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和从前一样,总是乐此不疲的捅我刀子啊。”信草有些无奈,她摇摇头,“大抵是没缘分吧。我看着那个人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垂垂老矣,最后寿终正寝,但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一天都没有。”
“诶,为什么?”冥加不解的看着信草,他以为信草至少和那个人类有过一段幸福时光,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发生了什么事?”
信草叹了口气,睫羽微垂,蝶翼般落下一片阴影。
她的目光无比复杂,是活了几千年的冥加都看不明白的复杂,明明眉宇间有种风不惊水不起般的平静,眼眸里却像沉着一座浩瀚凝渊。
提起旧事时总是笑着的信草,唯独此刻没笑。平日挺直的脊背像是不堪重负般,微微弯下来。
“冥加。”她声音很轻,“别问了。”
***
同样的月光下,不同的时空中。
鹤丸长吁一口气,放下饲料桶。
丹顶鹤正在他旁边吃食,鹤丸摸了摸它后直接往地面一坐,从衣兜里摸出一叠钱,一边查数一边念念有词:
“这些是早中晚给动物喂食挣得钱;这些是上午在鬼屋扮鬼挣得钱;这些是下午发传单挣得钱……”
白川家有派人来接过鹤丸,不过让他拒绝了。
他得在食骨之井附近等着主公,还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这个现世。于是他白天在附近的游乐园打工,晚上暂住在日暮家。
“挣得这些钱应该够给主君买个礼物了吧?让我想想送她什么好。”
鹤丸拖着下巴若有所思,“嗯,一定得是能吓到她的礼物才行。”
第47章 幻境城煲
第二天一早, 信草用树枝在地面画了个阵,将缠着犬夜叉头发的人形符纸扔到阵中央,符纸自动燃烧, 飘起的两缕烟一缕连着犬夜叉, 一缕连着另外的方向。
信草手一挥,切断和犬夜叉相连的烟。
“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吗?”
戈薇落在信草身上的目光透着担忧和关心。
信草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你们忙自己的就行。”
听冥加说犬夜叉和杀生丸的关系真的不太好, 她还怕戈薇和犬夜叉跟去后兄弟俩又打起来。
不过冥加倒是跟着信草一起上路了。毕竟是跟随犬大将几百年的老臣, 有他在, 很多事处理起来说不定容易一些。
走了两天终于找到杀生丸,不过看他正跟一个妖怪打架,信草没插手。大妖怪自尊心都高, 她如果插手,杀生丸估计会不高兴,不过她还是顺便给一旁的玲和邪见套了个结界。
“感觉杀生丸长得更像他父亲。”信草一边和冥加闲聊,一边把衣兜里的糖分给玲和邪见, 邪见一开始很警惕,刚想叫玲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没想到这句话还没说出口, 玲不但自己吃了糖,还在邪见嘴里塞了一块。
“冥加爷爷带来的人,一定不是坏人吧。”玲笑呵呵道。
糖有些粘牙,把邪见的嘴给粘住了。他忙着解救自己的牙, 没空搭理玲和信草。
那边打完后杀生丸走过来,冥加向杀生丸介绍信草。
杀生丸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微微眯起眼睛。
“人类?父亲的朋友?”
信草倒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是父亲的朋友,作为一个人类来说,她活得也太久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询问一下斗鬼神的事。”信草简单解释了一下她遇到的情况,“现在我需要找到这把妖刀,它的外表和你手里这把刀一模一样,不过……气息却不太一样。你这把刀显然已经臣服于你,但那把刀里的气息却异常暴戾。”
信草顿了顿,继续道:“这个世界存在两把‘斗鬼神’,一个在你手里,一个是来自于未来的,我需要回收那把来自于未来的妖刀。”
玲倒是蛮喜欢这个送给她糖吃又设下结界保护她的小姐姐,她拉了拉杀生丸的袖子,杀生丸低头看了一眼玲后,对信草说:“斗鬼神是用悟心鬼的牙,悟心鬼是奈落的分|身,你可以去找奈落。”
他说了一个地址,就带着玲和邪见走了。
信草叹了口气,这是要跑断腿的节奏啊。按照杀生丸说的地址,再加上有冥加认路,她翻过一座山头后,看见奈落的城堡。
途径山林时,冥加看她一会摸摸这片树叶,一会捏捏那根树枝,一副跟植物培养感情的模样,就问她:“你这是在干嘛?”
