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说完,当真毫不动心地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料开始替他包扎起伤口。
西蒙靠在墙上,看着她扎紧他的血管止血:“秦天,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秦天道:“知道。”
西蒙摇头:“不,你不知道,你在拒绝自己的本能,拒绝自己的天性,拒绝自己活下去的条件。”
秦天动作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四年前在沙漠里,你为了活下去将我全身的血吸干。”
“那是因为我不认识你。”
“所以现在你我相识,你宁愿让自己的性命遭受威胁,也不愿吃我?”
“……是。”
“秦天,我现在对你而言是什么?”
秦天毫不犹豫道:“老大。”
“不是‘美味的’老大吗?”
“……”
西蒙伸手抚上她的脸:“秦天,我知道本能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就像血族永远不能停止吸血,你也永远无法不用看待食物的眼光来看待我,我和你始终隔着一条食物链的关系,我在你眼里是美味,是大补汤,是营养剂——”
“不!”秦天急躁地打断他,“你不是!”
西蒙胸膛前倾:“真的不是了吗?”
秦天斩钉截铁:“不是!”
“确定不是了吗?”
“不是!”
西蒙吃力的撑起身子,微微前倾:“秦天,我现在想吻你。”
“……”
西蒙:“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
“你亲亲我好不好?”
“……”
西蒙灰色的眼眸凝视进她的眼睛,轻声道:“好不好?”
从来没有看过强大的团长老大有如此虚弱的一面,更没有见他用如此可怜恳求的语气说话,秦天如何能拒绝。
她撑着双臂抬起下巴,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西蒙一身鲜血,形状狼狈萎靡地靠在墙上,任着少女小心翼翼地亲吻自己,唇角却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
结束亲吻后,秦天道:“老大,我扶你上去吧。”
西蒙按住她的手:“先等一会儿,你刚才不是说你来过这里?”
“嗯。”秦天点头,刚才她就想说了,可惜被两只突然出现的兽奴打断,“四年前,我曾被艾德里安带下来一次,那时他答应初拥我,先吸了我的血,然后才将我抱到了一个石室里进行了初拥。我失血过多一路上神智迷糊浑浑噩噩的,并不记得自己被带去了哪里,只有一些破碎的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直到看到这个黄金台,我才确定我是被带进了这个石室里。我就是在这个黄金台上渡过了血融期最难熬痛苦的阶段。”
“血族初拥一般交换400CC-600CC的血就完全足够了,这个失血量是不会让被初拥者产生失血过多的症状,更不会神智迷糊,你还记得他吸食了你多少血吗?”
秦天想了想:“不记得了,中途我就昏了过去,其后才断断续续的恢复了一点意识。”
“失血到意识丧失,说明你在短时间内极速损失了至少1/3的体血。吸血鬼的初拥方式除了寻常的方式,还有一种叫做‘全血初拥’,就是交换的血液量达到身体血液量的1/2,甚至更多。”
秦天迟疑道:“全血……初拥?”
“是的,父血愿意付出的血液越多,继血获得的血液越纯粹,力量也会相对同等级而言更强大,然而这种初拥方式无论对于初拥方还是被初拥方,危险性都非常大,被初拥方完全是在一个濒死的状态下被初拥的,而初拥方也会因为交换出大量的血液使自己在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内极度虚弱,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使用全血初拥的方式。”
“所以说,艾德里安是用全血初拥的方式初拥了我吗?”
“看样子是的。”
秦天沉默了。难怪她屠戮完学院后,艾德里安赶来阻止她却还是被她逃掉了,原来那时他因为交换给她太多的血液根本就没有什么力量阻止她。那在格靡宫里,他是不是也还未渡过虚弱期,才会被方铭杀死?
“你在心疼他吗?”西蒙看着秦天恍惚的神色,“是不是渐渐发现他其实为你付出了很多,心里感到非常悔恨和难受?”
秦天:“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但不可否认,自艾德里安死后,她对他的情绪确实从最初的恐惧慢慢的变成了迷茫、同情、自责、懊恼……
他还活着时,她从没有对他有过这么多复杂的感情。
“艾德里安的死是我和方铭一手设计的……换而言之,是我杀了他。”西蒙垂下眼,“随着你一天天地接近事情的真相,发现艾德里安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邪恶,也许终有一天,在你心中积累得越来越多的愧疚会逐渐转变成了对我的仇恨,恨我杀了他。”
“怎么会!”秦天猛的抬头,“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你不会吗?”
