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小运, 举着最后一块小饼干十分茫然。
“怎、怎么你们都知道呀?”
蛋挞姑娘和老板一起看向沈小运,年前到年后开业,要停业装修的事情她们两个说了已经好几次了。
可沈小运就是一直都没记住。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上班呀?”
“二月初二龙抬头,好不好呀?”
沈小运把小饼干放在嘴里, 翻来覆去算了几次, 确定只是休息了半个多月,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有因为蛋挞姑娘不再跟自己一起工作而沮丧了起来。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前所未有地垂头丧气。
沈牧平从书吧老板的手里接过一袋子白壳笋, 连连道谢。
白壳笋是春笋里最受欢迎的一种,又鲜又嫩,现在这一批笋算早的,价钱也不便宜。
走在回家的路上,沈牧平对沈小运说:“家里有咸排骨和五花肉,我们回去做腌笃鲜吧。”
沈小运终于高兴了起来。
“腌笃鲜呀?这个我喜欢的呀!”
“配上白饭吃?”
“好的呀好的呀。”
过了一会儿,沈小运就问沈牧平:“我要半个月没工作了,在家里给你做饭吃,好不啦?”
沈小运过年的时候也做过饭的,而且还没出大岔子,但是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沈牧平不是很放心,他说:“你之前折了很多玫瑰花,别人都很喜欢,你在家里的时候多折些花吧,到时候店装修好了重开,你就可以把花球作为礼物了。”
沈小运觉得沈牧平的这个主意特别特别好。
腌笃鲜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安慰一切不开心的东西了。
捧着汤碗,坐在灯光下面,沈小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好喝的呀。”
“你喜欢,元宵节还给你做。”
掰手指算一下,元宵节还有两天了,沈小运立刻美滋滋的。
“沈牧平,我要是不去上班了,能去看陆奶奶和陈爷爷么?”
沈牧平正在给沈小运盛汤的手顿了一下。
“我想给他们带腌笃鲜去,行不行的呀?”
沈牧平点点头,低声说:“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他记得沈小运很怕医院的。
沈小运更高兴了,哼着歌去抱起了小小姐。
“喵~”
过了一个冬天,小小姐似乎更胖了,被沈小运架着两只前腿,圆鼓鼓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很无辜地看着前方。
沈小运捏着它白胖的爪子,把脸埋在了它的脖子上。
“到时候我自己做腌笃鲜给他们吃,好不好呀?”
沈牧平只能说好。
昨晚,魏香兰的话又浮现在了他的耳边。
“你像个大家长一样地替她做一切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以前是怎样尊重你的呢?你们成长的那个年代总要求家长去理解孩子,那你理解她么?你能理解她对待别人的善良和对事业的坚持么?”
不能。
生长在母树旁的小树总是渴望着天空,却不知道天上有落雷闪电和狂风骤雨,也不知道它们高大沉默的母树是如何长大的。
过去的故事总难被倾听,对成长的渴求超越了一切观察的眼睛。
沈牧平这几天一直在反省,如果他自己觉得自己给沈小运的还不够,那他怎么才能给予更多?
令人激动的戳小鸡时间,沈小运成功突破了一关又一关,还拿到了两个三星评价,她高兴得要抱着小小姐唱歌,小小姐见识不妙放下自己正舔的小粗腿跳下沙发溜溜达达地跑掉了。
于是沈小运跑来跟沈牧平分享喜悦。
“看,三星!我才走了几步就赢了!”
沈牧平拿出手机,给捧着平板的沈小运拍了张照片。
“拍下来啦!”
沈小运骄傲得像是得了世界冠军,沈牧平纵容了这种骄傲。
当然,拍完了照片之后,沈牧平没忘了告诉沈小运:
“你的游戏时间快到了。”
沈小运抱着平板哒哒哒跑回了沙发上。
沈牧平低下头,开始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老城的元宵节比旁的地方都要多几分味道,不仅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灯市,还有很多旁处没有了的老风俗。
沈牧平早早下班,一是怕老街周围人多,沈小运会等急了,二是他今天要带着沈小运早早吃完饭,然后去“走三桥”。
建在水上的老城有好多的石头桥,从古时候起,每到元宵节的时候,女人们就出了家门,走桥渡河,走百病去灾祸。
三十多年来,沈牧平从来对这些风俗嗤之以鼻,可这个风俗,他愿意带着沈小运试一试。
说好的腌笃鲜吃到了,还吃了香香的黑芝麻汤圆,听说沈牧平要带着自己出去走过三道桥,沈小运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那我们是不是能猜灯谜?”
