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一跺脚一哼唧,抱起团子就往外奔,留得徳昭一人呆立原地,迟迟未曾回过神。
耳边回荡着她说的话,肮脏……
果然,她竟嫌弃他嫌弃得这么光明正大。
走到屋外,正逢毓义迎上来,两人一同往外走,徳昭想起什么,问:“你第一次与女子亲热时,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毓义差点呛住,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回眸看徳昭,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皱着眉伸手触碰徳昭的额头,疑惑道:“不对啊……没发热啊……”
徳昭甩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问,“有没有女子嫌弃你的……咳咳……唾沫……”
毓义眼睛发亮,“九堂哥,你终于有女人了!”
他声音洪亮,一声大叫几乎喊得庭院的人都能听到,徳昭连忙捂住他的嘴,神情不耐烦,“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别说其他有的没的。”
一放开手,毓义贴过来,兴奋地问:“九堂哥,你问我这些,那可算是问对人了,待我传授两招,保管……”他凑过去,附在徳昭耳边说了几句。
徳昭一听,面上神情越发严肃,“毓义!”
毓义有些委屈,“难道九堂哥不想听这些吗?”
徳昭神情不太自在,半晌,他无奈地摇摇头,“算了。”
毓义说的那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派上用场,他如今只想怎么哄她不要嫌弃他的亲吻。
想来想去,想不到好办法,看来还是得从长计议。
他禁不住又叹一口气。
☆、第37章 出现
这厢,幼清同众人一起上街,她抱着团子四处逛,因着上次徳昭带她逛过,城里各处好吃好玩的地方她心里大概有个数,是以众人都愿意以她为首,跟着她一块。
恰逢今日城东有庙会,人群熙攘,好不热闹。
团子窝在幼清怀里,小小的软绵绵的,时不时抬起头往外望,幼清摸着它的脑袋,舍不得将它放下,这里人多,一个没看住,团子很有可能就走丢了。
幼清低声同团子道:“回去后你爱怎么在屋里跑就怎么跑,使劲儿撒欢,但是现在要乖乖的哦。”
团子嗷呜一声,将脑袋缩回去,满足地躺在幼清怀里。
今日庙会与别处不同,空地前架起了大片蔷薇花屏,一眼望过去,风雅夺目,特别好看,小姑娘都往那边凑。
幼清抱着团子往蔷薇花屏那边走,“团子,我们也去嗅嗅花。”
花屏呈回字形,走进去跟入了地下迷宫似的,刚一脚踏进去,忽地拐角处的花屏后伸出一只手,皓白的腕子,小巧秀气的手掌,食指微曲,朝幼清的方向勾了勾。
幼清一愣,缓步踱过去。
“清姐姐!”
福宝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丝毫没有任何生疏感,凑上来望见幼清怀里的团子,一双眼睛缓缓瞪大,惊喜地喊道:“是狗狗咧,清姐姐你竟然有只小狗!”
这是幼清第二次在洛城见到福宝,完全没了第一次的惊讶,对于福宝的出现,她并未有太大的感想。
“你又要替他送信么?”语气甚是冷漠。
福宝抬起脑袋,不知所措地看着幼清,“清姐姐,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要主子的信吗?”
幼清皱眉,一字一字道:“我早已与他恩断义绝。”
福宝嘟嘴,不是很高兴,手指抵在唇间,做出嘘的姿势,“清姐姐,莫说这样的气话,主子他……”
话未说完,幼清便掉头离开。
福宝忙地一把拉住她,“清姐姐,你听我说完……”
“幼清。”
一道熟悉的男声自花屏后传来,幼清怔住,这声音太过熟悉,曾经在她耳边痴迷地唤着她的名字唤了千百回,如今再听,差点以为时光倒流。
回过头,望见的却不是记忆中那张脸。
齐白卿不长这样。
幼清往后退一步,问:“你是谁?”
齐白卿温和道:“幼清,是我,白卿啊。”
他望着她的目光这般渴望,幼清愣了半秒,“白卿?”
福宝在旁边拉了拉齐白卿的袖子,细声提醒:“主子,摘下面具。”
齐白卿这才反应过来,他实在太紧张,一想到她在跟前,就慌张得手足无措,差点连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的事都给忘了。
背过身好不容易取下面具,回头望见幼清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当即有些腼腆,柔声道:“幼清,现在能认出我了吗?”
