准儿好不了,薛琰笑眯眯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就照奶奶说的办。”
……
顾乐棠烦躁的看着在自己跟前喋喋不休的许静安,火车马上要开了,自己都一直没瞅着机会跟薛琰好好说说话,一直被许静安给纠缠着,想到薛琰一个年纪小小的大小姐,还在为家族的未来提心吊胆,而许静安却成天想着京都那个碧琼,“要不你干脆跟我一起去京都得了,也省得我没功夫完成你的嘱咐,”
顾乐棠忍无可忍,怼了许静安一句,一拉薛琰,“咱们一边儿说话,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薛琰也被许静安不停的嘚啵给烦的够呛,干脆跟着顾乐棠转到一旁柱子后头,“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从顾乐棠把枪给她开始,薛琰真的对他另眼相看了,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傻白甜公子哥儿啊!
“也没有,就是,”顾乐棠低头看着薛琰交错放在身前的手,想起昨天晚上握着它们时的感觉,这双手白皙光滑,就跟爷爷珍藏的羊脂玉做的一样,可又肉肉的软软的,每个指头都那么的玲珑可爱,叫人忍不住将它们捧起来放在唇边。
随常轻咳一声,“那个,你一会儿去李家洋行转转,买个外头小姐太太们拿的那种小坤包儿,我见我姐姐跟嫂子们用过,喏,就这么大,比你的手大一点儿,”
他装作跟薛琰比划包的大小,拿起薛琰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很漂亮的,有小羊皮的也有鳄鱼皮,还镶着宝石,”
他的手指在薛琰手指上细细描摹,恨不得将她的每一道指纹都印在自己指间,“你买来装勃郎宁刚刚好,”
顾乐棠就那么轻轻在薛琰指间摩挲,薛琰却感觉不到他的一丝邪念,反而带着浓浓的伤感,薛琰反手攒住他的手指,“我知道了,你车开了我就去买,就买你说的镶着宝石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问过我奶奶了,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们许家应该能没事的,”
“那太好了,”顾乐棠大大松了口气,“静昭,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
如果许家出事,像薛琰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会迎来什么样的厄运,顾乐棠真是想都不敢想,“刚才我还在想,趁你不注意,把你抢到火车上带走呢!”
“你呀,你抢我,你打得过我么?”薛琰把手从顾乐棠手里抽出来,冲他挥了挥拳头,“你可太小看我了,不过我交代给你的事你也别忘了,”
顾乐棠不放心她,她其实也悬着心呢,“一次别要的太多,我们可以细水长流慢慢来,你要是不方便出头,就帮我们打听到路子,我们自己派人接洽去,我跟奶奶商量了,就是像别家那样,建支乡勇以备不时之需。”
顾乐棠重重的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顾乐棠还要再嘱咐薛琰几句,就听到汽笛声响起,站台上候车的人蜂拥向那列黑黢黢的火车,薛琰一推顾乐棠,“快走吧,小心上不去。”
“没事,我坐的是头等的,他们肯定得等着我,”顾乐棠垂头看着正向人群张望的薛琰,“静昭,”
他突然低头,对着薛琰的唇就亲了下去!“goodbye kiss……”
“嗯,”薛琰下意识抬起头,“呀,你!”
薛琰反应过来,顾乐棠已经一跳三尺高的跑向火车,“静昭,你等着我,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这人是亲了自己了下?薛琰哭笑不得的看着跑远了的顾乐棠,她抚了抚湿漉漉的唇角,她怎么觉得自己被小狗给舔了一下?
许静安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冲已经站在火车上,正探着身子向薛琰招手的顾乐棠挥挥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静昭的,将来带她去京都看你!”
等火车开走了,许静安快步追上准备出站的薛琰,“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手段倒是高超的很,就这么把人拿下了,他还许诺带你去见顾老先生?”
许静安喜的直搓手,“太好了!”
