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直接接住了她。
怀里人小小的一只，小姑娘涨红着脸，眼神和他对上一眼，又飞快的移开。
顾程白扶正了她的身子，胳膊虚虚的靠在她的腰间，声音低沉：“抱歉了大家。她似乎有点醉了——人我就先带走了，你们继续，别因为这件事坏了兴致。”
乔以舒正求之不得，赶紧高声：“走吧走吧。你们俩赶紧好好处理这事儿。”
他垂下眼眸，再次看了花卿一眼，直接伸手，拦腰把小姑娘整个人抱了起来，走到停车场，单手打开车门，把她扔在了车子后座。
花卿被他这反应弄得不知所措，直接从位置上坐了起来，酒似乎也醒了一大半，眼睛朦胧问他：“你干嘛？”
她的头发乱乱的，缩在后座上，眼神惊慌。
顾程白解开外套的扣子，俯下身子，单手撑在了后座的靠背上。
他不悦地眯起眼眸，压迫感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小姑娘：“胆子肥了，知道装酒来骗我了？”
她抱紧了膝盖，身子抖了抖，轻声：“你别凶我……”
他都知道了？
花卿抬起眼眸，偷偷朝男人那边看了一眼。
顾程白这时已经放下手臂，揉了揉头发。
他叹息了一声，神色无奈，似是喃喃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花卿是在顾程白面前醉过的。
那也是唯一一次，她喝得酩酊大醉。
平时她的酒量算一般，虽说一般，倒也没至于到一罐酒就倒的状态。
那次是他的生日会。
除了她之外，还来了顾程白的不少兄弟。
大家都挺高兴，一起喝酒一起吃饭，到最后上蛋糕的时候，顾程白站在花卿的身边，搂着她许了个愿。
当时花卿好奇，多问了一句：“你想了什么愿望？”
顾程白刚吹完蜡烛，拍了拍她的脑袋，看上去特别随意的说了句：“关于你的。”
后来，花卿才知道，他许的愿望，确实是关于她。
却不是那种平凡而空洞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
而是对她一个人的祝愿。
愿她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细节记不太清楚了，倒是身边朋友全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顾程白也没犹豫，扣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来。
花卿还有点小害羞，一回头就看见陆南川捧着个相机在那边拍照，乐呵呵的告诉他们：“角度很好，回去洗出来记得挂墙上。”
她笑着应下声，一个回头，就看见顾程白一朋友，从切下来的蛋糕上薅了一块，伸手抹上了顾程白的脸。
瞬间变成了一只大花猫。
花卿噗嗤地笑出声，从桌子抽了张纸，准备给他擦擦，没想到刚刚那人又凑了过来。
“嫂子干脆也来一下吧？”
他伸了伸手指，露出上面白色的奶油来。
她实在不喜欢奶油粘在脸上的感受，这时候也就连忙摆手：“别别别，别弄我了。”
“哎，别跟大家客气。程哥都弄了，嫂子也弄一点，过生日意思意思呗。”
花卿连连摇头，还没想好再次拒绝他的话语。顾程白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语气淡淡的：“她不喜欢，别弄她。你们想怎么抹，弄我就行。”
他从容的伸出脸，让旁边人一边抹了一块，却还不忘切了块全是水果的蛋糕放在她面前，凑近她，轻声耳语道：“要不要尝一口蛋糕？”
她点点头。
他不要脸的凑过来，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那块，“喏，尝吧。”
小姑娘笑着把他推开来，咬过水果，里面透着丝丝甜味。
花卿虽然没抹蛋糕，但是那天晚上她确确实实放纵自我，随意买醉了。
不因为别的，就只是高兴。
高兴他愿意这么护着自己，跟朋友的建议比起来，率先把她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原本顾程白也没让她喝酒，之后趁他去卫生间的时候，花卿给自己灌了两杯，之后就拦不住了。
她喝得烂醉如泥。
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口中喃喃着困，面色潮红。
花卿喝醉了很乖，只想睡觉。
后来，小姑娘趴在他的肩头睡着的那刻，顾程白突然就清醒了。
她对他放心大胆。
所以才能安然入睡。
*
花卿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虽说算不上醉，可脑子里晕沉沉倒是真的。