幼清心乱如麻,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不知他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多得不知该先选哪个开口。
齐白卿鼓足勇气往前一步,他贪恋地盯着幼清,眸子里满是柔情,“幼清,近来还好吗?”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阳光明晃晃地在头顶照着,那光照在他白皙秀气的脸上,他身后蔷薇花开,空气混了花香和草香,一如当年在王府花园时的初次相遇。
幼清一阵心酸,撇开头不看他,“你来了也好,有些话我正好同你当面说清楚。当初你既然选择放手,如今就不必再苦苦纠缠,我已经将你放下了,从此之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无需惦念。”
齐白卿听得她说这话,内心悔恨,懊恼得面红耳赤,问:“你已经是他的人了么?”
幼清脸一红,羞愤抬眸,“我是不是他的人,已经与你无关。”
齐白卿思及过去,心中似有千万根刺,痛得他几近痉挛,双眸一闭,心酸含泪。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是他太懦弱,是他太天真,是他太胆小,他配不上她,可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得豁出去博一把。
“幼清,当初我那样待你,是有隐情的。”他终是决定将当初徳昭找上门的事如实相告,关于身世的事半点说不得,想来想去,也就这个能说了。
幼清下意识拒绝倾听,“我不要听。”
齐白卿凑近,低下头,挽了幼清的手,道:“我曾在睿亲王跟前发誓,此生绝不与你再有纠葛,绝不同你见面,可是幼清,我做不到,我情愿下地狱遭受重重煎熬永世不得翻身,幼清,是他逼我离开你的。”
幼清摇头,“不,你撒谎!”
齐白卿怔怔地望着她,“幼清,这几年来,我何时曾骗过你?”他颇有些不自在,咬牙道:“你若不相信,大可以去问当初同我串戏的姑娘,叫淑雅的,她是个青楼姑娘,在行成胡同左街上的醉烟阁,我邻家牵的线,酬金是一两银子,因着你动手扇了她一耳光,所以又加了一两银子。”
他语气这般坚定,说得又如此详细,幼清想起那段时候同徳昭相遇的细节,她忽地没了底气,声音有些打颤,道:“他逼了你,你便放弃我,可见你对我的感情,根本不如想象中那般牢固。”
她这是在回避问题。
她根本不敢去想徳昭是否真的威逼了齐白卿。
齐白卿叹口气,语气绝望,仿佛一股轻烟从身体深处缓缓飘出,透着淡淡的哀怨,“幼清,他是手握重兵的王爷,而我是个穷酸书生。”
如何能比,如何抗衡,世事如此,他无能无力。
幼清想要捂住耳朵,可她怀里抱着团子,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任由齐白卿的话从耳朵飘进脑海。
一时间,徳昭的脸和齐白卿的脸混在一起,幼清慌张地想要逃跑。
她好不容易才忘记了白卿,好不容易才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接纳了徳昭,她只想好好地过日子。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白卿没有骗她。
他向来,都舍不得伤害她,只除了那一次。
齐白卿满脸愧疚,看她这副伤心模样,他心痛如绞。
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心中默念多遍,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必须要试一试。
“幼清,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同我离开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补偿你……”
幼清一味地摇头。
齐白卿心中失落,嘴上道:“倘若你改变主意了,就来找福宝,她住在小行宫东院。”
幼清头也不回地离开。
齐白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曾回过神。
福宝扯了扯他的衣袖,试图安抚他,“主子,你不要太难过,说不定清姐姐明日就回心转意了,你们四年感情,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齐白卿苍白一笑,摸了摸福宝的脑袋,“幸好还有福宝在。”
福宝脸一羞,梨涡浅浅,“福宝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38章 揉脚
下午还是大晴天,等到黄昏的时候,天已经蒙蒙变灰,雨滴打在脸上,湿了脂粉,幼清站在窗前,想着齐白卿的事,心中五味具杂。
徳昭进门的时候,团子正在屋里乱蹿,这边咬咬那边啃啃,棉絮四溢,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怎么了,活脱脱一副遭劫的景象。
他刚从校场回来便直奔过来找她,骑射后大汗淋漓,甚至来不及洗漱更衣,只想立马见到她,哪怕被她嫌弃地骂一声“臭男人”也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还不到一日,他已甚觉难受。
“幼清,我回来了。”或许声音太过温柔,她竟没有回头看他。
徳昭愣了愣,弯腰低身抱住团子,一边走,一边笑:“你看这只狗,调皮捣蛋的劲和你一样一样。”
走到跟前了,幼清这才猛地回过神,回头见是他,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她向来不习惯伪装自己。
徳昭凝眉,想要伸手碰碰她的脸,又怕手上的汗渍弄脏了她的面庞,实在心痒难耐,急中生智从旁拿了块帕子,用巾帕缠住手指,这才轻抚上她的下巴,柔情相望,问:“怎么了?”
