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俏一阵沉默。
过了几秒,郑朗宴有些挫败,似乎是想用尽赌注给彼此下了最后一剂猛料,他刚准备沉声开口,那边忽然传来林俏轻轻柔柔的声音。
“那,先去公司吧。”
郑朗宴愣了一下,目光看向林俏,手还紧张地死死捏在一起,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
林俏目光终于从司机身上收回,看向他:“我没有什么急事,等到了公司再想办法也可以。”
听着她真实温柔的声音,郑朗宴松了一口气。
他沉着声音开口,问:“你回了学校打算做什么?”
林俏语气也淡淡的,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郑朗宴胸前的领带夹,对比他昂贵的西装,让她有几分陌生感。
“休息,没什么事要做。”
几乎是立刻,郑朗宴有些急促地接着她的话说:“办公室有休息间。”
林俏格外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郑朗宴几乎有些无处遁形,声音闷闷的接着说:“……你可以先在那边休息。”
郝云戒备地拉着林俏的衣袖晃了晃,用眼神严肃提醒她。
她刚准备开口,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
郝云接了起来,说了两句话,马上有些紧张地提高音量,质问对面几句。
挂断电话,林俏有些紧张地问:“云云,扇子他……怎么了?”
郝云神色有些慌张,一面伸长手臂拍了拍前面司机的椅背:“我要下车,放我下来。”一面回她,“他们医院有人闹事,不小心伤到他了。”
林俏立刻有些紧张:“严重么?”
司机有些犹豫地看着郑朗宴,得到他点头应允后,把车靠边停下来。
“他说不严重。可我不放心。”
郝云打开车门,“我朋友说了过来接我,我在这等着就行。”
她弯身走了出去,扶着车门,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俏俏,你要不要跟我走?我送你过去。”
郑朗宴目光沉沉,带着十二分委屈,看向林俏浅淡的目光和脸庞。
林俏摇了摇头:“你快先去看扇子吧,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郝云下车后,车门很快合上,宽阔的后面只剩两个人。
司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后面郑朗宴肃然的神情和一直盯着林俏的目光,满脑子都在难以置信地回想,刚刚总裁秘书专门打电话过来,让他配合演一场戏的话。
车子一路飞驰而过,很快停在星联大楼下。
林俏之前因为段毅格的缘故来过几次,还不算陌生。
两人相携下车,林俏跟在郑朗宴身侧进去,一楼大厅的人很快都好奇地看过来。
郑朗宴凌厉的视线瞥过去,一干人立刻收回目光忙自己的。他带着林俏往专用电梯走,秘书她们刚好迎上来。
“郑总。”
郑朗宴点点头,带着林俏一路上顶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上,其他人被阻隔在外。
郑朗宴办公室格外宽敞明亮,偌大的落地窗那里,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来。
他穿着高定西装站在光里,和这里的风格融为一体。
林俏看着他的背影精悍而挺直,站在光里,仿佛随时可以遮风挡雨。
郑朗宴很快转过头来看着她,引着她走到一边的休息室。
回过头来,一手拉着门把手,垂眸看着她:“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看林俏目光如水地看着自己,郑朗宴吞咽了一下,几乎是立刻补充:“我去开会,你不要走。我开完会就过来……送你回去。”
郑朗宴神色紧张地看着林俏,低沉的声音莫名地强调:“休息室里什么都有,有事喊张秘书。你等着我,不许走,知道吗?”
林俏静静地看着他。找不到理由,他低沉的嗓音含混地说:“万一碰到记者,欺负你怎么办。”
林俏有些无奈的仰头看他:“郑朗宴,快去开会吧。”
许久没有听她这样软着嗓子喊自己名字,郑朗宴愣了一下,就听到林俏继续说:“你放心,我不走。”
像是被她的声音蛊惑,郑朗宴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绕进旁边的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久才回过神来。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笔挺西服,领带被扯松一些,胸膛后知后觉地剧烈震颤着,仿佛知道自己为谁而跳。
郑朗宴猛地拨起冷水开关,飞快的掬了几捧水拍在脸上。
隔着水珠看镜中的自己,视线清明起来,呼吸和胸腔却越发燥热沉重。
他抬手狠狠地锤在盥洗台上。
跟着泄愤一样把整条领带都扯开来。
郑朗宴转过身来,倚着墙壁站着,闭上眼,仰着头粗重喘息两下,心底的愤愤一霎弥漫上来。
他就不该说自己要开什么鬼会。赖在办公室,林俏赶他也不走,也许就能一直看着她。
或者他现在就回去,告诉林俏会议突然取消了?
