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说:“这你就问对人了,两家人一直是世交,小叔妈妈那头一直是在南边,她小时候就是在那长大的。”
夏梦觉得有戏,再追着问了下,居然发现林仪老家就是她们省的省会,离她不过百公里远的距离。
那口味习惯什么的也应该差不多吧。
夏梦听完就走,邱天在后面喊她:“用完就甩啊,连句谢谢都没有的吗?”夏梦扭头哼笑出声,邱天心一动。
完了,就算她这么的敷衍,也还是很喜欢啊。
江绾绾离开的事给夏梦很大打击,白天讨论宣发的时候,还能因为事多转移下注意力,下了班,一个人,眼前就不停闪现江绾绾的脸。
江绾绾出道就是跟的她,夏梦看人很准,公司没人看好她,硬是靠着包装和一轮又一轮的推荐捧红了她。
夏梦也从一个被诟病攀附影帝的小助理,成了一个自己能独当一面的经纪人。她们之间谈不上谁帮谁更多,好的合作伙伴便是,互相成就。
如今,她最信任的人离开了她,她最珍视的人讨厌她,夏梦不知道下一个会和她决裂的是谁,她觉得自己受不了又一次的打击。
夏梦在沙发上倚了会,便起来往厨房走。这里一应俱全,什么食材和工具都有,但她看在眼里,却觉得十分为难。
想来想去,夏梦给夏美娟打了个电话,她还没收摊,大概又喝过酒,嗓门老大地跟人说笑,过了会才把嘴贴上话筒,声音老粗地问:“什么事啊!”
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脾气易怒,热辣的液体也烧灼着她的喉咙,夏梦需要很用力地去想,才能够想起她说话温柔的岁月。
一下晃神,夏梦几乎忘了打电话过去的原因,问:“你吃过饭了吗,又喝酒,酒喝多了很伤身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保养啊。”
话一出口,夏梦就有点鼻酸,很多年没有这样对话过,她关心江绾绾关心邱天,但很少关心这个母亲,就连最起码的电话也不会打。
夏美娟不以为意地嚷嚷:“你话怎么多啊,做生意呢,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夏梦连忙喊住她,说:“你先别挂,我还有事问你,咱们那边的桂花糕,你知道怎么做吗,小时候外婆做过的,有点硬硬的,不粘牙,很好吃的。”
夏美娟问:“你要干嘛?”
夏梦不敢也不忍心说自己偶尔一次下厨,是为了别人的母亲,说:“就是忽然想吃了。”
夏美娟说:“我又没做过,我怎么知道。就放点桂花跟米粉吧,随便用水和一和,上屉子一蒸。”
“……”这难度太大了吧,夏梦说:“你就不能具体点吗?”
夏美娟一边喊着:“你瞎弄什么啊。”一边努力回忆,说:“你拿个笔记一记,你哪会做饭啊。”
夜里,官泓给夏梦打电话,她那头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问:“干嘛呢,我不在家,你就准备拆了是吧?”
夏梦正和面,手往脸上一抹,粘的白乎乎一片,她看着屏幕清理自己,说:“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我在做饭呢。”
官泓一个劲往镜头里看,好像这样就能视线拐弯,看得到她动作一样:“你又瞎弄什么,阿姨没给你做饭吗?”
夏梦朝他吐个舌头,说:“不是做给我吃的,你别打击我自信心,我已经心里很虚了,失败了很容易哭给你看。”
官泓问:“那你做给谁的?”
夏梦眼睛一偏:“你猜呢?”
官泓说:“我妈妈?”
夏梦吓了一跳:“你这么厉害?”
官泓说:“今天邱天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拉他到旁边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又说你问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说好是悄悄话,他还告诉你。”夏梦一脸讪讪:“他说你妈妈爱吃桂花糕。”
官泓说:“那你也别下厨啊。”一想到她笨手笨脚,坐着吃饭都能烫到嘴,真不知道她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夏梦忽然“啊”了一声,官泓警惕:“怎么了,是不是被烫到哪儿了?”
