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看越高兴,眸中的欢愉挡不住,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盈盈缓步来到他跟前,见他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瞬间羞红了脸,咬住红艳的唇,软软道:“刚才去老夫人屋里时,不小心与打水的丫鬟撞在一起,老夫人不忍心看我穿着湿漉漉的衣裙,便将她自己年轻时的衣裙拿了出来让我换上。”
萧衢直接忽视她话里的解释之意,吐出两个字:“好看。”
她的声音越发娇糯:“老夫人的衣裙确实好看。”
他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告诉她是人好看不是衣裙好看。话到嘴边,瞥见她红彤彤的小脸蛋,只怕他再往下说,她就会羞得直接离开。
屋里安静极了,丫鬟早就退下。
自从她那日自请来照顾他,他屋里伺候的家仆只要一看到她,便会知趣地往屋外去。倒不是他特意嘱咐,只是那日有不识时务的人闯进来,他直接将人打发出府。自此,再也没人敢擅自在她来的时候,赖在屋里不走的了。
他适时问:“听奶奶说,府里正在裁新衣,顺便给你多做几套,姑娘家本就该穿得艳丽些。”
她开口道:“我是要做尼姑的人,不能穿得太艳。”
萧衢:“谁说尼姑不能穿得艳丽?你在府里穿不就行了吗。”
她抿了抿唇,丢开目光,不再言语。
日光自窗棂透下,打在她身后的珠帘上,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璀璨来,她孱弱白皙的肩头在轻纱下若隐若现,因在太阳底下晒过的缘故,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粉色,温香软玉,白里透红。
萧衢咽了咽。
燥得慌。
心里热,身体更热。
她站了一会,见他没有动静,轻轻抬眸望过去,唤一声:“公子?”
她站在那,已看得人心猿意马,如今一抬眼,眼波流转,一低唤,声如娇莺,怎叫人不生出占有的欲望来?
萧衢呼吸急促,藏在袖子下的手急慌慌掐一把,总算清醒过来,不至于又在她面前闹出笑话来。
云寐袅娜上前,“公子,你派人找我过来,可有要事?”
她说话的时候,歪着小脑袋看他,风流媚态转成娇憨天真,只一瞬间的事。
美人多面,千娇百媚。每一面都绝世无双。
他那双藏在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她那边送,她低头一瞧,他猛地止住动作,只来得及捞了她的衣袖,佯装淡定无事:“你过来,我有东西要让你看。”
她好奇问:“什么东西?难道是什么宝贝?”
萧衢指间攥了她的衣袍没有放开,轻轻往前一拉,“跟我来。”
她温顺听从。
绕过屏风,罗锅枨桌上,摆满金玉镯。
萧衢假意咳了咳,漫不经心地指着一桌的金玉镯说:“下午上街的时候,正好路过春字号当铺,想起你这几日伺候我尽心尽力,总得给点奖赏,便替你赎了金玉镯。”
他特意加一句:“不用感谢我,顺手而已。”
话虽这样说着,眼却往她那边瞄。
她脸上果然露出欣喜的神情,亮晶晶一双眼笑得跟月牙似的,盈盈望向他:“谢谢公子。”
她很快从一堆金玉镯里挑出属于她的那对。
他们在紫檀桌边坐下,他好奇问:“你怎么一眼就挑出来了?我看这些镯子都长一个样,根本没有分别。”
她拿了镯子递给他,“我这个金边镶的是连理枝,而且镯子内侧刻了字。”
她指给他看,两只镯子内里全都刻了个“寐”字。
他顺势捏住她的镯子,不动声色地说:“我替你戴。”
她一愣,不等反应过来,已被他攥在手心。他的动作太过缓慢,套着玉镯,自她的指尖缓缓往下,卡在手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火热的指腹落下,来回轻柔摩挲。
软嫩的手,光滑细腻,一沾上,便不想移开。
怕她瞧出端倪,他略微停留片刻,终是不舍地将镯子套进去。
幸好还有一只。
他拿起另一只,兴致勃勃地就要替她戴上。她却在这时开口:“公子,这只镯子,你留着吧。”
镯子上的金镶花纹,是连理枝。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萧衢心头猛地一跳。
她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不等他问,她已经起身往屋外去。
他连忙喊住她,想要问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最终冒出句:“剩下的镯子你不要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我的我不要。”
说完,她就已经跨出屋门。
萧衢对着她的金玉镯看了许久,而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他偷藏的牡丹丝帕,用丝帕包了玉镯,两样东西贴身带着。
半月后,老夫人寿辰,萧府大开府门热情待客。
