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拂衣归——自带小板凳
时间:2018-06-14 08:10:41

  王婆子没好气地咳了声, 道:“这是我大儿媳罗氏, 那个瘦点的是二儿媳黄氏。你俩快去给亲戚老爷行个礼,不然这见面礼都没法给, 真是没眼色的哈巴儿。”
  李彦锦低头强忍笑意,谢沛却没等这两个妇人过来要见面礼,就开口疑惑地问道:“之前,我们打听亲戚时,怎么听人说,这二儿媳是姓谢的,莫不是我们走错门,认错人了吧?”
  王婆子脸上的笑容险些裂开,她舔了舔嘴巴,干笑道:“没错没错,以前确实是姓谢……后来……”
  谢栋没忍住,接口道:“后来呐?”
  此时王老头在一旁哼笑了声,道:“就说你个老婆子是猪油蒙了心,什么黄氏?还真以为外面没人知道咱屋头有几个偷油婆?且!”
  王老婆子被他怼得脸都扭曲了,要不是谢家人还在,估计这两口子怕是立刻就要打起来。
  她本打算糊弄两句的,却见谢家人都站了起来,彼此间还低声说着什么。
  “哎~哎~~亲戚老爷,你们这是……”老婆子一着急,直接就扎着手,堵在了堂屋中央。
  谢栋得了闺女的吩咐,此刻脸色冷淡地开口说道:“刚才急忙忙地进来,还没介绍。鄙人姓谢,镇南丁字巷老谢家的长子,这次来,是专门来看我妹妹的。”
  “什么?!!丁字巷的谢家?!!那个早就死……咳,你真是谢家大儿子?”王老婆子惊得嘴巴张了老大。
  她身后的夜枭精老头显然也被惊到了,手里的烟杆都哐啷一声,砸到了地上。
  王婆子一想到这些年,她对二儿媳做的那些事,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法维持了。
  看了看谢家四人衣着精致,人品不凡,王婆子觉得,若是真让二儿媳出了头,自己恐怕再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她原本隐藏着的狠毒性子就冒了出来。
  只见这老婆子忽然眯起眼,嘴角朝下一耷拉,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家可没什么姓谢的儿媳妇,你们找错人了!赶紧走!”
  王老头此时也想到了什么,不再和婆娘对着干,捡起了烟杆就朝后院走。
  王婆子也不给谢家人时间,大声嚷着“快走快走,你们找错屋头咯!”
  他俩这副做派,直接就让谢栋的心沉了下去。
  谢二娘却在此时开口道:“你这是说的啊,嫁给王志的谢珠不在你家,你家也没谢珠这个人,是吧?”
  王老婆子的脸迅速阴沉下来,她恶狠狠地盯着谢沛,道:“你不要和我扯,啰嗦巴索地,你想啷个?”
  谢沛冲李长奎和李彦锦摆了下手,转头对老婆子说道:“记住你今天的话!”
  说罢就搀着谢爹,直接出了王家。
  谢栋虽然心里焦急,可他看到女儿沉静的面容,就觉得这事二娘肯定想好了法子。他怕自己说多了,还添乱,且在女婿面前不能下闺女的面子。所以就紧抿着嘴,一路回了袁家。
  今天之所以要去王家来这么一出,谢二娘自有她的用意。
  她昨晚打探消息时,已经感觉到,她那个叫谢珠的小姑怕是被王家人拿捏住了。因为早先谢珠还时常外出买菜之类的,可那时候她明明受了搓磨,却从没在人前闹过。可见,是有事情或者有什么人,让她没办法与王家撕破脸。
  后来谢珠已经很少在外面露脸了,但这也很难保证,就算如今谢家有人来找她,她能不能真正硬气起来。
  为此,二娘就想着,一定要让这王家闹起来才好。把他们逼一逼,那平静的假象才会被打破,那多年的隐忍说不定才能变成绝望……
  下午,谢将军把任务分了分,众人就分头行事去了。而谢沛自己则在家捣鼓起来。
  当初整治县令张洪文时,二娘曾把他的一套印章给顺手摸了过来。
  虽然张洪文后来自己又弄了套,连官印都做了个假的。可真的那套却始终在谢沛手里藏着。
  这次出门,二娘自然是把这套印章都带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这不,如今可不就应验了吗?
  谢将军回忆了下上辈子的公文款式,给自己老爹开了份用了官印的公文。
  这公文中,不但写清了谢栋是何年何月来到卫川的,还把他当初的小名,籍贯,和父母姓名都一一写上。
  再配上路引的内容,把他回祖籍寻亲之事也给写上。最后还落上了卫川县的县衙官印。
  吹干了墨迹后,谢将军检视了一遍,点点头。有了这玩意,回头去那管辖着福坝镇的龚县衙门,可就顺利多了。
  晚间,谢二娘与李彦锦再次摸进了镇子东头的王家。
  刚一进去,就听有个中年男人正在和王老婆子吵嘴。
  “当初我就嗦,莫对那谢氏下狠手。你看,如今就出事咯?”