如果薛琰嫁给顾乐棠,他就成了顾家的舅老爷了,那他的前程也就是顾家一句话的事儿了,“乐棠不是说要带你去见顾老先生,那这次你就跟我到京都去,就说是去玩的,咱们得赶紧把你们的事订下来,你不知道,顾乐棠在京都可是抢手的很……”
“你给我闭嘴,成天就想着怎么攀附别人,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有些出息?!”薛琰恨不得照着许静安的脑袋给他两巴掌,“我跟顾乐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少在奶奶跟前胡说八道!”
要是这个哥哥有些骨气跟头脑,能像个男人一样担起许家来,她用得着这么累么?
薛琰看着许静安就烦,跟他再多说一句都嫌浪费口水,她挥手叫过停在车站外的洋车,“走吧,上李家洋行去看看。”
还不如去逛个街呢,既然顾乐棠已经向她诚意推荐了,她就去李家洋行看看算了。
虽然她有空间并不需要真的用手袋装枪,但样子还得做做的,不然将来也不好解释不是?
“哎哟,许大小姐到了,”薛琰才一踏进李氏洋行,掌柜的就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稀客稀客,您快请进,”
上次许家人来买汽车,掌柜的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这位许大小姐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索性这次他也不推荐了,只躬身跟在薛琰后头,以咨询问。
薛琰走到放女士用品的货架前,看着盒子里摆放的一只只坤包,这些都是舶来品,印刷精美的盒子上还覆着塑料纸,“我看看这几只手袋,”
薛琰对这些没有那么多的要求,漂亮其次,最重要的能盛东西,还有装的东西从外头不会露相,她挑了两只搭扣好开的,又挑了两个适合姜老太太跟郭太太用的,一并交给掌柜,“算账吧,我就要这几个了。”
一出手就四只西洋坤包,掌柜的已经是眉开眼笑了,“哟,还是许大小姐好眼力,这可是正宗的法兰西坤包,我们东家花了老大力气才从外头进到的货,”也多亏了这些在外头读书的洋学生小姐们,不然还走不了这么好呢。
许家小姐到他们洋行来了,还一出手不是一件两件的,直接拿四只,这下连在楼上查账的李老板都惊动了,他拍了拍正陪在他身边给他喂药的三姨太,“走吧,咱们下去看看,姜老太太素来小气,没想到这孙子孙女倒都是花钱的主儿!”
他见三姨太一脸的不情愿,沉了脸,“你是省城里的学生不假,但嫁了我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这些公子小姐们替我偎恤好了,这些啊,都是咱们的财神爷财神奶奶!”
他们李家现在最大的生意就是洋行了,可这洛平能消费得起洋货的金主儿,也就那么一小撮儿。
“知道啦,我这不是心疼您嘛,”三姨娘撇撇嘴,轻抚着李老板肿大的手指,“您还发着烧呢,不在家里歇着还出来查账,太累了,叫我说,这些事都交给大少爷多好?”
李老板虚弱的摇摇头,“你懂什么?我才是李家的老爷,这生意自然得掌在我手里才行,少谦啊,还嫩着呢!”
他倒是想把家业交到儿子手里,可老大李少谦是个自命清高的风流才子,成天就知道读书写文章的,连个“钱”字都不想听,叫他如何敢把生意交到他手里?
下头那几个小的,年纪又都太小,真真是连个能帮他的都没有,“我没事,老毛病了,哪一年不得犯上一次?走吧,咱们下去看看,前些时候我就听说,这姜老太太想歇歇呢,这可是咱们李家的好机会……”
比一比许家那个许静安,他的儿子虽然清高,却不算败家,还算对得起祖宗。
“我这不是心疼您嘛。”三姨太扶着李老板站起身,“您看看就来了个许大小姐,您都得亲自下去一趟,要是大少爷在,他招待着身份也不合适嘛?”
“也省得大太太成天盯着我,好像我这个狐狸精要来跟大房抢产业一样!”