她靠在椅背上，没敢去看身旁的顾程白，咬住了下嘴唇。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她骗了他。
乔以舒当时跟她讲的时候，花卿还一直摇头抗拒着。
她不想逼他太过，在那么多人面前揭开这件事情，无疑是等于在给他压力。
可是她也不想这么等下去。
顾程白的态度，着实是一个致命的关键点。
花卿开始害怕自己的等待换来的是其他结果，这也正是她徘徊不前的原因之一。
而身旁的顾程白，抿紧了唇线。
表情似乎比更要严肃一点，从这儿看去，甚至能看到他凌厉的侧颜弧度，和收紧的下颚。
比起平时的随意，生气起来的顾程白更加可怕。
虽然他也没怎么对自己真的发过脾气就是了。
男人的视线瞥了过来，花卿抖了抖身子。紧接着，便是顾程白打开车窗，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来，再次看了一眼她，准备打开车门出去。
她出声：“你就在这儿抽吧，我没事儿。”
自从上次同事聚会，花卿就已经清楚的认清了一个现实。
不是所有男人都跟顾程白一样，会对身旁人考虑周全的。像魏帆他们，就会肆无忌惮的在包厢里抽烟，不顾其他人的感受。
顾程白捏这烟盒的手一顿：“你不反感烟味了？”
花卿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挑眉：“什么意思。”
“我是反感烟味儿，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不想你抽烟，你变得讨厌我。”
花卿掰着手指解释了一段，语句听起来很绕，可顾程白懂她意思。
就跟他自己的那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顾程白的那句祝福也送给你们。
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第25章
[25]
顾程白的那句话, 是冬天的时候跟她说的。
在他加入恰引南歌之后的几个月，花卿曾经这么问过顾程白。
“你为什么想要进网配圈？”
顾程白捏着烟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我想了解你的生活你的世界, 不光光只有古风圈而已。”
花卿当时感动得要死, 扑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对方却避过了身子。
他掐灭手中的烟，眯起眼眸来。
“别抱了——你不喜欢烟味。我更怕你不喜欢我。”
她的手指硬生生的顿在半空。小姑娘犹豫着把手缩回去，却被眼前的他一把拉过去，塞进了衣服兜里。
“走吧。”
他这么讲着，指了指这条长道，略带认真的告诉她：“真希望不光光这条道路, 以后人生的道路, 也能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花卿点点头，脑袋往他那边偏了偏。
“会的。”
他愿意陪她走过青春, 那她又怎么不敢陪他至终老？
*
在现实面前, 承诺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花卿看着顾程白还是照样起身不误，打开车门, 走到停车场外面, 离她远远的地方, 偏着头，点燃了烟。
甩上打火机的盖子，他站在一处角落，听见后方传来了脚步声。
花卿一路小跑，跟着他走了出来。
顾程白看了她一眼，把头偏向了其他地方。
花卿喘了口气, 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她指了指他兜里的东西，垂下脑袋来：“锁屏。陆慎跟我说了，他之前看到你的锁屏是我了。”
顾程白眯了眯眼睛，唇齿间吐出白色的烟雾来：“这种东西不是随时就可以改的吗？信这个干什么。”
信这个干什么？
她也不知道。
像是抓住自己唯一偏执着不肯放手的稻草，证明顾程白还在乎自己？
这种方法幼稚极了。
可花卿还是跟着心里的想法，问出了口。
没在意她有没有回答，顾程白倒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你倒是应该庆幸，我不怎么更换锁屏。”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动作缓慢的举起来，在她面前垂直放平。
随后点亮了屏幕。
花卿呼吸一滞。
顾程白俯下身子来，垂下手直视着她，语气熟稔，一字一顿道：“——如你所愿。”
他的锁屏，确确实实是她的照片。
在工作室拍的宣传图，下面没见着微博水印，不过他是学设计的，有可能用软件去除了水印也说不定。
