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美滋滋——寒小期
时间:2018-06-14 01:49:13

  唐红玫却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劝。假如是因为家庭琐事,或者婆媳矛盾之类的,那她肯定能帮着劝。可现在是她大弟在外头有了人,还铁了心要离婚,那咋劝?能咋劝呢?
  偏生,她还不得不回娘家一趟。
  等唐耀祖过来后,她顾不得解释,就让他骑车带自己回娘家。
  可就算这样,还是晚了一步。
  事实上,二姐发现不对劲儿时,那封要求离婚的信已经寄出去有一周时间了。不过,乡下地头并不是天天都有邮递员去送信的,一般会囤个几天,一次性送完。好巧不巧的是,唐光宗寄来的那封信,就提前了一天送到了他媳妇儿手里。
  反正等唐红玫和唐耀祖急匆匆赶到家里时,整个儿家都是鸡飞狗跳的。
  唐妈一看到儿子闺女回来,忙抹着眼泪哭诉:“红玫,光宗家的也不知道咋了,非闹着要回娘家,还要把文哲抱走,说什么光宗不要她了,她也不要留这儿了。你说这不是瞎胡闹吗?”
  “她没把信给你看?”话一出口,唐红玫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唐妈不识字。
  事实上,唐妈这一代人基本上都是文盲,像唐婶儿是生活在县城里的,好歹还随大流上过几年学,可也仅此而已。
  果不其然,唐妈没好气的道:“给我看有啥用?我又不认得。”又把唐红玫往屋里拽,“赶紧帮我劝劝,好好的说啥分不分的,这不是拿正经事当儿戏吗?”
  唐红玫无奈的进了屋,紧接着就看到哭成泪人的大弟媳,也看到了她手里已经被揉成一团的信纸。
  及至看完了信,唐红玫再一次的刷新了三观。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默默的把信递给了唐耀祖。
  信的内容挺多的,足足写了三页信纸,总结一下差不多就是两个意思:第一,你配不上我;第二,我们离婚儿子归我。
  要是说得更详尽有些的话,就是唐光宗在信上,大段大段的数落了妻子的不是。说他最初愿意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是个城里姑娘,看着就跟那些地里刨食的乡下姑娘不一样,又白又嫩又有气质。然而,她变得太快了,从怀孕到退学,再到下农村生孩子带孩子做家务等等,她现在就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妇人一模一样,两人已经没了共同语言。
  “……‘你已从珍珠沦为鱼目,我们早就渐行渐远,干脆就这样分开吧,至少还能留下些许美好的回忆。’”唐耀祖惊呆了,“我哥这是想离婚?”
  唐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瞎说什么?你哥咋会想离婚呢?他哪里有说‘离婚’这俩字了?不准胡说!”
  都要分开了,这还能不是离婚?
  “妈!你自己听……‘我在鹏城找到了一生的挚爱安妮小姐,她是蒙尘的明珠,我要跟她在一起。’……这不是离婚是啥?”唐耀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我哥疯了吧?”
  “反正我不会让什么泥巴小姐进门的!”唐妈信誓旦旦的说着,又转身去劝儿媳,“老四家的你放心,外头的狐狸精想要进门没那么容易,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儿媳妇儿!”
  本以为唐光宗媳妇会跟以前一样沉默不语,或者干脆接受了唐妈的说法,然而这一次,她却一反常态的爆发了。
  “进门没彩礼我忍了,在乡下办酒我忍了,他要南下跟二姐夫做买卖我忍了,现在呢?我忙着操持家里家外,忙着给他生儿子带儿子,还要照顾他父母,他又在干什么?我嫁的是唐光宗!不是嫁给了你们唐家!!”
  唐妈懵了,在场的其他人也有些缓不过来,这档口,她已经抱上了儿子,径直出了门。
  “快!快!快拦住她啊!耀祖!!”
  眼见她要把自家唯一的大孙子抱走,唐妈连站都要站不住了。如果之前唐妈只是因为儿子儿媳在闹别扭,那么听了刚才那一席话,总算是明白了。
  这不是闹别扭,就是在闹离婚啊!
  唐耀祖到底是壮小伙儿,真要拦住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是很容易的。可等真的拦下来了,他又不知所措了:“嫂、嫂子……”
  “你们家都是混蛋!!”眼见走不了了,唐光宗媳妇儿直接火了,“要不是你死活不跟他换,南下的人就是你了!你怕啥,你又没媳妇儿,南下又怎么了?你偏不去,非要叫他去,现在好了他偷人了,他在外面有人了,我能怎么办?我们俩口子结婚三四年了,处的时间连三四个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换?”
  唐妈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抢过了自家大孙子,左看右看好一番折腾,见没啥事儿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退后几步回到屋里,站在门口冲着大儿媳说:“文哲是我唐家的孙子,我不管你们俩口子闹成啥样儿,不准把文哲扯进来!”