有个这个念头,它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滋长。
郑朗宴站直了,张开眼睛,唇角刚刚勾起一瞬,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郑朗宴愣了一下,抬手接了起来。
“郑总,刘远在楼下,说是想见您。”
郑朗宴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周身气场疏离而冷漠。
他捏着领带上那个小小的领带夹,随意地问:“哪个刘远?”
“是最近筹拍《南京十二年》的刘远导演,他说您刚刚见过他的。段总也在。”
郑朗宴迈出去的长腿一顿,想到那个人给林俏的难堪,眼眸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
“让他到二号会客厅来。”
“好的。”
——
偌大的会客厅里,段毅格闲闲的坐在一侧,长腿随意搭在前面的桌下,一脸讥讽的笑,看着对面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男人。
“怎么,刚刚不挺横的吗?螃蟹改道走了?”
刘远马上讪笑一下凑近些:“不是,段总,这,误会,误会啊。”
“哎哎,离远点。我晕螃蟹。”段毅格嫌恶地皱了眉,唇边的笑更嘲讽了,“误会?你这意思是,我们林姐儿辛苦面试的角色被挤到十八线,你当面侮辱她说她没后台,这是误会,这他妈误会可大了。”
刘远面上顿时变得难看。
他有些急促地给段毅格解释:“不是,段总,您也知道,权大一级压死人。我是搞艺术的,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其实我个人很欣赏林俏的。”
“你可拉倒吧,搞艺术和多少女明星搞床上去了?你他妈行为艺术啊!”
刘远被他毫不留情的说中,脸色都涨红了。可他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折腾起来的事业,只得装孙子。
“不是,段总,我这不是也不知道林俏是您的人啊,这要是知道,我就是有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她啊。”
段毅格霎时笑出了声,他看着门口一晃而过的身影,看戏一般向后倚着:“可别。这话你就抬举我了,要我的人,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你可是动到我们宴哥放在心尖上的人了,自个儿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下一秒,会客厅的门被猛的推开来。
男人阴沉着脸,身形高大挺拔,换了新的领带,依旧小心翼翼夹着那个旧的领带夹。
第53章
刘远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双手拘谨地停在身侧, 有些忐忑地喊了一声:“郑、郑总……”
郑朗宴理都没理, 迈着步子走到他的座位侧。
明明气定神闲, 却让人觉得脚下步步铿锵有力。
他修长的手垂在身侧, 长指有规则地轻点长桌,一路节奏缓慢的点过来,像是催命的钟声。
逐渐靠近,让人不寒而栗。
刘远忍不住瑟缩一下, 脸上的笑容僵住。
郑朗宴一路轻点,到了刘远身侧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眯了眯,跟着指尖点了点。
沉闷的敲击声过后,他低沉着嗓音,状似随意地开口:“坐。”
“啊?哎!是, 郑总……”刘远反应了一下, 很快摸索着椅子往下坐。
边坐边絮絮叨叨地准备搭话:“郑总,您看……啊!”
就在他整个重量都交代下去的时候, 下一秒, 身下的椅子却被人猛地踹开,椅子翻了个个撞到旁边的椅子, 发出巨大的声响。
刘远被吓得惊呼一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坐在地的时候,衣领却被人猛地揪住。
郑朗宴放大的阴沉的俊脸近在眼前。
呼吸被他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刘远的脸涨成猪肝色, 脚几乎离地。他只能慌张地抬手抓郑朗宴的手, 祈求他松开。
段毅格也被郑朗宴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 手撑着桌沿坐直了些。
郑朗宴看似轻松地就将人提起来,手臂上西装里绷起的肌肉轮廓外泄了他的愤怒,他的黑眸沉得更深,里面的怒意一闪而过,他点点头,声音却压得平静得犹如寒冰。
“你之前说,林俏后台不硬?”
刘远的手拍着男人犹如铁钳一样的手臂,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气音。
他刚准备解释,下一秒却被男人揪着衣领狠狠甩了出去。
呼吸畅通的一瞬间,刘远整个人砸在刚刚被踹出去的椅子上,跟着又砸到了坚硬冰冷的地上。
他闷哼一声,疼得整个人蜷缩起来,呼吸由不得屏住。
耳边是郑朗宴陡然阴沉下去的声音。
“不够硬,是吗?”