城里的达官贵人皆来祝贺,就连皇帝也送来了价值连城的寿礼。
人群热闹,萧衢一袭暗红团花袍,身姿挺立,玉树临风,高大英俊的身影显得尤为亮眼。城中千金远远望着,目光望穿秋水,却无一人敢上前,怕自讨没趣。
萧大人对女子的苛刻程度,使得她们几乎都以为他或许是有龙阳之好。
哪有男子不喜欢女子投怀送抱阿谀奉承的。
就他不一样。
忽地她们望见萧衢神情一喜,像是望见了什么稀世珍宝,如冰山般冷峻的脸瞬间生出暖阳来,径直朝某个地方而去。再一瞧,原来从堂屋侧角出来个戴帷帽穿留仙裙的女子,看不到模样,只知道其身姿袅袅似杨柳,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步步生莲,气质绝佳。
高冷倨傲的萧衢萧大人到了这位女子跟前,连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听不见到底说什么,只知道那名女子点头又摇头。萧大人似乎有些急,想要上前拉扯,手刚伸出去,悬在半空又放下。
萧衢望一眼周围人,见大家都在悄悄往这边看,他立刻端出平日庄严肃穆的模样,嘴里的话朝云寐说:“你跟我到后面去。”
他们到了没人的地方,站在风口处,她的轻纱帷帽随风一摆,细长的垂緌晃动,飘到他的腰间,与他玉带上挂着的金鱼袋缠到一起。
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想要解开:“我本不该穿成这样出来,现在正好回去换一身。”
他送去的衣裙与首饰,仗着今日老夫人寿辰,非让她穿出来示人。
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问她:“不准回去,为何不愿一起上坐?又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老夫人,你也知道,她老人家喜欢你。”
她道:“我并非萧家人,万万没有上坐的道理,就在后面小屋与丫鬟们一起便行,老夫人的寿,我已经拜过贺过,她老人家不会计较这个。”
他脱口而出:“我计较。”话说完,方觉不妥,立刻换了理由:“其实,那日你说愿我找到爱慕我的女子,我便想着要找个机会让你瞧瞧,你和我坐一块,我也好指给你看,叫你知道,今日来的千金们,十个里有九个是我的爱慕者。”
她笑出声:“公子,莫要说笑。”
他往前一步,“我好得很,全城的姑娘都知道,也就你不知道我的好。”
她笑着甩开他的手,作势就要离开,无奈帷帽下的垂緌与他金鱼袋勾在一起,想跑,跑不了,只好回身去解,他偏不让她弄,她一急,干脆将帷帽摘下。
萧衢捞住她,“去不去?”
她很是坚定:“我爱清净,不爱热闹。”
他气闷闷转身离开,手里拿着她的帷帽,横竖就是不还给她。走出好几步,以为她会回头,哪想她早就走得没影。他心中更是郁结。
他今日确实是存了私心,想让大家瞧一瞧她。哪晓得她压根就不愿露面,像是刻意躲起来似的,生怕别人瞧见那张瑰姿艳逸的脸。
萧衢怏怏回到寿宴上,老夫人问:“阿寐师父呢?”
萧衢哼一声,“她回去念经了。”
老夫人啧地皱眉看过去,“人家师父念经抄经是情理之中,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亏你这般年纪还未娶妻,就是因为对女子太过苛刻,脾性再好的女子到了你跟前,也得被你逼哭。”
萧衢第一次将老夫人的话听进去。
他问:“孙儿真的很苛刻吗?”
老夫人小声道:“不但苛刻,而且凉薄。你身上的坏毛病要是放在寻常男子身上,早就被当街打死了。”
萧衢:“可正因为我是萧衢,所以才更引得女子爱慕,不是吗?”
老夫人无言以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偏过头去,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旁人说起话来。
寿宴进行到一半,忽地管家急匆匆而来,附在萧衢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衢面色一变,立刻起身往里而去。
“人逮到了?”
管家:“多亏发现得早,已经逮到了,是死士,刚抓到就想服毒自尽,还好拦住了。”
萧衢冷笑一声,俨然已不再是宴席上眉头紧锁的样子。
素日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气势显出来,隐在阴影中的半边脸如罗刹般神情可怖。
他萧衢最忌什么?最忌旁人堂而皇之地挑衅他。
天下第一要面子的萧大人,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的就是,旁人败坏他家人的兴致。
要动手可以,但不该选在今天,更不该选在老夫人的寿宴上。
他缓缓往外抛话,声音虽轻,但每一字皆透狠戾:“别让他们死了,剥皮削骨也好,火刑断肢也好,三日之内,我要背后主事之人的名字。”
管家应下:“是。”
他点点头,双手负在背后,踱步就要重新回去,嘴里道:“今天的事做得很好,我会重重赏你。”
管家迟疑着没回话。
萧衢余光一瞥:“嗯?”