今天的书吧里也做了灯谜的活动,屋顶挂了两排的纸灯,进店的客人们每人可以抽一道灯谜,只要答对了就能拿到一盏灯。
老板让沈小运也抽一个,她拿到的题目是:
“斑竹一枝千滴泪 【打一水利词语】”
这题出的偏了些,沈小运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管涌。*”
答案是对的。
就连当时店里的客人都觉得沈小运好厉害。
沈小运拿到了一盏兔子灯之后就暗搓搓地对猜灯谜上瘾了。
可惜店里的灯谜只能猜一个,不然,沈小运觉得自己能把所有的小狗、小猫、小猴子灯都带回家。
虽然担心晚上猜灯谜的人会太多,可沈牧平还是带着沈小运去带灯谜了。
晚上十点半,他们两个人终于回家了。
沈小运手里拿着四个灯,沈牧平的手里拿着七个灯。
沈牧平比自己还会猜,这件事让沈小运很骄傲。
她送了沈牧平一个灯,还留了两个灯给陆奶奶和陈爷爷。
“小猫给陆奶奶,小猴子给陈爷爷。”分的清楚明白,要记在小本子上。
沈小运忙来忙去,沈牧平看看自己的小狗灯,手指一推开关,灯就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管涌:一种险情,在渗流作用下.土体细颗粒沿骨架颗粒形成的孔隙,水在土孔隙中的流速增大引起土的细颗粒被冲刷带走的现象。也称翻沙鼓水。涌水口径小者几厘米.大者几米,孔隙周围多形成隆起的沙环。
题目和解释都是我百度来的。
大家晚上见。
☆、第 34 章
左手拎着腌笃鲜, 右手拎着小猫和小猴子灯, 沈小运跟在沈牧平的身后又到了医院。
“陆奶奶, 我又来看你啦。”
沈小运一进病房就叽叽喳喳,陆奶奶床头有个空了的花瓶, 沈小运不客气地把灯笼点亮, 然后插了进去。
“陆奶奶, 我家里有一只小猫,叫小小姐, 可胖啦, 我不能把她抱来给你看, 给你个猫猫灯笼哦。”
保温桶打开, 里面的汤水还热腾腾的,沈小运用勺子把汤舀进了小塑料碗里。
“我给你讲哦, 沈牧平做腌笃鲜是用咸排骨和鲜肉, 我是用了咸排骨和猪蹄,汤可润了。”
陆奶奶无动于衷。
沈小运扁了扁嘴, 没有气馁,一屁股坐下,她说:
“你要是不喝,那我喝给你看哦。”
沈牧平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会儿, 转身出去, 敲响了主治医师办公室门。
“牧平。”看见是沈牧平,柳唯抬起头笑了笑,“她也来了么?”
沈牧平点了点头。
从桌边站起来, 她穿上挂在一旁的白大褂走了出去。
“我去跟她打声招呼。”
“我要去上班了,中午的时候来接她回家,上午要麻烦你帮我照看她一下。”
听了沈牧平的话,柳唯点了点头。
看着沈牧平转身要走,女医生又叫住了他。
“你……现在工作好么?”
“一单生意一单收入,挺好的。”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回廊里,柳唯叹息了一声,去了陆女士的病房。
沈小运已经坐在了陆奶奶的床上。
“你真的不要尝一口嘛?我跟你讲哦,春天的笋可鲜啦,接了春雨,受了春风,才从地里冒出来,一个春天都在里面咯,要是没吃一口,就要等明年了呀。”
柳唯在一旁看着,生怕陆阿姨抬手把沈小运手里的汤碗给打翻了。
可陆阿姨就坐在那里,偶尔用眼睛看看沈小运,更多的时候就在那里坐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走了进来,瞪着沈小运,他很严肃地说:
“你谁呀?”
