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卓景听不见她的动静,觉得颇有意思。
白泞知道的太多,牵扯到太多,不好好的在宫里藏着,倒是一次次的从里头跑出来。
还每次都被她撞见,他有些好奇她心头想法。
“在想等会儿就抱着你的头好还是抱着你的腰好。”白泞抿唇,字字僵硬。
卓景脚步一顿,倏尔笑开,“小公主今日踹我下池的勇气哪儿去了?”
“喂狗了!”
白泞语气冲的很,搂着他脖子的手却是越来越用力。
“卓景!”
白泞又叫了一声,此时两人所在的位置已经里三岔路口十分近了,她甚至还能闻到西北风刮来的骨肉馊臭,果真住着许多的恶犬。
“想求饶?”
卓景唇角弯起,见她吃瘪觉得心头痛快。
“你的那些秘密,我都写在纸上了。”出人意料的,白泞语气里带上几分笑意,“纸分十份,分别埋在宫中不同的十个地方,要是我不死倒是还好,若是我死了……。”
卓景脸上笑容倏的消失,这会儿该轮到白泞心头畅快了。
“或许说,若是我死了倒不是最糟糕的,你还有机会去找那十封信,但若是你不敢杀了我,我偏偏伤了,却没死成!”
弯月入勾,被吹散的云堪堪遮住,一地月色化成寂静的黑,白泞的声音显然格外狠戾。
“那咱们就不死不休了!”
如同小兽无力的龇牙咧嘴,但伸爪时又着实挠到了他的痛处。
气氛一瞬变得冷凝起来。
卓景怒极反笑,“那你推我到恶犬嘴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同你不死不休?”
“那是你的选择,我何须去想?”白泞反笑,但因为年纪尚小,笑声不带成熟女子的风情,反而带出几分天真来,“反正这是我的选择,你要么今天就弄死我,要么,就把我送回去!”
弄死她不可能,毕竟要顾着洛皇后那边,而且公主无缘无故死在外头,正当皇帝是死的不成?
但是这么轻轻松松的把她送回去,又不是卓景心头所想。
想了想,他脸上倏尔扬起一抹笑来。
“如此看来,还是让公主殿下永远留在此处来的更好,那十封信,虽然找起来会有些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好尽力而为了。”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三岔路上。
那在暗处一双双凶残的眼眸仿佛透着光,叫白泞一张脸控制不住的变得惨白,鼻尖挥之不去的是腐肉的气息。
显然这里已经是它们的地盘。
但是卓景带了许多的黑衣人,这些人手上都拿着刀剑火把,让这些凶兽不敢轻易的上前来。
“既然刚刚公主殿下说的这般硬气,如今也自己下去可好?”
白泞紧紧抿唇,看了卓景一眼。
少年所有的神色都藏在夜里,叫人看不分明。
白泞虽然聪明,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不能对别人的心思十拿九稳。
说话硬气怎么了?
左右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听着猛兽龇牙咧嘴的声音,白泞此刻完全硬气不起来。
“把她给我拉下来。”卓景来了兴致,叫了两个人来。
只是当那两个人去拉白泞的胳膊时,卓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脸皮一下子蹦的死紧。
“六公主,请您松开!”
他觉着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勒断了。
生死存亡时刻,白泞的潜能被无线激发,整个人都猖狂了不止一个段数。
“做梦呢吧卓大人。”
她冷笑一声,松开一只手,还没等卓景透口气,她又一把抓在了卓景的头发上。
卓景漂亮的眼角都因为头发的拉扯被弄的扭曲变形了,黑衣人尽职尽责的将白泞往下面拉,只是约拉卓景就越痛,旁边也住了不少人家,不敢张扬声音,只敢低声又暴躁的喊道:“白泞!撒手!”