  顿了顿,唐妈又忍不住抱怨起来:“耀祖你也是,早知道当初就换一下好了,多大的事儿呢?你哥能吃的苦,你就不能吃了?红玫也是!都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老偏心耀祖呢?”
  唐红玫、唐耀祖:…………
  姐弟二人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模一样的迷茫无措。
  趁着这个机会,唐光宗媳妇儿转身走人,因为她这回没抱上儿子,唐妈倒也没上前拦住她,只是一叠声的念叨着:“怎么就成这样了?唉,这事儿咋就闹成这样了呢?”
 
 
第44章 
  唐妈的情况跟李妈很是相似,就连自我感觉也有很多的共通之处。
  就拿李妈来说,整个机械厂家属区谁不知道这人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可你若是问她自个儿,她可不觉得哪里就重男轻女了。
  自我感觉和客观判断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在李妈看来,前头两个闺女都长成了,现在当然要紧着最小的儿子了。她从也没有虐打过两个闺女,也叫她们都吃饱了饭,当然最艰苦的那几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可全家都这样,又不是独独饿着俩闺女。
  至于把闺女嫁出去要高价彩礼,谁家不是这样的?更别说,李桃当年因为跟家里赌气,略掉了订婚后过个一两年才结婚的规矩,利索的就把自己打包嫁了,她一分钱没落着不说,还落了一通埋怨。等到了二桃那会儿,为了长远考虑,她一样没拿到彩礼,反而倒贴了两床被子给二桃当嫁妆。
  李妈一直觉得,她对仨孩子一视同仁,什么重男轻女,没有的事儿。
  你问为啥同样都是孩子,李桃和二桃未出嫁时都要忙里忙外的操持家务,李旦就不需要?李妈的理由足足的,女孩儿迟早要嫁人,嫁了人还能什么都不会干?横竖都要学的,当然是趁早学会了更好。男孩儿就不同了,没娶媳妇儿有妈和姐姐照顾,娶了媳妇儿就更不用多说了,学这些家务事儿有什么用?
  再问她为啥要给李旦攒钱,却不给李桃姐俩攒钱?那更简单了,女孩儿嫁人以后就靠夫家过活了,要钱干什么?男孩儿就不同了,没钱谁嫁给你?
  ……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能去跟三观不同的人讲道理,因为确确实实是讲不通的。
  就像李妈从不认为自己重男轻女,最多最多也就是偏疼年岁小的孩子。那么,换做唐妈亦是如此,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否太过于偏心了。
  怎么会偏心呢?儿子女儿都一样养大了,又没骂过更没打过,养得这么好,她当然是个完美的母亲了。
  至于唐光宗这回出的事儿,她先前是没意识到,只觉得孩子怎么就这般糊涂呢,等听到了大儿媳临走前那番话,她不由的责怪上了。
  怪大儿媳连个男人都哄不住,没见她二闺女也长时间跟二女婿分隔两地吗?怎么女婿没事儿,儿子偏就叫人哄了去?当然是大儿媳自个儿没用了。
  又怪年前那会儿,大儿子要跟小儿子交换活儿,却被拒了。仔细想想,南方沿海城市本来就比他们这块发达多了,经历的诱惑肯定也多,假如大儿子老老实实待在县里,又怎会有这种事情呢?
  抱怨来抱怨去,唐妈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
  “你俩不是还要忙活店里的事儿吗?赶紧回去吧。光宗家的……”唐妈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想叫他俩分开,可要是她自个儿都不想辙儿,我又能咋样呢?算了算了,由着他们去吧。”
  唐耀祖本来就容易炸,听了这话,直接就受不了了:“妈,这回是哥他做错了事儿,你倒是好,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你为啥不去劝劝我哥呢?”
  “是是是,他是做错了事儿,可他这会儿又没在我跟前,我能咋办?再说就他错了,他媳妇儿没错?那会儿你二姐也说了,不然就叫她跟着一起去南方,她不乐意啊!一副好像我会虐待了她儿子的样子,说啥都不愿意去,还拿咱们老俩口作筏子,说要照顾我们俩……我们多大年岁?你爷爷还在种地呢,我和你爸就已经老到要人照顾了?说是照顾,她最多也就是扫扫地、喂喂鸡,连生火做饭都弄不好,更别提下地干活了。唉……”
  平日里,唐妈是属于做得多说得少的,可这回像是真的把她气到了,接连说了一大通话,总算是把憋在心里的气都给出了。
  眼见儿子女儿还等在自个儿跟前,她又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横竖光宗打小就主意大,要结婚的是他,要离婚的也是他,我能怎么办?”
  既然连唐妈都没法子,唐红玫姐弟就更没法插手这事儿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假如今天只是唐光宗闹着要离婚,他媳妇儿不愿意的话,作为家里人是可以帮着劝和的。问题在于,现在是俩口子都不想过下去了,外人怎么劝?当妈的都放弃了,当姐姐、弟弟的,除了看着还能咋样?