秦天坚定的摇头:“不会。”
“如果艾德里安还活着,你会选择留在他身边,还是留在我身边?”
秦天移开视线:“他已经死了。”
西蒙盯着她的眼睛:“你在逃避我的眼神,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你犹豫了。”最后四个字,西蒙是用笃定的口气说出来的 秦天叹了一口气:“老大,我不想回答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
西蒙没有坚持:“算了,上去吧。”
两人回到地面,门一推开,立时数十把枪口直直地指向了他们,确定只有他们两人从门内走了出来,那些白袍主教才吩咐教徒们将枪收起。
亨利和黑狮子立即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扶住西蒙,将秦天都挤到了一边:“老大,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秦天走到麦密莱尔面前:“他受伤了,失血很严重,我需要血包。”
“没有问题。”白袍主教举起拿手杖的手示意身旁的人,一名教徒立即拿出几包血包送到了西蒙面前。
白袍主教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俩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秦天看到西蒙被亨利等人扶到一旁开始进食,缓缓道:“房子下面有一个地下室,地下室中藏了两只兽奴。”
一听房子里有两只兽奴,在场的教徒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秦天将他们恐惧的反应收进眼底,平静的说下去:“不过已经都死了。”
白袍主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没有受一点伤,看来是那个男人杀了那两只兽奴。”
“是。”
白袍主教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看来这个男人本事确实很厉害,不愧是百年难得一件的胎生血。”
秦天怔了怔:“胎生血?什么意思?”
麦密莱尔却不回答她了,转身道:“让人下去看看那地下室的情况。”
十几名教徒奉命下了地下室,一刻钟后出来将地下室的情况跟十三名白袍主教详细汇报,当听到地下室里有一个黄金平台时,一名白袍主教声音激动道:“你确定是黄金做的?”
“是,属下确定,平台长约两米,宽一米,边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白发主教们纷纷激动起来,发出此起彼伏的颂咏声。他们的颂咏声非常奇怪,像是在念咒语,又像是在说一种古老的语言,中还夹杂着几声尖利的啸声,听起来非常诡异。
教徒们对主教门的颂咏已经习惯了,就连秦天也见怪不怪,只有一旁的亨利等人被这突然发出的颂咏声吓了一跳。
亨利道:“我去,那些白袍人怎么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了?老大,地下室里有什么?”
西蒙看着那群癫狂起来的白袍人,眉头蹙起。和秦天出来前,他仔仔细细的检查过那个地下室,除了那个黄金平台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因为秦天说她是在这个黄金台上被初拥的,他疑心这个黄金台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玄机,特地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机关或是暗格这才和秦天离开。可现在看那些白袍主教们的反应,这个黄金台显然对他们非常重要,难道真的藏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大玄机吗?
麦密莱尔转身说了几句无法听懂的语言,那些白袍主教们安静了下来,然后一人抓住达弥,一人抓住秦天,带着两人一起向那房子走去。
尼古拉斯对一旁的血蜂道:“麦密莱尔跟他的同伴说了什么?他们是要亲自下去吗?可是为什么把达弥和秦天一起带上?”
血蜂也一脸疑惑:“十三主教之间交流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没有人听得懂。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决定亲自下去,还带上大主教和血姬,但是感觉不太好。”
亨利道:“这种时候你说什么感觉?我们这些人只有你了解的情况最多,现在你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说感觉,我们干脆也跟你说感觉好不好?”
血蜂:“……”
“说不出话来了吧。”亨利看到血蜂突然在他面前趴下,“知道错就行了,不用行这样的大礼。”
“你闭嘴。”血蜂将耳朵紧紧的贴在地面上,似是在听什么动静。
“老大说了,那个地下室在地下十米,这么深怎么可能听得见地下的声音,你蠢不蠢?”
血蜂没理亨利,表情凝重:“好像有一大群东西正在靠近这里。”
“一大群?”西蒙道,“难道地面上的人终于发现这片地下空间了吗?”