夏梦过了会才出现在镜头里,说:“没事,一不小心把糖加成盐了……你为什么不能在上面写上字,肉眼很难分辨的。”
官泓这才放下心:“你要是不想急死我的话,你别弄了。”
夏梦摇头:“才不呢,我能行的,就是不太熟练。”
官泓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把手机竖起来,我看看你怎么弄的,一边监督,一边远程指导你。”
挂过电话,官泓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来,病房里静悄悄的,只亮着一盏微弱的床前灯。
床上的人转身过来,问:“谁来的电话啊。”
官泓说:“还没睡着吗?”他端起方才喝过的杯子,水已经冷了,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梦梦要来了。
接到夏梦当天,本地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她走往接驳车的时候,被淋得一身都是水,两只手还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
官泓摸了摸她湿哒哒的头发,说:“这里天气无常,怎么不带把伞呢。”
夏梦朝他咧嘴笑一笑,见他穿了一身西服,说:“你赶紧离我远点儿,我可不想把你也弄得湿漉漉的。”
官泓却一松不松,索性将她牢牢按进怀里,说:“湿就湿了。”
官泓推了个行李车,把夏梦的小箱子搁在上面,也顺带把她扔在上面。
夏梦担心得左顾右盼,问:“会不会被保安拦下来,这样素质是不是不太好?”
官泓递过去一张纸巾,按在她头上,说:“不怕。”
夏梦刚一接过,说“好”,话音未落,官泓将车子推得飞快。
“啊啊啊啊……”
机场大厅里一多半的人看着他俩。
发丝被吹到半空,高高扬在脑后。
夏梦回头看向官泓,他正朝自己笑。
第69章
夏梦这次过来, 没有再住宾馆,跟着官泓搬进了他的一处房产。这是一套靠着海的别墅, 院子直通码头, 停着一艘小型游艇。
官泓公司总部并不在这儿,来这儿除了洽谈生意, 就是见他父母。以往省事一直住他父母家里, 这套房子是新添置的, 为的就是方便夏梦来时落脚。
至于内心深处,是否一直渴望着夏梦彻底搬来,这就有点难说了。
房子虽然是新买的, 装潢布置却维持着国内的风格, 他几乎是将国内那套复制了一遍,家里有夏梦喜欢的毛茸茸的地毯, 一坐就陷下去的懒人沙发……
夏梦尽管身处一个新环境,却有一种如同回家的错觉。她两手勾着官泓脖子吻了下,说:“谢谢狗蛋宝宝了。”
夏梦这回没带多少东西, 箱子里只有几套穿惯了的内衣。她人懒不拘小节,乱糟糟地丢里面, 跟充电器耳机什么的缠一起, 官泓给她整理出来,又洗干净。
夏梦全身心投入到发掘她的桂花糕上来, 官泓凑过来要尝一口, 被她很严厉地拒绝, 还在他嘴上拍了一下。
官泓:“……小气。”
夏梦替自己辩护:“我做了太多次才成功啊, 你吃一个就少一个。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妈妈胃口,你看看跟她以往吃的像不像呢?”
“看怎么看的出来,当然要尝一尝。”他还是想吃,夏梦扁嘴挑了块小的扔进他嘴里,他咋摸两下嘴:“还不错,有点硬硬的。”
夏梦说:“我们那的就是这口味,不是外面卖得那种软软的,很实在也很甜糯。”她嘻嘻哈哈笑一下:“跟我一样。”
官泓呵地笑出来:“你还挺不谦虚的。”
夏梦手指修长,指甲饱满圆润,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涂过甲油,甲盖上也是亮亮粉粉的。她用手刮着包装盒,问:“那你说她能喜欢吗?”
其实她更想问,林仪还想不想见她。
在一起太久,默契就是你的潜台词我都能知道。官泓明白夏梦什么意思,说:“我拿给她吧,其实她也不是对你生气。”
夏梦觉得这是安慰,耸耸肩说:“并没有被你的话治愈到。”
官泓搂着她,在她额角亲了亲,说:“是真的,她心里应该也很想见你,但会觉得尴尬不好意思,你的出现会提醒她的失败。”
夏梦一点都不懂官泓的话,仰头懵懂看他:“为什么?”
