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中的气氛真不错,彼有一些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最后。
还是荣娘说有些累了,想歇一歇了。
赵春花、刘之烨自然是一起应承了。这一晚,刘之烨只能去隔避的卧室歇一晚。那儿,是长子伯玉的卧室。
赵春花这会儿,则是去厨房的灶上添了大柴,由得这灶里的火慢慢燃,这般炖了两个时辰的黄豆猪蹄汤。
等赵春花明个凌晨早起来。正巧着,就能让女儿食用了。
第91章
荣娘睡了,两个小婴儿叔玉、季玉也是睡了。
便是赵春花也是忙碌好了后,也回卧室去歇息了。
建业城的外城北区的三榕巷子口,荣娘的家中,唯有刘之烨睡不着。哪怕他本来疲倦的不得了,可刘之烨就是睡不着。
在长子伯玉的卧室中,刘之烨躺了榻上,他了无睡意。
沉寂在刘之烨心中的,只有无尽的痛楚。
长子伯玉是刘之烨花了太多心思培养的继承人,长子伯玉能文能武,对于刘氏一族这等落寞的士族而言,那是一个多好的继承人啊。
当然,刘之烨更明白,在那些真正的士族眼中,刘氏一族肯定除名了。
那又如何?
只要人活着,就是希望。
长子伯玉的长大,长子伯玉的成才,就是让刘之烨的心里明白着,有人在,就有希望在。
可如今呢?
一切全完了。
刘之烨的希望被硬生生的打碎了。
那是他的长子伯玉,他的第一个儿子。
对于人生的头一个儿子,刘之烨寄予了太多。那些他不能实现的,那些他担付不起来的,在长子伯玉身上他瞧见了希望。
希望,是一种特宝贵的东西。
它能让活得无限精神,它能让人觉得再是苦,也不是苦。再是累,也不是累。
“……”
在一个人的卧室里,刘之烨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无声的哭着。男儿有泪,这等哀伤更是灵魂之痛。
失子之痛楚,偏偏刘之烨还不敢与人言。因为,刘之烨太清楚了,妻子荣娘的心中,长子伯玉的地位何其重?
他们夫妻的眼中,长子伯玉就是心头肉啊。
刘之烨自己都懂得,被挖了心头肉,是何等的疼?
在妻子荣娘刚刚生产了三子叔玉、三子季玉的情况下,刘之烨哪敢讲了实情?他怕妻子荣娘受不住,在月子里落了病根,这可是要糟了一辈子的罪。
刘之烨能如何?
他唯有担起了最大的担子,忍了心底的痛楚,强装的掩饰着笑容。
可这些又能瞒了多久?
今天能瞒,明天能瞒,后天呢?
三子叔玉、四子季玉的洗三礼,刘之烨的母亲刘王氏若不参加了,长子伯玉若不出现了?这不傻的人,都会明白出事儿了。
这也是刘之烨如今头疼的地方。
次日。
赵春花凌晨就是醒来了。
她醒来,就是想给女儿送了吃食。当然,女儿吃饱了,也好喂养了两个孙儿叔玉、季玉。
当然,赵春花起身时,还是挺小心的。
因为,二孙儿仲玉这会儿,是跟祖母赵春花睡了一个屋子的。
荣娘有身孕时,赵春花怕女儿身子沉,不容易照顾了二孙儿仲玉,所以,就跟荣娘夫妻说好了,让二孙儿仲玉搬一张小榻,睡她的屋里。
这会儿。
赵春花从自己的榻上起身,来到了二孙儿仲玉的榻边。在油灯的微光下,萧仲玉睡得正沉,似乎还在香甜的梦中。
赵春花心头挺好高兴的。
随后,她是更小心的,怕弄得声音太大,吵醒了小孩儿。
天边的启明星升起着。
荣娘是给饿醒的。她醒来后,还未发出声儿呢。
屋外。
荣娘就听得脚步声,不久,有油灯的光照了进来。原来是亲娘赵春花端着木托盘,进了屋内。
“娘。”
“醒了。真巧着。”赵春花听着女儿荣娘的唤声,也是笑了笑。
“娘给你炖得猪蹄,正好香着呢。你先等着,娘稍后就去给你盛来……”赵春花把油盏先搁了小桌。又是顺手将木托盘放下。
接着,赵春花把木托盘里,那搁着的温热湿毛巾,递给了女儿荣娘。赵春花笑说道:“擦擦脸,再擦擦手。”
荣娘自然不拒绝。
那湿毛巾洗一洗脸,整个人更精神了。
于此后。
赵春花还是递了一杯温开水,荣娘接过了,饮了……
之后。
赵春花又是转身出了屋子。不多时,赵春花再回屋时,又是盛好了吃食,送到了女儿的榻边上。这会儿,荣娘是借了力,已经半坐起身。
“娘,您受累了。”
荣娘瞧了窗户边,自然知道亲娘这起得够早。
“没事儿,没事儿。娘的睡眠浅,早点起来,晚点起来,都一样。”赵春花嘴里一边回了话,一边把吃食递给了女儿荣娘。
荣娘没拒绝,她是真饿了。
荣娘用了吃食时,赵春花在旁边瞧着,她心里高兴着。看着女儿用得香,她心中舒坦。
就是荣娘用好了她个人的朝食后,屋内,两个本来睡着了的小婴儿,也是相继醒来。“哇哇”的啼哭声,就是接连的响了起来。
“瞧瞧,两个孙儿的哭声真响亮。一听着,就是身子骨棒的小孩儿。”赵春花笑着说话。
这会儿,她可是帮忙给女儿哄孩子。
至于荣娘?