  “你说,你说,你说个铲铲!要不是你做了那事,老娘也不会容她不下!”
  “你!!!”
  “你撒子你?!你还要打人嗦?我就晓得,你还把那个癞疙包(蛤/蟆)当了个金宝卵!到现在还惦记她!看到起她哥哥来了,还想赶上前去认个亲?你也不怕她把你做了撒子都说出且,回头看她蝈蝈会不会赏你几闷棒?!”
  “……娘咧,莫说咯!你随便儿,得行不?”
  ……
  房顶上,谢沛和李彦锦对视了一眼。就见王婆子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中年男子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弟弟王志蹲在墙角。
  “阿弟……”王健看着这闷墩子一般的弟弟,砸巴了两下嘴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他走后,王志扭头看了看他的背影,手里攥着的几片杂草被捏了个稀烂。
  不一会,谢沛就看见这王志起身,朝院子西南角走去。
  西南角里堆了一个柴垛,他站在那里半天都一动不动。
  突然,王志弯下腰,在那柴堆里刨了起来。
  不一会,竟让他搬出了个空洞来。
  房顶上的二人就听柴垛中,传来“咯吱”一声轻响。紧接着,王志就一猫腰钻了进去。
  谢沛此刻也明白了,那柴垛下,多半有个地窖。看王家藏得如此隐秘,恐怕那地窖并不是用来存放米粮的……
  果然,待他们二人靠近柴垛后,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男子哭声。
  “宝珠儿,对不住,我对不住你……呜呜呜……”
  大概是怕家里人发现,王志只在地窖里哭了片刻,就赶紧出来了。
  他红着眼睛,把柴垛又恢复了原装,就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黄氏站在房门口,怯懦地看着他,连话都不敢说。
  谢沛和李彦锦打了个手势,此时王家人还没睡,不好下去搬那柴垛。所以,她二人就溜回王婆子的主屋去听了会墙角。
  此时,王婆子正对着她老头抱怨:“养了两个龟儿子有个锤子用!”
  王老头抽着旱烟,顺嘴就说:“他两个是龟儿子,你是撒子?龟婆子?”
  “爬!少给我扯!你倒是说说,那谢家人要咋子搞?”
  “你还想搞人家?别人不来弄死我们就算好咯……”
  “那咋子办?我都说那个谢婆娘不是我屋头的,他们随便儿问哈,就不得信我了……”
  王老头叹了口气,道:“你也晓得哈?上午恶鸡婆一样把人赶了,现在后悔了索?”
  “不是后悔!是想我们要做撒子,那个谢老大看起就黑有钱,要是把我们告咯,怕是没得完……”王婆子心下发虚,话也说得没了底气。
  倒是王老头抽了几口烟后,嘿嘿笑了一声,道:“没得事,他们真要告,怕是好咯。”
  “你个死老头,说得撒子话嘛!”
  “你个哈巴儿,也不想哈儿,谢家的房子啷个到了周家的手里?”
  “……对哟!那丁里长怕是更嫌弃谢家人回来哟,哈哈哈!”
  “嗯,明儿你拿点鸡蛋去给丁婆子送且,把谢家的事儿说给她听,看她撒子反应。”
  “诶!对咯……”王婆子的话音突然低了下去。房顶的谢沛耳朵微动,却仍旧听了个清清楚楚。
  “老头子,那个谢贱人留到是个祸害。反正娃娃也都生了,不如把她……送走吧?”
 
 
第60章 一步踏错
  “送走?送到哪哈儿去?”
  “啧!”王婆子嫌弃地瞥了她老头一眼, 伸手指了指地下, 道:“送~~下~~去~~”
  房里半天没有动静, 许久后, 王老头道:“人家哥哥刚来,她就死了, 怕是……要怀疑到我们头上哟……”
  “那……那我们不动手……”
  “我们不动手,你还指望那婆娘自己死?都这么多年了, 人家要死早死咯!”
  “不是~~我们不动手,让王狗儿和王猫儿去弄……”
  “他们两个虽然厌了那谢氏, 但到底只是娃娃, 啷个(哪里)搞得死人嘛?”