官泓顿了顿,自己都很难以启齿,拨过她耳朵轻声说了几句。夏梦一脸错愕看他,问:“干嘛不告诉她实情呢,明明是你朋友安排的。”
官泓很平静的样子:“没什么必要。”
“怎么没必要,不然你妈妈会觉得对你很失望。”
林仪她,想必已经对他很失望了吧。官泓解释:“我不想那样,好像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别人,我能多承受一点就多承受一点,我没事。”
三言两语,夏梦就理解了。官泓是故意不告诉林仪,他们的那场相遇是一场单方面的意外。他可以洗刷清白,但在这清白之下,浑浊的人就只有她。
他想用自己的努力为她吸引火力,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有什么能比自己孩子重要,有什么失望能大过对孩子的失望。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让她觉得吃惊,同时的,又因为官泓的体贴而觉得心里发酸,就在几天之前,她还在想是不是要放弃这段感情来着。
夏梦转过身,跟官泓面对面站着,她眼睛眼眶微红的扫视了他一会儿,踮脚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说:“谢谢你。”
官泓同样抱着她,下颔磕在她肩头,说:“谢什么。”
“你对我可真好啊。”夏梦吸吸鼻子,有点委屈地说:“头几天你不接电话,也不给我信息,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了。”
“傻啊你,当时妈妈晕倒,我很着急,送她去完医院才发现手机没带。后来好不容易让人拿过来,又没电关机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夏梦拼命点头:“我现在知道了啊。”
“已经走出这么远的距离了,马上就快要成功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分手。恋爱最终是两个人的事,因为家人就动摇,这不是傻吗?”
夏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好的呢。”
“何况商人为利益而生,这些年我在你身上投资了这么多,眼见着就快有回报了,不仅不可能轻易抛弃呢,还要加量买入。”
夏梦听着咂嘴:“你还想买谁呢?”
官泓笑起来,抱起她脑袋,在她额上亲了亲,颜色温柔地看着她脸道:“以后别再这么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夏梦目之所及,只看得到他清爽的下巴,早上刚刚刮过,还留着细微的剃须水味,那是一种类似青草的气味,让人沉溺。
官泓又推着她问:“给个面子,别胡思乱想了?”
夏梦彻底笑起来,挂在他身上,高兴得用腿盘住他:“好的,不胡思乱想了。是你太好了,总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其实官泓也有。千万人中,找到一个人,缘分来得恰到好处,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运气会如此快的垂青于他。
官泓家庭和睦,父母恩爱,但和大多数成功者的家庭一样,他从小到大成长轨迹都伴随着两个字,孤单。
他最初的人生是通过一个接一个的保姆串联起来的,父母没有时间陪伴,也不希望他过于依赖一个人,频繁更换的保姆是他儿时记忆里最突出的一点。
但这并没有将一个人的依赖天性扼杀掉,他仍旧渴望有一个人能时时跟随在身边,或者在家亮一盏灯等他。
官泓生命里缺失的很多东西,最终是在夏梦这里找到的,陪伴,体贴,依赖,爱情,生理与心理的契合。
就像他看到她第一眼时被吸引到的一样,她是那样鲜活地想让人靠近,如果没有她,他还是一个按部就班,偶尔才跟朋友去酒吧释放的普通男人。
是的,他从来都觉得自己非常普通,金钱地位,多数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外加物,他从来不觉得因此就高人一等。
脱下这层虚浮的光环,他还剩下什么呢,不能按时回家陪伴恋人一日三餐,甚至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不是第一个到达她身边的人。
官泓将桂花糕递给林仪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在夏梦面前却时常自卑。
她是那么鲜活,那么漂亮,明明可以借此活得恣意潇洒,她偏不,她小小的身体里总有一种不服输的韧性。
官泓说:“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错,圣人都说过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我们现在很好,那就足够了。”
林仪一时沉默下去,其实最初的气性过了,她已经开始反思,就像官泓说的,不管之前的开始有多少龃龉,现在是好的。
人没必要总是揪着过去的那点过失不放,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犯过错,偷偷跟官斯年恋爱的时候,年纪还小,被父母揍得嗷嗷哭。
夏梦出生不好,他们这样的家庭,是无法想象人能被钱逼成什么样的,辛苦到要出卖贞洁,她的心里又有多难受呢?
稍微换位思考一下,林仪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现在听到官泓解释,有了台阶,也好就坡下驴道:“这东西她做的?”
官泓点头:“费了很多心思,还特地从国内送来。”
林仪又往那盒子里看了眼,鼻尖是甜丝丝的桂花香,言不由衷道:“真丑。”
官泓:“……”
“她人呢?”官泓做了个“她在外面”的手势,林仪叹声气:“来都来了,不喊进来,仍旧以为我们多没礼貌。”
官泓一听这话,立马就往门外走,到了半路,官泓又折返过来,捞过林仪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口。
“哎哟,你干嘛呢!”林仪抬手挡开:“我一脑门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