  只这般,唐红玫姐弟俩匆匆的走又匆匆的回,回到卤肉店告诉唐婶儿,事情很严重,然而他俩没法子。
  “你妈说了不叫你们管,你们就别管。”唐婶儿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里头的弯弯绕绕,她看得更透彻些,毕竟唐光宗那媳妇儿是个城里姑娘。
  相较于乡下姑娘热衷于嫁到城里,城里姑娘却极少有人会嫁到村里去的。当然,再少还是有的,可除非是定居在城里的,但凡长期住在乡下的,极少极少日子能过顺当的。
  等晚间回了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完饭时,唐婶儿才接了之前的话茬,耐着性子跟唐红玫姐弟俩分说。
  “上山下乡的事儿你们总该知道吧?咱们县偏僻得很,前些年政策也不严格,好些人家都想法子避开了,就算真的避不开,一户人家最多送走一个就成了,走的也不会很远,多半就在附近乡镇里。其他地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我娘家有个妹子,早些年嫁到了省城里,她家仨孩子,头尾都是儿子,中间得了个闺女。那会儿省城里,一家只准留一个孩子,她家长子要鼎立门户,肯定走不了,小儿子那会儿年纪还小,就先叫闺女去了。去的还不是左近地方,而是西双版纳。”
  其实唐婶儿也不知道西双版纳在哪里,大概就知道离他们这儿特别特别远,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而且到了地头还要各种转车,是个相当穷困的地区。
  她那外甥女去了八年,在那头安了家落了户,当然也生了孩子。等到前两年政策变了,能回来时,男知青多半都狠心抛弃了妻儿回了家乡,她也想回,却实在是舍不得,最后只带着俩孩子回来探亲一趟,又走了。
  本来是省城里的娇娇小姐,家里条件也相当不错,打小倒也帮着干些家务活儿,可总得来说,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
  结果,下乡以后真的是把什么苦头都吃了,走的时候才十七岁,回来时却已经老得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
  说委屈也是真委屈,尤其是看到自己的父母已经退休在家含饴弄孙,看到自己的大哥进了机关单位,娶了同样坐办公室的嫂子,再看看走时还是个小豆丁,现在却已经上了省城最好高中的弟弟……
  唐婶儿前两年回娘家时,就听到她妹子哭这个事儿,直念叨对不起闺女,又说了一大通城里姑娘在乡下太不容易了。
  做个饭还要自己推磨碾好,还要生火煮饭;吃水、洗衣要跑老远去河边上;洗澡要么结伴去河里草草洗一下,要么就好几个月半年才洗一次;更别提还有繁重的农活儿要做了。
  就听唐婶儿问:“红玫、耀祖,你俩在乡下有那么苦吗?”
  一旁的许学军听了这话也皱起了眉头,凝神看向媳妇儿。
  唐红玫轻笑道:“哪儿就那么夸张了?早起生个火做个饭,吃过饭顺便扫下院子喂个鸡,收拾收拾把碗筷衣服拿去洗。我家院子里就有口井,用水别提多方便了。还有碾米啥的,一次多弄点儿,能吃好久,犯不着天天磨,再说这些事儿有我爸妈在做呢。”
  “你是觉得没啥,你叫个城里姑娘去乡下住着试试看。”
  “也对,城里太方便了,一拧水龙头就能出水,还有蜂窝煤也方便,电灯亮堂堂的。地方小了收拾也省力了,又不养鸡鸭的,隔几天收拾一回都使得。”唐红玫终于意识到她大弟媳为什么会那么委屈了,怕只怕唐妈觉得她什么都不会做,她却认为自己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了。
  这时,唐耀祖忽的蹦出一句:“她自愿的呀,又不是咱们家求她嫁过来的。”
  唐红玫扭头问他:“家里人都这么想的?叔婶家呢?其他人也全这么想?”
  “不然呢?”唐耀祖摊了摊手,“没有媒人帮着说合,两家早先都没见过面,连定亲都没有,直接就急吼吼的扯证办酒了,没几个月她就生了……三姐,你总不能叫我们都捧着她吧?”
  不等唐红玫回答,他又添了一句:“对了,她还总说她娘家没要彩礼,可谁想省这个钱了?我哥娶媳妇儿的钱,妈早就攒好了,就等着擦亮眼睛给我哥相看一个十里八乡最好的姑娘,就算彩礼高点儿也不怕。谁能想到呢?”
  “照你这么说,他俩离婚还是好事儿了?”唐红玫反问道。
  “管他是好是坏,又没咱们说话的份儿!”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话已经不适用于现今社会了。事实上,唐光宗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得多。
  就在他媳妇儿赌气回娘家不到十天,唐光宗就来了,他是来办离婚的。
  不管是扯结婚证还是扯离婚证,都必须本人到场,更确切的说,是夫妻双方都得到场。唐光宗态度坚决,儿子他要,媳妇儿不要,其他方面倒是可以商量。不过,他虽然结了婚,却一直没分家,个人财产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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