管家:“这件事,不是小人们的功劳,而是阿寐师父的功劳。是她提前来告知小人,让小人带人去逮贼的。”
萧衢身形一顿。
饶是管家,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会提前知晓贼人的意图。
除非。
是同谋。
第73章
沉默数秒后,萧衢低声吩咐:“找人看着她, 但是不要太刻意, 等我这边给奶奶贺完寿, 晚上再过去。”
管家应下, 抬头瞧一眼,望见萧衢脸上并无任何愤怒与质疑的神情,若是他没看错,大人眼中似乎还带着一抹笑意?
管家愣住。
从前不是没出过这档子事,大人位高权重,朝堂里想要对付他的人比比皆是。早些年更多,被大人一个个全都清理掉了, 现在就只剩下几个强有力的对家。以大人如今的权势, 铲除仅有的几个对家, 也是迟早的事。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使尽各种法子,大人每每遇见,都是见招拆招,他心狠, 从不手软,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以今天的情形来看,大人理当对阿寐师父起疑心才对。
可是为什么,大人忽然高兴起来?连带着听到刺杀时泛起的愤慨也一律压下去,整个人喜气洋洋。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忽地又听见萧衢回头嘱咐:“记得将吃食送过去,别饿着她。”
哪里有半点要问罪的意思。
难不成真以为阿寐师父能未卜先知?
大人不会这么蠢。
萧衢往前去, 原本沉重的脚步渐渐轻快起来,脑海中百转千回,笑意越发浓厚,像得了什么大好事。
他如何会不怀疑。
只是比起怀疑,他有更令人欣喜的念头。
他也不急着去求验,任由心里头那个想法慢慢发酵起来。他回到宴席上,旁人见他面含喜色,以为他是因为今日老夫人寿宴热闹所以才心情好,就连女子和他搭话,他也难得没有给人臭脸看。
蒙月般的淡淡笑意像是黏在萧衢的嘴边,擦不掉抹不尽,直至夜里,他再耐不住性子,迈入西花园。
她新搬的住处。萧府最好的园子,适合女儿家住,花花草草美不胜收,奇珍异兽尽收眼底,就连皇宫里都没这样好的去处。
萧衢停在拱花门下,深呼吸一口气,先是敛起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拍拍脸,装出严肃正经的模样来。迈出两步,觉得哪里不妥,清了清嗓子,将声线尽可能压低,这才昂首往前。
云寐坐在花荫底下,脚边一盏描青笼灯,头上一轮莹白皓月,她穿着身素粉的家常裙,风髻雾鬓,珠翠未缀,清丽脱俗,犹似广寒宫的仙子,只不过仙子手里抱的是兔子,而她手里抱的是只猫。
那猫通体雪白,一双碧绿的眼睛露在外面,被她一下下抚着,懒洋洋地发呆。忽地听见脚步声响起,立马就竖毛瞪眼,仿佛生怕别人来害它的主人。
猫尖锐的一声叫,惊动了她,她转头一瞧,瞧见他正往这边来,笑盈盈上前迎接:“公子,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招待宾客吗?”
萧衢低眸道:“闹了一天,有些累,走着走着便到了你这里。”
他伸出手去抚她怀里的猫,那猫当即伸出爪子来抓。
他送她的猫,结果却不认他。
他哼一声地收回手,还好抽离得迅速,才没有被抓到,气鼓鼓一双眼朝猫瞪回去。
云寐赶紧放下猫,扶了他的手,小心翼翼查看,“可有哪里伤到了?”
他本该说没有。
“你仔细看看,我也不知道,就手背上有点疼。”
他安心将自己一双手都伸出去,任由她为自己查看伤口,她低着脑袋仔细检查,温软白嫩的手指自他的手背缓缓拂过。
她凑得近,他略微一低头就能闻见她香香热热的气息,她娇红的软唇润泽美艳,诱得人只想咬一口。
萧衢喉头一耸。
他情不自禁贴近,恰好逢上她猛地一抬头,两人双唇轻蹭而过,仅一瞬间的功夫,他干燥的唇似有欲-火燎原,这把欲-火烧到他心底,烧得他整个人都无法自拔。
她惊吓着往后退。
萧衢愣了愣,继而神情坚定,一把将她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