坚硬的皮鞋底磕在地上,一声声清脆又响亮,郑朗宴单膝曲起,蹲下身去,看着男人痛苦的神色。
眉眼间只有凉意。
刘远这下彻底慌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扯郑朗宴的裤腿。
“郑。郑总,我真的不知道林俏是您的人。我错了!真的,我错了!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奋斗很多年才有现在的成就,我在导演事业上贡献不小,您不能就这样让我混不下去……”
郑朗宴一瞬间嫌恶地皱起眉,他躲了躲,扯着刘远的头发把他的头掰到一个向后仰的不可思议的弧度。
声音冷到底谷。
“你凭什么觉得,动了林俏,我还会放过你?”
“郑总,我可以让林俏当女主角!真的!”
郑朗宴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他妈也可以。”
就是没有早点做,所以才让这样的混蛋有可乘之机。
郑朗宴想到之前段毅格说的,林俏在车上哭了一路的话,一瞬间觉得心脏揪痛到无法呼吸。
他狠狠甩开一把刘远的头,接着猛地站了起来。
刘远忍着眼冒金星的痛,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裤管,为了好不容易积累的成就和将来,他当定了这个孙子。
指尖刚碰到郑朗宴的裤脚,人就被猛地踹翻了。
下一秒,男人冷硬的皮鞋直接踩在他的喉管上。
郑朗宴脚下微微用力,逆光之下,犹如不可侵犯的神祇。
他手肘微微撑在用力的那条腿的膝盖上,上身微微弯了下去,眼里的光一瞬间危险迸出。
“你想死吗?”
脚下微微加深力道,躺在地上的男人开始翻白眼。
段毅格看情况有些不对劲了,疾步走过来,拉开了郑朗宴。
“宴哥!你先出去透透气吧,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就成。”
刘远咳嗽着,脸色涨红,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大口喘着气,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段毅格说:“回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这个圈子少几个你这样的垃圾也没什么不好。省得祸害女明星和社会了。”
——
段毅格出来的时候,找了一圈才找到在卫生间倚着墙壁抽烟的郑朗宴。
烟雾缭绕间,男人清冷的眉眼若隐若现。
烟草的味道不如雪茄,但让人静心的功效要好很多。
之前说要回国的时候,郑朗宴已经开始改抽雪茄,只过口不过肺,味道也不太浓烈,只堪堪遮住瘾。
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大型火灾现场一样的情况。
彰显了他情绪的起伏和盖不住的愤怒。
段毅格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又紧紧提着。
他靠近了些,轻声喊了句:“宴哥。”
郑朗宴没有回话,薄唇微张的瞬间,白的无暇的烟雾自口中缓缓升腾,盖过他的眉眼,像是林俏浅淡优雅的脸庞。
段毅格学着他的模样,和他并排倚靠着,交代:“那部戏新找的导演过两天就能就位,那几个和刘远有关系的女演员会跟他的丑闻一起爆料,剧组已经在筹备招新人了。”
郑朗宴没有应声,清冷的视线微眯,眉间聚着化不开的愁。
段毅格移开目光,去看窗外的风景,状似随意地问道:“宴哥,你在担心林姐儿的事呢?”
口中的烟雾再次绕过肺,轻轻呼出来,却怎么也填不满心脏那块地方。
郑朗宴用刚抽过烟,有些颗粒感沙哑的嗓音开了口。
“我应该早点回来,就不用留她一个人受这么多苦。”
段毅格扯着嘴角苦笑:“还怎么早啊?没日没夜赶课程读完,一个个照着郑伯父的指示做生意搞投资,还要和他的人斡旋自己投资开公司,这才几年,你灌自己多少酒和烟了?命都快搭进去了……”
说到最后,这几年的回忆如潮涌上来。
并不愉快。
段毅格噤声。
隔了会儿,郑朗宴嗓音依旧低沉沙哑,开口。
“她怪我也是应该。”
“宴哥,要我说,”段毅格看着他,眉眼间的神色也跟着沉了沉,“你跟林姐儿明明就在乎彼此,也想的紧,话说开了,她终究是心疼你的,给她点时间,总不会一直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