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还在收拾东西,此时豪花的主卧一片狼藉,各色各样的首饰匣子都开着盖子,里面钻石、珍珠、红宝石、翡翠看的人眼花缭乱;各色精美的旗袍、手包、皮草堆满了床铺,孟夫人几乎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翻了出来。
孟先生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道:“这些都不能带走,把首饰细软装在箱子里,我一起卖了。”
孟夫人顿时就急了:“我这些首饰无论从品相还是大小都是极品,要是卖了以后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孟老爷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们必须一切从简低调快速的离开这里,我和你说,就是随身带的衣裳也尽量以简朴为主。你赶紧收拾下,把我们俩的衣服装在一个旅行箱里,我出去问问旧友,看有愿意收购古董的嘛。”
“这一路坐船去港岛的都是各界名流,怎么也得带一些首饰走吧。”孟夫人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
孟老爷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们是去逃命,不是去旅游,你要是舍不得你的首饰衣裳,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不含感情的一句话说的孟夫人心底发凉,眼瞅着孟老爷头也不回的离开,孟夫人不敢再耽搁,连忙按照孟老爷的要求,尽量把两人能用到的东西塞进一个手提箱里。玲琅满目的首饰她再也敢不多看,强忍着心痛合上一个又一个的首饰匣子,把它们都放到清出来的空箱子里,等待梦孟老爷处置。
蓁蓁见孟老爷从家里出来,并没有马上现身,她对这个年代的金条、古董的价值并没有太多的概念。想着孟老爷出去肯是去商谈交易,不过如今看这局势似乎敢买的不多,不如跟着去看看到底能换多少。
显然,孟老爷对自己转让古董字画这件事也不怎么抱希望,可是把那些宝贝就这么扔了他又舍不得,站在原地盘算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找与自家交情深厚的故友问问,至于那些酒场生意场的伙伴朋友,孟老爷连问都不敢去问,就怕自己前脚走后脚就被卖了。
孟老爷没坐家里的汽车,而是步行前往,好在冰城的资本家们住的都不远,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一栋洋楼前面。
按了按门铃,那家的管家出来看着孟老爷愣了一下,连忙打开门请他进去:“这个时候孟老爷怎么出门了。”
“来拜访下你家先生。”孟老爷快步走了进去,可刚迈进客厅,孟先生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孟先生怎么不进去?”后面的管家问了一句,而后又扬声喊了一句:“老爷,孟老爷来了。”
里面一个和孟先生差不多大年龄的男人看到孟老爷顿时一喜:“孟老弟快进来,我正想明天去拜访你呢。”
看着满地的箱笼,孟老爷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白老哥也准备离开冰城?”
“怎么?你也是?”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苦笑。
“我得了消息,这次运动涉及了权利争斗,而这种事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结果的,与其留下来观望,不如趁着现在形势不严峻的时候赶紧撤离比较好。”白先生递给孟老爷一支烟:“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孟老爷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家里的古董字画首饰之类的带不走,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买?结果一看你这架势……”孟老爷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白先生门路多,不禁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白老哥在古董收藏上认识的人颇多,您觉得我家里的古董找谁能脱手,满清那些瓷器之类的也就罢了,我那一件元青花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还有那字画……”
白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弟不瞒你,就是我也没寻找门路呢,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别说你家那些收藏,就是我家这么多宝贝,还不知能不能卖上三个大黄鱼。”
“咋就这么不值钱了呢。”孟老爷捶胸顿足:“要不是怕带太多的东西容易暴露行踪,我一件都舍不得卖。”
“你以为我舍得?”白先生看着客厅里一堆箱子满脸心痛:“实话可你说老弟,我明天一早就出发,这一路的船票机票都托人买好了。就这几个小时,要是还找不到人接手,我就只能把东西撂这里了。”
想起这些天的传闻,孟先生脸都白了:“要是那些人破门而入,这些宝贝不就被他们给毁了?”