“你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就撒手。”白泞眯了眯眼睛,两只脚死死的缠住卓景的小腹,完全不理解卓景其实只是想要逗逗她的心态,嘴巴一张,一口尖利的小牙已经将他的耳朵给包了进去。
卓景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她的虎牙抵住的刺痛感,和舌尖扫过耳廓带起的微微痒意。
“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我咬掉你的耳朵。”
她声音认真又狠戾,卓景被她又缠又抱,连舔带咬的动作弄得心头火气,抱住她的腰就准备不管不顾的将她扯下来。
白泞也感觉到他的意图,抓着他头发的手再用力了几分。
‘咻’的一声轻响。
随后是在两人脑袋盯上,猛然炸开的巨响和五色星辰般的亮色,如鲜花般盛放,灼灼妖华后消失,只是消失也只是短暂的,这一声巨响之后带起的是一连串的巨响。
无数的光点在两人脑袋上炸开。
朵朵繁花,缔造出的是新一年的盛世宏图。
烟花炸了,那些恶犬被响声惊动,吓的夹紧自己的尾巴对着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卓景扬起的手放下了,白泞松开拉扯着头发的手,两人一齐愣住。
竟然忘记,今日尽是年末。
白日里的宫宴都不曾让他们记起这件事情,因为一个是失去了所有亲人,另一个仿若没有亲人。
年该如何过?
不如不过!
再一声又一声的炸响里,白泞低头,看见被天空映照的五光十色的卓景,还有他眼底那一份绚烂。
站在他们身旁的黑衣人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继续扒六公主呢?还是住手呢?
良久之后,在满鼻子的硝烟味儿中,卓景嫌弃的开口,“难闻!”
白泞顺畅的接上,“吵人!”
没有所谓的新年快乐,但两人都觉得,这个年,倒是过得比以往都利落些。
18、蹬鼻子上脸 ...
大约是这次的年过的还算是比较顺心,所以卓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拍拍小丫头的脑袋。
“松手!”
旁边的恶犬已经全都跑光了,炮竹声还在继续,白泞也赶紧将自己的手空出来改成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不喜炮竹声,贵妃走了之后,每次过年,那一方小偏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一声声震得她心口都在发颤。
每年那一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可怜。
“我要回去了!”
白泞准备麻溜儿的走人。
“公主殿下难得出来一次,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卓景却是轻轻松松的拖住她准备往下溜的腿,笑话,刚刚缠的那么紧,如今想走就走?他不要面子的啊?
“那卓大人还想怎么的?”白泞冷笑,“难不成还请我吃好喝好了再回去?”
……
看着面前一大桌的好酒好菜,白泞面色黑沉黑沉的。
卓景居然真的敢带她来吃东西?
还是花楼?
“百面楼里的吃食在京中甚是有名,想听小曲儿的,看戏的,听故事的,这里也都有。”卓景半点不觉得自己在带歪孩子,笑着道:“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臣自然要带着公主好好尽兴了再走。”
这话说的,白泞的脸色再次抽了抽。
“说吧,你到底想如何?”白泞看了一眼桌子上油亮的菜色,有些没胃口,她素来偏甜腻咸,偏偏这一桌子就没一道甜点。
“我说我不会碍着你的仕途,想来你也不信,说吧,你想如何?”
他点了一桌子的菜,但显然对面的人不愿意领情。
想了想,又看了看外头沉沉的天色,卓景笑了起来,今晚兴致颇高,道:“你把那个酱肘子吃完,我就告诉你!”
长得比他的松子儿还瘦,宫里是不给饭吃?
“我不吃。”白泞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的让她吃饭,忽而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你又想下毒?”
“又?”
卓景眯起眼睛,快速的想了想自己和白泞仅有的接触的这几段记忆,很快就将医馆的那段对话给拉了出来,“原来那天你听见了,小公主居然还爱听墙角?”
白泞冷哼一声,不说话,眼神却是不自觉的瞟向窗外,不知道沈嬷嬷能不能找到她。
她戒心满满的样子让卓景觉得越发有趣,伸出筷子开始吃东西,每道菜动上一口,再转过来撑着脸看她,“这下可以了吗?”
白泞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眼神变得越发清冷了,“你这是让我吃你的口水不成?”
“咳!”
正在喝茶的卓景呛着了,站在门口守门的黑衣人默默垂头。
“牙尖嘴利可不好!”卓景眼眸深深,他一向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今天晚上心情不错,才对白泞退一步再退一步。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蹬鼻子上脸。
“白泞!”他沉下脸色。
“怎么的?你还想蹬鼻子上脸?”他心中所想的,白泞倒是先说出来了,“拖我在外面,伤不敢伤我,动不能动我,扭扭捏捏不成样子,女子都比你干脆利落,我知道我活着你就不安,我亦是一样的,你活着,与我也不安,所以,好好想想解决的法子不是更好?”