小姑娘鼻子一酸，眼睛湿雾雾起来。
顾程白看了她一眼，直起身子笑起来。“得到了结果怎么还哭？”
花卿吸了吸鼻子：“太高兴了，我这是被感动的。”
吸完最后一口，顾程白蹭灭烟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等会就回去吧，我送你。”
花卿突然想起来，主要的那件事儿还没问他，急得直摆手。
“不行，我不能回去。”
“嗯？”
“你都还没说我们俩怎么办，也没有对我实现那个承诺，干嘛让你跑了。”她伸出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得好好对我负责，才能放你走。”
他步子顿了一下，反问她：“承诺？”
花卿连连点头。
“对啊——承诺。就之前站在宿舍外面，你跟我说的那个。”
*
确有其事。
不过也是好早之前了。
花卿那天跟顾程白出去玩回来，对方把她送到了宿舍门口。
那天夜里的星星特别亮，照着脸上都会发光似的。
她仰着脖子看夜空，同时也仰着脖子看向顾程白，伸手环住他的身子，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地问他：“顾程白，我们明天吃什么？”
“今天都没过呢，怎么就想着明天了？”
她咧开嘴笑嘻嘻的，仰着脖子踩着他的脚，“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过得不够啊。”
顾程白俯身吻住了她，抱着她那时候还很纤细的腰肢，在她的耳边咬着情话。
“我一辈子都在，不在乎这一两天的。”
而这句情话，花卿一直铭记至今。
*
听她这么一提，顾程白有了点印象。
他扬起唇角笑起来，染上几分苦涩，手指揉上了眉眼。
“花卿。”顾程白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喊了她的名字。
“我一直觉得毕业是个分水岭。而没经历过社会的大学生，和步入社会的工作者，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试着用成熟的想法，去思考了问题。这时候就会发现——我现在的自己，其实一无所知。”
“这个专业起点很低，进来你能不能成功，全凭你在这个行业的工作经验以及实际接触，学习能力和你掌握的东西。你得足够优秀，才能走在前端，但行业的饱和度又是日益增长的。每个食物链，只有顶端者才能拥有好的资源。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花卿点头。
顾程白垂下眼眸来：“我大概没有跟你提过我家里的事情。”
她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他，抿了抿唇角。
顾程白确实之前刻意回避过之类的问题，他从来没跟其他人透露过家里的情况，包括她。
“——我父亲就是做这行的。公司开在J市，也算在这行，是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从小接触到的东西，便是平面图立面图，也注定我懂得范围，要比同龄人广泛许多。”
“他们没有了解过的过程，我在那时候就接触了。或许你会觉得，这样不是刚好吗？自己家里就是做的这行，理应毕业走出来，什么都不愁才对。”
他低下脑袋，揉了揉头发。发型因为他的动作，看起来凌乱了不少。
顾程白的声音倒是出奇的平静：“可是我不愿意——对于我来说，我就是我一个单独的整体，并不是我父亲附加的价值。所以毕业之后，我也拒绝了他让我回到家里的要求。大学期间还会收他打过来的生活费，而现在的我，一分钱都不想用他的。”
“人想要作为一个个体，走出来。必须做到的第一步，就是经济独立。”
他抬眼，稳下呼吸，直视向对面的小姑娘。
“所以。花卿。”
“——因为从小就接触这行，我比谁都想要做得更加优秀，也就比谁都要害怕失败。我不愿意把这个风险压在你的身上，连同你的那份一起。”
顾程白从兜里翻出烟盒来，抖了两下，没找到香烟。
略微烦躁地把空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男人紧皱着眉头，眼神在触及到她的那一刻，柔软了下来。
“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该有自己路。”
他低笑了一声：“如果之后的我，是个失败者的话——还请你务必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千万不要记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