“冥加,奈落是个不好对付的大妖怪吧。”
“当然!”冥加吹胡子瞪眼,“不然犬夜叉少爷也不会跟他斗到现在也没把他灭了!”
信草点点头,手指抚过一片树叶的叶脉。她灵力所剩无几,没办法直接碾压,到时候就要靠这些‘孩子们’了。
到了奈落城堡门口,她却微微一愣。
“戈薇……你们怎么在这?”
她又一次遇到戈薇和犬夜叉,弥勒珊瑚七宝云母也都在。
“戈薇小姐的四魂之玉碎片被奈落的毒蜂抢走,我们追随着碎片的气息找到了这里。”弥勒解释道。
两边也算是殊途同归,早知道信草就不用绕这么一大圈了。
“咣当”一声巨响将信草从沉思中拽出,不等众人阻止,犬夜叉踹开了城堡门。
“呦,犬夜叉。”
一个手执折扇、乘坐着巨大羽毛的女子出现在城门上空。
女子站在羽毛上,微微勾起唇角。这次还来了一位新客人啊。”
“风使神乐。”犬夜叉敌视的看着女子,抽出铁碎牙,“你要阻拦我们吗?”
“这扇大门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容易进。”神乐挥舞着手中折扇,无数骷髅鬼兵从漆黑的土地中冒出,行动时发出让人牙酸的嘎达嘎达声。
“想要进门,就先跟这些孩子们玩玩吧。”
扔下这句话,神乐连带着巨大的羽毛一起消失在城门上空。
城堡大门虽说是打开了,但是信草没急着进去,也没帮犬夜叉他们打骷髅兵,而是观察了城门几秒钟。
“先别进去!”信草拉住想要进门的戈薇,“这个门上设有幻阵,那些骷髅兵就拜托你们了,我来试试能不能破阵。”
她将指尖夹着一张符纸射向大门,掐着指诀念念有词:“僧伽,净身,障壁,阴阳,破障,清净,幻像,成就吉祥!”
几丝电光闪过,符纸被烧毁,焦黑色纸屑落在门口,最后被风吹散。
信草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开来没办法从外部打破,只能入阵了呢。”
她没什么犹豫的直接走进大门。先是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
1189年,奥州合战。
“大哥哥!快看,他醒了!”
听见耳边聒噪的喊声,头晕的不得了的信草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几个小孩子正朝她挥手。灶台便,一个青年连忙走过来,动作轻柔的将她扶起。
“你还好吗?”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青年俊俏的脸映入她的眼眸。
大概十八九岁上下,身材挺拔,眉目清澈温润,脑后垂着的小辫子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不羁。阳光透过窗格罩在他侧脸上,青年略显清冷的五官也透出几分暖意。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信草觉得有点懵,脑子里乱糟糟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往后挪了挪。
似乎看出信草的疏离,青年也极为守礼的向后退了半步。
“我怎么在这里?”信草蹙着眉道。
“你不记得了吗?”青年愣了愣,随后嘴角衔上一丝微笑,耐心的解释道:“你在陆奥国的流浪武士那里保护了这几个孩子,之后不小心被武士用刀鞘抽了脑袋。”
信草沉默良久,感觉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如今是文治五年(1189),在位的天子是后鸟羽天皇。而她源信草的生命基本二十年左右一轮回,这一次是第五次。
如今父母兄长皆已去世,家族里她资历最老,对于现状略感无聊的她,目前正离开家族游历修行中。
这次也是外出游历,看见前路被几个欺负孩子的武士挡住,就管了一把闲事。
她倒不是多好心,只是那样窄的乡路被人挡住,而她又懒得绕行,就干脆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了。
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没发现其中一个武士假晕,结果被人趁机用刀鞘抽了脑壳。
救人不成反被揍,信草觉得挺没面子的,还好被过路人救下……等等,这个青年是过路人吧?
信草微微挑起眉,“你是?”