荣娘自然是给两个小孩儿喂了奶。
这一通子忙碌时,刘之烨进了屋内。
这会儿,荣娘忙碌照顾两个小婴儿吃食的事情,自然没有注意到了夫君刘之烨的异样。当然,也是因为屋中的油灯光线微暗,刘之烨又是站了暗影那边儿。
荣娘注意不到,那叫一个人之常情。
“娘、荣娘,你们忙碌。我去洗濑一下。”刘之烨说了话,退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
刘之烨瞧着屋内的灯光,又是想到了刚刚两个猴急的小婴儿,刘之烨的心底有些软化了。
哪怕隔了一晚,长子伯玉的死,还让他难受着。
到底叔玉、季玉的出生,让刘之烨又是升起了希望来。
人活着,还得继续活着。
刘之烨是一家之主,他不可能沉寂在过去里。他得对着未来,更加的大踏步前进。因为,他的身上,还担着一家人的担子。
刘之烨去洗漱时,他用了凉水,洗了一个痛快。
凉水在脸上时,有着凉意。这些凉意,让刘之烨精神是振奋了一些。刘之烨已经打算好了,今个儿,他就是去接了母亲刘王氏回城。
白马寺的事情,哪怕不知道伯玉的死?究竟为了什么。
可还得告一段落了。
“想来娘会喜欢了叔玉、季玉的……”刘之烨能如何?刘之烨只能以两个新生儿的欢喜,去冲淡了长孙对母亲刘王氏的哀伤。
死亡,新生……
在人的生命中,总会有许多的痛,但是,也会有更多的希望。
当天。
刘之烨提出了他去白马寺接人的事儿。
荣娘、赵春花母女二人都没有异议。
在刘之烨离开后,赵春花还是讲了洗三的事情儿。对此,荣娘就是笑说道:“那一日,母亲可有得忙碌了。那一天,大姐也要办了洗三宴。”
赵春花一听,倒觉得是那么回事儿。
“说起来,可不是。”
“就是不知道三郎他娘如何打算了?”赵春花嘴里这般讲了。心头倒不在意的。其实,在赵春花瞧着,洗三在哪儿办了,又或者是孙儿、外孙的洗三宴,刘王氏只要出席了,就是一个意思意思。
表示了长辈的看护了。
到底一家人,不说道两家话嘛。
那厢里。
刘之烨出了城,去了白马寺。
刘王氏本是伤心的难受,儿子一来,就是说了城中发生的事情。
“遂娘得偿所愿,给我生了一个孙儿,也好,也好。”刘王氏说了这一话,可她心底还难受着。到底她失去了一个孙儿。
“娘,不光是大姐给姐夫生了长子。”
刘之烨回道:“昨天荣娘也生了,咱家又添了叔玉、季玉两个孩子。”
刘王氏一听孙儿的名字,就是眼中冒了光彩,刘王氏问道:“叔玉、季玉,我添了两个孙儿?”问这话时,刘王氏眼中有希望。
刘之烨点头。
“娘,您又添了两个孙儿。”刘之烨说道:“洗三日,娘你得忙碌呢。”
“儿子这接您回城,可好?”刘之烨一问话。
刘王氏落了泪,连连说道:“老天爷垂怜刘氏,到底……”话到这儿,刘王氏哭得更利害了。不过,哭了一场后,刘王氏同意了,回城的事情。
在回城的途中。
刘玉娘自然也是知道了,她娘给她添了两个弟弟的事情。
“娘,荣娘这会儿还不知道伯玉的事情。”刘之烨讲了实情,他道:“我想着,能瞒一些时候,便是瞒了下去。我怕荣娘在月子里,知道了伯玉的消息,会伤了身子骨。”
刘王氏一听儿子此话,先是沉默,后是叹息道:“三郎,你考虑的对。”
刘王氏自然的晓得,在月子里,若是女人伤的利害了,那是真会伤了根子的。哪怕对儿媳妇有些地方不满呢。
可刘王氏还得为两个新生的小孙儿考虑啊。
便是为了儿子与孙子,刘王氏就觉得,她得为儿媳妇小萧氏考虑几分。
“玉娘,听到了祖母和你爹的话,你可想着法子了?”刘王氏把目光望向了孙女刘玉娘,问道:“祖母和你爹,都不想你娘知道你伯玉弟弟的事情,怕她伤心过度,伤到了身体啊。”
刘玉娘听了祖母的话,这会儿,就是落了泪来。
“祖母,玉娘一时想不到。”
“玉娘还是想弟弟,弟弟他……”话到这儿,玉娘哭得更伤心了。