“你们这些女人啊,真是,成天眼睛就盯着这后宅的一亩三分地儿,”李老板听了半天,原来是小妾告老婆的状了,不以为意的捏着三姨太的下巴,“那你努努力,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将来这家产啊,自然有你的一份儿!”
还生儿子呢,就您这身子骨儿?
自从嫁了这个大老板,自己跟守了活寡没区别,偏还要在人前摆出得宠的模样,被上头两位太太忌恨。
三姨太心里撇嘴,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娇嗔的推了李老板一下,“您胡说什么呢?”
“通”的一声,李老板头一晕,一下栽倒在地上。
“来人啊,快来人啊,”三姨太吓坏了,她扑到李老板身边,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老爷,老爷您快醒醒啊!”她可没用多大劲啊!
薛琰看青桃接了掌柜的递过来的包,正准备走呢,就听“噔噔噔”下楼的声音,“来人啊,快请大夫,老爷晕过去了!”
李老板晕过去了?薛琰习惯性地抬腿就往楼上走,“怎么回事?”
三姨太看了薛琰一眼,“不,不知道,我们老爷这几天风湿犯了,还发烧,刚才可能是累着了,就一下子晕过去了,”
她冲掌柜的跺跺脚,“还不快请杨大夫过来!老爷的病一直都是他给看的!”
第37章 误诊
寿筵的时候薛琰已经跟李老板打过照面儿了,也听奶奶讲了这位李老板在洛平也算是手眼通天了,可没想到她第二次见到这位洋行老板,竟然这是种场景。
薛琰俯身将李老板放平了,从椅上抓了个靠垫垫在他的足下,又将头给转到一侧。
当她伸手解李老板的领扣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在发烧!
“你干什么?”三姨太已经追上来了,正看见薛琰在解李老板的衣领,她勃然大怒,“住手!”
薛琰回头看了一眼三姨太,“大夫呢?”
她抓了李老板的手腕数着脉搏,虽然有心律不齐的现象,但心跳还算正常,应该只是发烧引起的短暂性晕厥。
薛琰的目光落在李老板肿大的关节,还有身上的红斑上,那天见他的时候,薛琰就发现李老板身体不太好了,精神差人也虚弱的厉害,没想到他不但带病赴宴,还跑到洋行里来了。
“大夫来了,杨大夫,您快给我们东家瞧瞧,”掌柜的已经连拉带拖的把济民堂的杨安民大夫给请了过来。
“表舅,”
“啊,静昭啊,你怎么在这儿,”杨大夫一边应着薛琰的话,一边给李老板诊脉,旋即又从针匣里拿出银针给李老板施针,待李老板缓过气儿来,才道,“李老板这风湿又重了,还发着烧,怎么就不能歇歇呢?”
“可不是么,”李老板醒过来了,三姨丈忙跟掌柜的起扶着他在一旁的榻上躺了,嘴里絮絮的说着李老板的病情,“前两天不是下了场雨嘛,我家老爷这风湿就犯了,还受了些风寒,这会儿身子还热着呢,可他偏还放不下洋行的事,硬要来。”
发着烧还跑到洋行来,这位李老板也是强人了,薛琰看着李老板红肿的关节,心里对他的病有个大概的判断,“表舅,李老板这是得了什么病?”
不等杨安民开口,三姨太已经接话了,她不满的瞪了杨安民一眼,“什么病?老毛病,风湿犯了,开了汤药跟膏药,可是就是不见效,害我家老爷受了多少罪?”
三姨太想起自己来的时候薛琰正解李老板的衣领,伸手帮他重新系上,“大小姐这位表舅啊,可是我们李家最常请的大夫了,只可惜啊,”
杨大夫看了外甥女一眼,“李老板这风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唉,就是一犯病啊,就跟着发热,我瞧着是痹症,”
薛琰点点头,“舅舅是按风湿给李老板治的,”
她看了一眼呼吸有些急促的李老板,“三姨太还是给李老板松松衣裳吧,他还发着烧呢,身上关节又肿大着,衫衣跟马甲都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