  “你蠢嘛?去年屋头闹耗子,不是搞了点药沫沫?把那个给她拌到饭里去……然后让她两个崽儿送饭。她死咯,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是她两个崽儿不会做饭, 把药沫沫当盐沫沫放错咯……”
  王老头听了,狠抽了口烟道:“这个事, 我不管。你自己搞, 搞出了撒子, 自己担……”
  “你个王八羔子丧良心……”
  两人在屋里叽里呱啦一阵对骂,房顶上的谢二娘与李彦锦却都沉下脸来。
  这对歹毒的人渣,竟是想要杀人灭口了!不但如此,听那王婆子的话, 竟是打算让小姑的一对儿女去下药!真是毫无人性!
  谢沛二人在房顶上等了一个时辰, 王家各房中,渐渐传来轻重不一的鼾声。
  看时机差不多了, 谢二娘冲李彦锦点点头,轻轻一跃,贴着房檐就下了地。
  李彦锦没下去,做这种事,他留在上面把风更有作用。
  谢沛摸到西南角的柴垛边,弯腰一抄,就把那堆遮掩用的木柴给平移了开来。
  地面上果然有个木头盖子,二娘将其掀开,那木轴难免发出了“咯吱”一声轻响。偏巧此时房顶上响起野猫的一声惨叫,将那声“咯吱”完全掩盖了下去。
  谢沛抬头冲刚刚叫完春的“李野猫”比了个大拇指,就钻进了地窖的入口。
  地窖中幽暗无光,但谢二娘还是清晰地听出了这里有个活人正在微弱地呼吸。
  谢沛侧耳听了一会,发现这个活人恐怕不太乐观。那气息浮弱紊乱,时断时续,听着像是下一刻就会断绝一般。
  由于这地窖密不透光,谢沛迟疑了片刻,还是掏出了火折子,轻轻点燃。
  有了这一星光亮,谢二娘终于看清了地窖中那个人的模样。
  骨瘦如柴,这是谢将军脑中显出的一个词。
  大约是被这一点光亮给惊到了,那张枯瘦的脸庞上,原本阖着的双眼,颤抖了下,竟睁开了一条缝隙。
  谢沛很难从这瘦脱了相的女子面上,看出与自家亲爹的相似之处。
  但鉴于之前听到的那些,二娘知道,这应该就是她的小姑,谢珠。
  此时,谢珠的状况非常糟糕。整个人瘫坐在地窖的角落里,瘦骨伶仃的脚踝上还挂着沉重的铁链,双手被一截粗麻绳不知捆了多久,黑乎乎的手指和手腕似乎都溃烂变形了……
  谢沛眉头紧皱,她看出对方别说是挣扎了,恐怕连说句话的力气都不见得有。于是,就蹲下声,平视着她,缓缓地低声说道:“我姓谢……”
  这三个字一出,对面原本了无生意的双眸忽然动了一下。
  谢沛见状,继续说道:“我的父亲小名叫谢宝娃,六岁时与其父母失散,流落异地四十余年,昨日才寻到此地。邻居告知,他还有一位亲人尚在,名叫谢珠……”
  这一段话,平淡无奇,听在谢珠耳中,却犹如暮鼓晨钟一般,振聋发聩。
  只见那如同朽木枯枝般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忽然大颗的泪珠无声无息就从谢珠的眼眶中迸出,而她的神情却仿佛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一般。
  谢沛见状,心中轻叹。之前内心里对小姑的一丝不满也淡去了。十几岁的少女,即便有些娇蛮自私,有些识人不清,可……也不该落到这个下场啊……
  她朝前迈了一步,伸手将谢珠手腕上的麻绳给一扯两段。
  可,这麻绳被解开后,谢沛就知道,她小姑的手,这辈子怕是再难恢复了……
  手腕上的皮肉已经因为长期的捆绑,溃烂萎缩,形成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凹陷。腕关节以下虽然没有被捆绑,但也因为血流不畅而扭曲变形了……
  谢珠还在愣愣地看着二娘流泪,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啊……”谢珠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轻呼。
  谢沛凑近了些,想要把谢珠脚上的铁链弄断。
  不想,她刚挪了一步,就见谢珠努力挣扎着,举起那双变形的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娘……”在谢珠眼中,面前这年轻女子与记忆中温柔可亲的娘竟重叠了起来。除了年龄上比娘小了些,可这熟悉的五官,尤其是那对黑亮的眼睛却与娘亲几乎一模一样……
  谢沛一愣,转瞬就明白过来,她似乎与奶奶长得有些相似,所以被小姑误会了。
  这一声娘,仿佛一把钥匙般,打开了谢珠的心。
  她此时也清醒过来,面前的小娘子并不是她那已经去世的亲娘。而是她从未谋面,却在爹娘口中听过无数回的哥哥的女儿,她的亲侄女!
  “咳……咳咳……”谢珠急着说话,可好几年都没开过口,这一急,竟被呛到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