年纪尚小,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
有些时候,以往那些习惯不是随着时间消失了,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事情和对的人。
譬如现在,对着‘黏黏糊糊’的卓景大人,白泞以往那股子不依不饶的劲儿也上来了。
刚刚被恶犬包围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卓景要弄死她的,但是如今冷静下来了,这对他没好处啊。
她死在外头,彻查起来难保就把他牵扯出来了。
“那你说怎么解决?”
卓景怒极反笑,抿唇笑的妖异,手中酒杯随着他的话晃动,“若有双全法,我倒是也愿意洗耳恭听!”
“签字画押如何?”
白泞冷不丁吐出这么一句话。
卓景喝茶的动作一顿,一双眼凉凉的看过去。柠檬
“我保证不将你的事情说出去,而你……保证从今天开始,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干预我的事情,见到我退避三舍,就可!”
她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远离她的生活。
这是白泞能想出来的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若有朝一日你说出去了呢?”卓景显然来了兴致,单手撑脸问道。
“那我名下所有资产就都归卓大人所有!”她现在除了钱也没别的了,好歹也还算是前宠妃的‘独女’,如今更是得了皇后的庇护,虽然是暗处的貔庇护,但昨日去抄佛经之后,皇后悄悄赠与她的一小盒金银却代表她以后一定会更有钱!
“大手笔!”
卓景也是需要用钱的人,自然明白这个代价很诚心。
“若是我没办到该如何?”他又想起自己肯定也是需要付出什么的。
“同等,你名下的所有自然归我。”白泞有点眼馋他的钱。
她要站稳脚跟,首先就得有钱,有钱才好办事。
“不错的提议!”
卓景将茶杯放下,“叫人心动不已!”
白泞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拒绝!”
白泞脸色一抽。
“公主殿下!”卓景站起来,走到白泞身边,伸手,一点点在她眉心,似招猫逗狗一般的架势,让白泞心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一招,是罗崇年教你的吧?”
白泞面色猛地一沉。
“还有那十封信的法子,也是罗崇年教你的!”他眼中有晦涩的光,“看来刑部也有你的人?”
“你的提议看似公平,但对我来说却不尽然,你只需要管好一张嘴,就永远不会出问题,而我,要真的避开你,谈何容易?”卓景轻笑,语带几分嘲讽,几分饶有趣味,“就算我避开你,到时候你根基已稳之时,你再主动凑上来,我岂不是要成为你盘中餐?”
最后‘盘中餐’三个字他说的又缓又轻,神色荡漾的是温柔,散出的却是不愉的气氛。
“我好心请你吃饭,你却算计我又哄骗我?”卓景松开自己的手,修长五指执起玉壶,清透酒水落入杯盏之中,酒香缠绕在两人中间,他眼底有光,如妖!
“该如何罚你才好?”
19、他的猫儿 ...
酒香让白泞觉得头痛,当然,更头痛的是如今正盯着她觉得饶有趣味的这个男人。
“往后如何暂且按下不提,公主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公主在外头做的事情,算是互相牵制,公主能守住自己的嘴巴,我也不会对公主您做什么。”卓景一番话没让白泞放松,反而是提起了心。
“不过……今日事今日论,公主听了罗崇年的办法,想坑我的钱财来充裕自己,又用信威胁我一事该如何说?”
白泞眯起眼睛,想了想,决定厚次脸皮。
“就此揭过吧!”
“呵!”毫无疑问,是卓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伸出手扣住白泞的下巴,细腻的肌肤宛若温玉,他收紧自己的手指,毫不意外的看见白泞厌恶的皱眉。
这丫头不喜欢他碰她。
“此法儿甚妙!”他居然点头赞同了。
白泞睁大眼睛,惊疑不定。
“公主将这杯中酒喝尽了,我便当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往后你是要听罗崇年的也好,杀了他也好,我都睁只眼闭只眼,如何?”
清冽的酒水被端到她面前,刺激的酒香冲的她眼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