他越是温柔,幼清就越是觉得不安,她摇摇头,垂下眸子细声道:“没什么,下午走累了,身子不太舒适。”
徳昭立马就要叫太医,幼清推说不用。
僵了片刻,徳昭放下团子,回身拦腰将幼清抱起来往床榻边而去。
他动作流利地为她褪鞋揉脚,嘴上道:“你一出去玩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这边逛逛那边瞧瞧,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能不累吗?下次上街时,听爷的话,雇顶软轿。”
幼清呆呆地看着他,从前害怕敬畏的面庞,不知何时起也有了这般谦逊温和的神情,她犹记得去年初见时他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以及行围时他将她当做他人替身时的不屑一顾。
而现在他几乎将她捧在手心上。
幼清忽地抓住他的手,神情认真,一字一字问,“徳昭,倘若当初白卿没有离开我,你该怎么办。”
徳昭一怔,而后置若罔闻地继续手下动作,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些什么?”
但凡说到吃,她大抵是乐意同他继续说下去的。
一长串的菜肴名单,她能一口气全部念出来,好像饿了许久一样,恨不得一口气将想吃的都吞进肚子里。
幼清摇摇头,语气异常坚定,“你快些告诉我。”
徳昭装愣,笑道:“我哪里晓得你要吃什么,万一传错了菜你不吃,你饿坏了肚子我可是要心疼的。”
幼清急得要掉眼泪,“徳昭,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齐白卿。”
她将话说得这样明白,徳昭敛了神色,反问:“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幼清撇开视线,咬唇道:“我就是突然想起,问一问。”
怕又是从哪里得了齐白卿的书信。徳昭神情不太愉悦,手下动作力道加大,一不小心捏得幼清喊疼。
她一喊疼,他便立马放柔了声音哄她,“不疼不疼啊,是我的错儿,不该分神的。”
幼清顺势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徳昭,你告诉我好不好,若白卿没有离开,你会不会……”
徳昭神色一变,冷笑一声,“会不会什么?会不会杀了他?你想问的,是这个罢。”他心里烦闷,一想到她又背着他悄悄收了齐白卿的书信,他就恨不得立马将齐白卿揪出来大卸八块。
若不是怕她没了自由埋怨他,他还真想派人时时刻刻跟着她。
“无论齐白卿有没有离去,你都是我的。”他目光发狠,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强势又霸道,“幼清,自我遇着你那天起,你便注定是我的。”
幼清抿唇摇头,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是会为了她而不择手段的人。
以他的性格,容不得有其它人占据她的心。
他要进来,便要先将里头的人赶出来,她心里有白卿,他铁定是不能容忍的。
幼清颤了颤,又问,“徳昭,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又或是曾经骗我的事,有没有?”
徳昭站起来,背对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片死寂。
沉默许久,他忽地回头沉声道,“不要再接他的书信了,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齐白卿。”
幼清一震,抬眸去看,徳昭已经离开。
她身子一瘫,软绵绵地趴在榻上。
他知道信的事,她藏得那样严实,可他竟然还是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的,他到底知道多少?
从一开始他就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惺惺作态隐瞒书信的事么?
幼清捂住脸,眼泪一点点从指缝中涔出来,她觉得他好可怕,竟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的城府有多深,她几乎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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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天天蹲在门口等人。
她等着幼清上门,只要幼清来了,齐白卿便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