血蜂又凝神细听了一会儿:“重量和速度都不对!不对,快跑!”
血蜂猛的跳起来,拽着拴着众人的铁链就向外跑去,亨利再次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我警告你——”
声音戛然而止,就见不远处一群乌压压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扑进了人群。
等那些东西蹿进了人群里,众人才发现这些竟然都是穿着衣服的小兽奴。
这些小兽奴的个头比之前麦密莱尔杀死的那只,以及西蒙在地下室杀死的两只都要小很多,最高的也不过两米左右,矮的只有一米,穿着人的衣服,看起来像个侏儒,非常诡异。
虽然它们的体型、速度都比不上之前的三只大的,然而却胜在数量奇多,扑进人群后就如一群豺狗一般杀戮起来。
教徒们疯狂的举枪射击,就算可以射中了一只两,四五只小兽奴同时朝一个人扑过去,根本就无法抵抗。
教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里瞬间沦为地狱。
血蜂带着西蒙等人及时躲避到了一块大石头后,暂时没有被那些小兽奴发现,可是眼下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兽奴,西蒙又受了伤,根本跑不出。
亨利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兽奴,那帮老吸血鬼到底在这地下养了多少这样的怪物!”
黑狮子看着好几只小兽奴围着一具尸体抢夺撕咬:“它们不会是在集体进食吧!”
“不是。”西蒙看着那些兽奴将尸体撕得烂烂的,晃着头颅将残肢内脏抛得到处都是,却并没有吃进腹中,“他们只是扯碎尸体,更像是泄愤和报复。”
血蜂脸色发黑:“不应该这样,我们的血液会让他们感到恐惧而不敢接近,过去整整五天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为什么会突然大规模攻击我们?”
亨利道:“之前死掉的那只不也攻击你们了吗?看来你们的血液已经过了保质期,无法再震慑他们了。”
血蜂:“……”
尼古拉斯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西蒙环顾四周惨烈的场景,目光落向十几米外的房子:“看来我们只有躲进那个地下室才能活命了。一会我数三二一,所有人抱成一团冲过去。”
西蒙发号施令,众人当即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冲了出去。众人一动,立即有两只兽奴注意到他们向他们扑来。阿尔和尼古拉斯以手上捆着的铁链为鞭,将那两只小兽奴抽飞出去,小兽奴摔在地上冲他们哎呀咧嘴发出尖利的叫声,叫声吸引来更多的怪物,纷纷向他们扑来。
短短的十几米却仿佛有一百米这么长,众人好不容易跑进房子后,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众人齐力将门抵上,靠在门上粗喘着气。
铜门被外面的怪物撞的砰砰直响,眼看也坚持不了多久。西蒙吩咐众人搬来附近的家具抵住大门,然后迅速带着他们来到地下室的入口,打开机关进入了地下室。等所有人都进入了地下室楼梯,西蒙将机关关闭。地板上的石缝合上,同一时间房门被撞破,无数只小兽奴跑了进来,众人头顶传来无数嘈杂的脚步声和尖啸声。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响动,轻手轻脚地沿着螺旋楼梯往下走去,下到最底层石梯,穿过一段十几米长的甬道再次来到了那座地下石室。
石室内,那些白袍主教们在黄金台周围跪成一圈,将这黄金台视为神圣之物一般狂热膜拜,高举手杖,态度虔诚,大声颂咏,一副偏执入狂的模样。
觉察到有人进入石室,被打断的白袍主教们同时转头向他们看去。
“你们怎么会进来?”
一名白袍主教站起来,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向他们走去。
西蒙跨出一步挡在众人身前:“一大群兽奴袭击了上面,你的教徒们都死了,我们拼死才逃进了地下室。”
那名白袍主教转头往同伴看去,麦密莱尔的声音响起:“你上去看看。”
那名白袍主教点点头,西蒙等人主动让出出口,让那人走出去。
这个石室虽然面积尚算宽敞,等一下子进来二十几个人,就显得拥挤多了。
麦密莱尔走到西蒙身边,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众人:“你带着你的人躲下来不奇怪,居然还好心救了我的一名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