“毁了能怎样?总不能为了这些死物把命搭上吧。”白先生抽完最后一口烟,认真地劝了孟老爷一句话:“听哥的,要是有真有人买也没谈价,给钱就卖吧,耽误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孟老爷沉重地离开白家洋楼,蓁蓁看着孟老爷出来,意识连忙回到身体里。
从溪边站了起来,蓁蓁对着溪水再一次检查了遍自己的装扮,身影一晃就落到了孟老爷旁边不远处的大树上。
看着孟老爷过来,蓁蓁顺着树干滑了下来,一只手握着一毛钱另一只手抓着一块糖快步地跑到孟老爷旁边,露出傻傻的天真的笑容:“老爷,有人让我带话给您。”
孟老爷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眼神在她手里的毛票和糖果上一转,便以为蓁蓁是从路边随便找送信的孩子,不禁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
“有人让我传话给你,问你家那些古董字画首饰两条大黄鱼卖不卖?”蓁蓁天真的笑着,眼睛却不看孟老爷,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糖块。
“真的?”孟老爷刚才和白先生谈了话以后,都做好舍弃那些宝贝的打算了,没想到一出门居然能峰回路转,不过看着眼前的孩童,又想起那个不肯出面的买家,孟老爷在狂喜之后立马又警觉起来:“是谁让你带的话?怎么交易。”
蓁蓁眨了眨眼睛,露出略微思索的神情,在孟老爷焦急的神情中,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哦,对了,他说如果你同意可以先付金条,古董字画首饰之类的你也不用管,还是放家里就行,他自己会去取。”
孟老爷迟疑了一下,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白家洋楼,蓁蓁立马补了一句:“对了,那人还让你帮忙问下白先生,若是他愿意割爱,那人愿意出三根大黄鱼。”
平心而论,纵然两人的收藏里有些难得的珍品,但在这个时候能出这个价已经算厚道之人了。孟老爷连忙又跑回白家洋楼,没多久,白先生跟着孟老爷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看着眼前和小乞丐一样的孩子,白先生顿时愣住了,他看了看孟老爷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她?”
“估计是来传话的。”孟老爷回了一句,又蹲下来问那蓁蓁:“若是我们同意去哪里取大黄鱼。”
蓁蓁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奶糖,听见孟老爷问,这才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孟老爷和白先生对视了一眼,忙不迭的接过来,四处看着没有人过来,连忙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角,里面露出了一抹金色。
孟老爷连忙把纸包上,白先生也不嫌蓁蓁脏,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咱们到家里说话,那里有很多糖。”
附近已经有人往这边走了,蓁蓁连忙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等到白先生的洋楼里,孟老爷迫不及待的把纸包放到茶几上,粗暴的扯开外面的纸,整整齐齐摆在一起的五条大黄鱼出现在众人面前。
孟老爷和白先生都是在商业领域浸淫了几十年的人,这金条过手的也不少,上手颠一颠,再看看这成色就知道真假了。
白先生看着金子,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小朋友,托你传话的人怎么说?”
蓁蓁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强调:“那人给我这包东西的时候说明天一早你们务必离开,房门大门都锁好了,东西放到房子里就行。”
“那他怎么取货?”孟老爷追问了一句,而回答她的是蓁蓁茫然的神色,似乎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白先生朝孟老爷摆了摆手,吩咐下人拿来两包饼干一包奶糖递给蓁蓁,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她的头:“小朋友,多谢你了。”
蓁蓁抱着东西忙不迭地跑了,孟老爷迟疑地问白先生:“白兄,你说这是谁的手笔?”
白先生摇了摇头:“也许是政府也可能是某个高官,不管是哪股势力一定是对我们极其熟悉的人,不然不会没见东西就能这么准确的给东西估价。好在他对我们没什么恶意,要不然也不会先给大黄鱼。就冲这个,这些年咱就没白给他们捐钱修路建学。”孟老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拿起属于自己那两根大黄鱼:“既然这事了了,那我告辞。”
“告辞!”白先生拱了拱手。
蓁蓁看着孟老爷离开,便一闪身回了北岔,丝毫不担心花了五根大黄鱼买的那些古董宝贝会被人卷走。白先生、孟老爷一直以来在冰城都是口碑极好的儒商,也做过不少好事。就凭他们的人品和以往的处事原则,蓁蓁并没有讨价还价,而是大方的按照他们的心理预期支付了大黄鱼。
回到山里,蓁蓁脱了身上的破衣裳丢到一边,晒了一天的溪水暖洋洋的,蓁蓁索性下了水一边和鱼儿嬉戏一边把身上脸上洗的干干净净才回家。
睡了一个舒服踏实的觉,早上起来蓁蓁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拿起一块饼子风一样的又冲出了家门,李老太看的直摇头:“这放假咋比上学还忙呢,也不知道整天在山里忙乎啥。”蓁蓁的心里惦记的都是自己那些古董,胡乱咬了两口饼子,见四周没有人,不等到山里她就直接消失在路边的大树后面。