“我正好经过这附近,当时看这几个孩子快哭了,还以为你死了呢。”说完,他递给信草一碗水,随后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俏皮,“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女子。”
信草差点将青年手里的碗打翻。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子衣装,不太明白对方是怎么认出来的。不过既然被看出来,信草也没觉得怎样。她穿男装只为方便出行,没有掩盖女子身份的意思。
看青年还端着那碗水,信草道了声谢,伸手接过碗。
碗是她救下的那几个孩子家中的旧碗,边缘还破了个缺口,但洗的很干净,水也是温热的,喝上去还带着点井水的甘甜。
她小口啜水的时候,听到青年的声音:“我叫信秀。”
刚醒来没多久,信草脑子转得有点慢,良久才慢悠悠说道:“好巧,我叫信草。”
名叫信秀的青年弯起唇角,笑容很好看,“那还真是有缘分呢。”
信草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犹豫了一会,她斟酌着开口:“现在外面战乱频繁,看你的模样,应该出身不错吧?还在外行走,难道是正在修行中?”
信秀回答的相当坦诚,“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一名阴阳师,目前正在为未来能承担起家族责任而修行。”
“这样啊。”信草点点头,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是萍水相逢,这些年行走世间,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数不胜数,和所有擦肩而过的人搞好关系那也太累了。
之后没多久两人就分开了。
离开遇到信秀的村庄后,信草继续她的旅行,途中经过一座闹鬼的城池,她很感兴趣,进城去调查,没想到在城里又遇到了信秀。
第48章 追鬼宴
信草挑着一盏灯笼, 独自走在漆黑的街道上。
夜色深重,层云笼罩,天上无月亦无星, 街边人家门窗紧闭, 冷风哭号而过,摇动信草手里的灯。
刚到这座城时, 信草就发现城里气氛不对,人们打量外来人的眼神躲躲闪闪, 还不等天黑就关门闭户, 好像在惧怕什么一般。
她在城下町随便拉住一个百姓打听情况。
“小兄弟你是外来的吧。”这人是个笑起来颇豪爽的大叔, 伸手就想拍她肩膀,“我们这座城啊,半夜总有一个鬼将拖着长刀在街上溜达。”
信草目光忽然落向对方手掌, 明明那眼眸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大叔却觉得手有些凉。
他动作顿了顿,讪讪的放下手臂。“城主正在召集能够退治恶鬼的阴阳师,小兄弟……大人不妨前去一试。”
信草微微颔首, 扔给对方两枚铜板。
大叔赶紧接住铜板,用手指摩挲几下,嘿嘿笑出声, 随后看到信草背影,想到之前那个凉飕飕的眼神,他啐了一口:“嘁,威风什么呀!”
信草没工夫搭理这个市井小民, 她直接去会见了城主。
对于阴阳师的到来,城主表示出极高的诚意,特地设宴招待了信草。
“对了,在您之前也有位阴阳师大人来过,不过他没留下来吃饭,也拒绝了我的邀请,而是去城下町找了家民宿落脚。”城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你们可以一起退治恶鬼——”
“不必了。”信草放下筷子,语气淡漠:“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做搭档”
——这位阴阳师大人很高冷啊。
城主能说不同意呢?他当然不能。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希望这位看上去还很年少的阴阳师能展现出与他个性相称的能力。
这就样,信草才在半夜提着灯出现在城里,只是她在城里溜达了一圈又一圈,没发现什么拖着刀的鬼将,更没察觉到哪里有邪气。
“真无聊啊。”她百无聊赖的叹口气,打算打道回府时,忽然回过头。
“呲啦——呲啦——”
刀刃从带着沙子的地面拖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朵云被狂风吹散,泻出一缕月光。
比正常人高大两三倍的黑影迈着沉重步伐从远处缓缓走来,它身披甲胄,头上两只尖角,身后拖着条骨尾,龙爪般的脚踏下时,地面都跟着震一震。
信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见恶鬼远远举起刀,她微挑起一边眉梢。
手伸进衣襟,刚把符纸拿出,忽然有人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暗巷。
“是我。”
那人压低声音,顺便吹灭了信草手里的灯笼。
借刚才一闪而过的灯光,信草看清这人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
“信秀?”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呀?”青年弯起唇角,他的笑容在月下很好看。
信草冷淡的微微颔首,完全没有看到熟悉人的热切。这些年她愈发不喜欢和人类交往,他们寿命太短,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刚要走出巷子,又一次被信秀拉住,“你要做什么?”
“退治恶鬼啊。”信草回过头暼青年一眼,抽回自己的袖子,“你杵这我没意见,但是别阻拦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