沈小运端着汤碗,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沈小运呀,你要不要喝汤呀?我炖了腌笃鲜,可好喝啦。”
总也记不住人的陈爷爷有一张随时会把小孩子骂哭的脸,沈小运却不怕他,还笑眯眯地又盛了一碗汤。
老人看看汤碗,看看沈小运,接了过去,咕嘟咕嘟把汤喝了,还用手直接捞了里面的猪蹄和笋块吃掉。
看见他吃的香甜,沈小运很满意,回过身继续骚扰陆奶奶,终于,她把汤匙送到了陆奶奶的嘴边,陆奶奶张开嘴,让她把汤喂了下去。
“喝一口,把春天的雨就喝下去啦。”
“再喝一口,春天里头刮的小风是不是可香啦?”
一口又一口,陆奶奶喝了五六口汤,闭上嘴不肯再喝了。
可在沈小运的话语里,她已经吃完了整个春天所有的好风景。
另一边,陈爷爷自己摸到了保温桶旁边,端起来把里面的汤都喝了,还有点点汤水淋漓在了他的胸前,他也不在乎。
可惜,就算喝完了半桶腌笃鲜,他也还是没记住沈小运的名字。
中午时分,沈牧平如约而至,沈小运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带着沈小运在一家小餐馆里吃了碗黄鱼面,沈牧平开着车送沈小运回家。
“沈牧平,我今天看见医院里都有照顾病人的护工呀。”
坐在车后座的沈小运把脑袋凑到沈牧平的旁边,小声说。
沈牧平“嗯”了一声。
“我现在没有工作,去给陆奶奶当护工,好不啦?”
不好。
沈牧平侧头看了沈小运一眼,语气很平静地说:“护工需要很多专业技能培训,需要记住很多东西……”
沈小运沮丧了起来。
“医院里的工作是很要求专业性的,等你什么都学完了,估计书吧也早就重新开业了,你不想要书吧那份工作了么?”
当然不是,沈小运很喜欢那个书吧,也喜欢老板和店员姑娘,虽然蛋挞姑娘要去做蛋挞了,可沈小运依然觉得那个小小的书吧里透着让人喜欢的甜香气。
左右为难的沈小运坐了回去。
沈牧平送沈小运回家,帮她打开电视继续看《武则天》,临走之前,他对低着头的沈小运说:
“你今天照顾了半天陆奶奶,还一大早就起来给她炖汤,作为奖励,你今天下午可以玩半个小时的戳小鸡。”
沈小运的脑袋抬了抬,好像悄悄高兴了一点点。
沈牧平又说:“后天是周末,我休息一天,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去哪里玩儿呀?”沈小运歪着脑袋看着沈牧平。
三月的老城,可玩儿的地方已经多了起来,沈牧平想了想说:
“我带你去看花吧。”
沈小运有点动心。
“到时候我带着相机,帮你拍很多照片,你还可以拿去给陆阿姨看。”
哇!这个真的很棒呀!
沈小运彻底开心了起来。
沈牧平这才放心,关上家门之后,步履匆匆地去工作了。
房间里,沈小运趾高气扬地对小小姐说:“我们要出去赏花啦,就不带你,气不气呀?”
小小姐甩了两下尾巴,转向另一边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 35 章
看梨花的时候还有点早, 但是周末, 人还是多的。
“春天来了”这四个字就像是往人的心口上开了一枪, 打掉了所有的怠惰和懒散,让人忍不住想要走出家门, 多看看。
沈小运看花看得很开心, 回城的路上, 有阿姨坐在路边,面前摆了一小把一小把的香椿头, 她们也不过是房前屋后种一些, 自己吃个新鲜, 再换一点零钱。
城里出来的人却都觉得新鲜的很, 两块一束很快就分了个干净。
沈小运也买了三把。
“一把炒鸡蛋,一把下锅炸, 剩下的用盐抓了放在瓶子里, 配粥也好吃,拌嫩豆腐也好吃的呀。”
沈牧平一边开车, 一边默默听着。
小时候好像也这样吃过,可那属于“过去”,带着和现在这个微信支付宝解决一切的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
却在沈小运的话语里,被点点滴滴地撕扯了出来。
除了香椿头之外, 沈小运还挑挑拣拣买了一袋子荠菜, 可惜冬笋已经少见了,不然荠菜炒冬笋解腻又养身。
“荠菜我们包小馄饨。”沈牧平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沈小运点头说:“好的呀。”
过了一天, 沈小运就又溜溜达达,拎着她的保温桶出现在了医院里。
“陆奶奶,我带了小馄饨和香椿头拌豆腐,昨天我们去看梨花啦!我想给你折一枝回来,沈牧平不让,我只能给你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