悄悄落在孟家附近的一颗树上,蓁蓁用意识扫了扫孟家洋楼,里面早已空无一人。蓁蓁的身影从树上消失,出现在孟家的客厅里,只见客厅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个一米多高的箱子,蓁蓁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又有大小不同的匣子。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个大些的匣子,只见里面用海绵和软布垫着底部和四周,一只漂亮的瓷器用绳子牢牢地固定在匣子上。蓁蓁不懂古董,只能翻开瓶底看下面的款识,上面写着大清雍正年制。
来不及一个个细看,东西放在这毕竟不安全,谁也不知道粉卫兵会什么时候冲进来,蓁蓁抱住一个箱子,意识一闪,便带着箱子来到了北岔原始森林的深处。忙活了一上午,蓁蓁不仅把孟、白两家的古董、字画、首饰带了回来,就是书房里那些书籍、书案和椅子也都挪了回来。实在不是她雁过拔毛,主要是这两家书房都摆的明代黄花梨家具,这玩意也很值钱的好嘛。
之前的东西都挪了回来,剩下的零零碎碎蓁蓁也不想放过,两家走的匆忙,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
找了个树木并不算浓密的地方,蓁蓁找了一块没有树根的山地,让这些箱子一个接着一个沉了下去。箱子都埋在了土里,可这一堆的明代家具让蓁蓁犯了愁,放在露天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被山上的强风暴雨摧残了,可是放土里,蓁蓁又觉得不是保存的好办法。
围着这些明代家具转了两圈,最后蓁蓁把视线落在附近郁郁葱葱的大树上。随着蓁蓁的视线移动,一颗颗树拔地而起,它们的根须交缠在一起,树干紧紧贴住、牢固的长在一起,很快蓁蓁周围被高耸的树木围了一个二百平多米的区域出来,只有位置比较低的一面缺了两棵树,像是特意留了门一样。有了木墙还不行,屋顶是最为关键的,蓁蓁抬头向树顶望去,轻轻做了个拽的手势,木墙上的枝干忽然全部像中间垂了下来,彼此交织在一起,搭成了一个斜面的屋顶。
因为一切都由蓁蓁控制,所以枝干在搭建的过程中不停的生长或是缩小,直到完全密合在一起才停止。蓁蓁快步跑到顺着留出的门跑到外面,欣赏着自己用异能搭建的木头房子。
因为地下有树根,所以蓁蓁完全不担心牢固性的问题,她唯一怕的就是这些衔接的细小缝隙会漏水,挥了挥手,一片片叶子从房顶墙体上蔓延开来,一片压着一片,远远看去就是一幢绿色的房子。
蓁蓁兴奋的把家具都挪到树屋里,又返回了冰城把人家的床、被子、沙发、茶几这些东西都搬了回来,甚至连厨房都没放过。孟家和白家这样的人家,如今已经不用炉灶做饭了,一排崭新的液化气罐看的眼睛发亮。正愁着很多东西不好拿回家去了,有了这玩意,在山里也能做饭了。
蓁蓁把煤气罐、锅和灶的都搬了回来,橱柜里里吃的米、面以外,燕窝、鱼翅、海参、鱼肚、干贝这样的珍品蓁蓁更是一样没落下,蓁蓁忙活了一天,终于把东西都搬回了北岔,环顾四周,一天前还奢华富贵的房子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墙了。
蓁蓁拍了拍手,满意的一笑,刚要准备离开,忽然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看着窗外一群带着粉袖标的粉卫兵一个个翻墙跳进院子,蓁蓁调皮的一笑,随即身影消失在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你们没有看错,煤气罐在65年就出现了。
因为我们是架空文,又想沾染ZZ的东西,所以一些词语都改了改,大家知道就好。
第52章
粉卫兵一开始是大、中学生成立的组织,一群学生凑在一起写大字报、“破四旧”、抄家、搞运动。总体来说,粉卫兵组织里的学生们相对而言比较单纯、实实在在的搞活动,可有些好钻空子的人发现这不但是个十分荣誉的好活还能趁机捞不少好处,立马加入了粉卫兵的阵营。
在他们看来,加入粉卫兵去抄家,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砸抢资本家的东西,那资本家的家里不但米面不缺,就是那金子古董也不少,傻子才给砸了烧了呢,都弄回来藏起来,以后发家就指望这些东西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多,尤其是那些二流子最喜欢掺和这种事,以前好吃懒做东家混西家蹭的占便宜被人瞧不起,现在可以打着粉卫兵的名义去抢夺,别人还得夸她革命积极。
来孟老爷家抄家的就是以二流子为主的粉卫兵,他们一开始加入粉卫兵的时候光找借口去批斗和自家不对付的人,直到前几日“还看今朝战斗队”抄了富商张秀明的家,不仅搜刮出很多银票银元和大团结,还抢了不少大米百面回去,有一个头头还藏衣服里两瓶茅台,这酒可是高价酒,一瓶值十六块钱呢。
住在那个头头隔壁的一个二流子叫苗福海,自打开始运动以后可把他得意坏了,把平时在一起混的不务正业的人归拢起来,再叫上自家上中学的弟弟妹妹也成立了一个叫“今朝战斗队”的粉卫兵组织,这几天他们正在街上看谁不顺眼就拽着人剃头,享受恣意蹂躏别人的快感,可下午回家老娘说起那十六块钱酒的事,再看着自己抢回来的苞米面顿时满肚子火气。
想着去抄资本家,指定油水不少,苗福海不但把战斗队的人叫上了,自家的弟弟妹妹亲戚也叫了一群。把人集合起来,苗福海举着胳膊高呼:“打到资产阶级反动权威,我们要勇于反抗!去抄资本家的房子,拉他们去游街。”一群人义正言辞的响应者,可脸上的贪恋却出卖了他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