第92章
刘玉娘和刘伯玉是一对龙凤胎。
刘玉娘的心中,跟她一起长大弟弟,那是非常有份量的。她从未曾想到,伯玉弟弟就那般的突然消失了……
死亡这个字眼儿,在刘玉娘的心中头一回升起了份量来。
“傻孩子,傻孩子。”
刘王氏瞧着孙女哭得伤心,这会儿,也是忍不住落泪来。一时间,刘之烨只能劝话了。可看着母亲和女儿都哭着,刘之烨心中何尝不是空了一块。
这一日。
刘王氏回了城。她没住了儿子刘三郎家,她怕她还没有收拾好了情绪,忍不住露出来一些马脚。
有刘之烨打马乎眼儿,只是带回来一些个刘王氏备的礼物。
荣娘还真没有瞧出来太多的东西。
荣娘喂了两个孩子,加上昨个儿的生产,倒是稍稍痴睡了一些。今个儿,又要补眠了。毕竟,照顾两个爱哭,一哭闹就是两个小婴儿一起的。
这等坐月子,荣娘也是头疼的紧。
叔玉、季玉这两个孩子,在荣娘瞧来,一点儿也不像了他们的姐姐、哥哥。荣娘生的头一个孩儿,不管玉娘,还有伯玉、仲玉,那都是不吵闹的性子。
到了叔玉、季玉这两孩子,那完全相反了。
所以,亲娘就得受累了。
这也是荣娘被两个小婴儿吵闹得紧,整个人累得慌的原由。
人精神乏了,自然观察力就是下降了许多。
当晚,夕食后。
赵春花唤了女婿刘之烨,到了铺子那边儿。赵春花问了话,道:“三郎,荣娘是精力乏了,倒没注意着一些问题。”
“我可注意到了。”赵春花说道:“今个儿,你怎么接了你娘回城,也没说让马车来咱家中一趟?”
“母亲那儿累了。想是洗三时,就一定来家。”
刘之烨笑着回了一句。
赵春花听女婿这么一讲,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是点了头,同意了。
洗三。
对于新出生的小婴儿,自然是这么一个道理。
洗三当日,刘王氏先去了谢府,她自然也是带上了孙女刘玉娘。
在谢府上,刘王氏见到了女儿王遂娘。同时,刘王氏更是知道了,外孙儿有了名字,是女婿给取的,名叫知源。
“谢知源,女婿这个名字取的好。”
刘王氏夸了一句。
王遂娘自然是开心着。
刘王氏这会儿跟女儿说些心底话,自然是没留了外人,就是孙女刘玉娘坐了旁边儿。刘王氏又是说道:“娘来你这儿,也是想让遂娘你帮忙一下。”
“说起来,这一桩事情,还得遂娘你出手了。”刘王氏没隐瞒什么,她讲了长孙伯玉出事儿。偏偏这会儿,儿媳小萧氏又出了双胎叔玉、季玉。
“这事情三郎那儿讲得明白,想等你弟妹出月子后,再是说了情况。”刘王氏拍拍女儿的手,说道:“坐月子,对女人也是关键的时候。三郎就是怕,你弟妹在月子里哭得狠了,会伤了身子骨。”
“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想着,先瞒了头一个月。”
“而且,伯玉只是失踪……指不定,哪天就是回来了呢?”刘王氏嘴里这般说,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可实际上,刘王氏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这哪可能?
刘王氏打探的清楚。
长孙伯玉落水前,那是胸口中了一箭的。
“娘放心,这个忙女儿一定帮。”王遂娘说了这话后,还是对侄女玉娘招招手,让玉娘到了身边后,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对玉镶金的镯子,带到了玉娘的手腕上。
王遂娘说道:“玉娘是好孩子,你也听到了,你祖母是好意。可得记着,在你娘坐月子里的头一个月,莫要让你娘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