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日是颜儿大婚的日子，妹妹正打算去喝喜酒呢，凑巧碰上姐姐了，姐姐不若也一起去吧？”二夫人坐在丞相夫人的身边，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副拘谨的模样。
她特意提到了苏锦颜大婚，便是想让自家这位表姐适可而止，哪知对方却不如她的意，挥了挥手笑道：“妹妹这说得哪里话，颜儿丫头结婚姐姐自然会备上一份厚礼。不过这事儿不急，咱们姐俩也许久未见面了，你就陪姐姐说说话吧。”
“是。”二夫人坐的端正，一双手上的帕子却攥得紧紧地。
“说起来也是许久未见过舅舅了，前段时日听说舅舅大病了一场，不知如今身子可好？”就见丞相夫人脸色几度变化，突然凑近了二夫人，牵起她的手，面带诚恳。
“挺好的。”二夫人讪讪的笑，只觉得一双手烫的吓人，直想挣脱开来，但是她不敢。
“既然舅舅身子大好，却不知妹妹答应姐姐的事情何时才能做到呢？”丞相夫人轻轻拍了拍二夫人的手，多少年过去了，这双手却依旧白嫩纤细，哼，真真是命好的人啊！
“姐姐，那人如今已是公主了，妹妹做不到啊，还请姐姐高抬贵手，放过妹妹吧。”二夫人说着将手从丞相夫人的手上拽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抬起头时，眼睛已是泛红，泪水将落未落。
好不惹人怜爱的模样。
“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这要是传出去莫要说姐姐欺负妹妹了，这事儿不是咱们一早就说好的么？当初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放过了呢？如今这般局面，又当怨谁？”丞相夫人面带犀利地看向二夫人，嘴上叫得亲切，目光中却已是一片冷意。
“怨妹妹，都是妹妹的错。”二夫人抽出手绢轻轻拭了拭泪水，心中是一片悔恨。
只恨自己当初鬼迷了心窍。
这事还要从初见萧浮阙那一年说起。当时的她与丞相夫人关系甚好，时常往来，也无顾忌，便将萧浮阙的身份告知予她。
本以为闺中体己话，她亦不甚在意。却不想那一年父亲犯罪，遭牢狱之灾，家中每况愈下，而她又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相助。二夫人连夜拜托丞相夫人救她父亲，替她照顾家人。
丞相夫人是她的表姐啊！自然一一应允，只是事后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关于那个孩子，永远不要让他踏步晋阳城，二夫人当场就答应了，当时的她，哪里想到后来许多变故呢？
“只是姐姐也当知道妹妹能力有限，这事儿，实在是做不得啊。”二夫人身子抖动，微微抽搐着。
“姐姐看着，今日时机甚好啊！”丞相夫人扬唇一笑，目光透过微微掀起的轿帘，直视进了池府，昨日害她儿颜面丢尽，这账也该一起还了才是。
“姐姐万万不可，今日是颜儿的大喜之日...”二夫人连忙制止。
“便是如此才好。这□□名叫无尘香，无色无味、遇水便散，你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到公主的汤碗里，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的。”说到这里，丞相夫人嘴角的笑意更浓，红唇之中露了几分危险之意，让人骇然。
“可是......”二夫人依旧迟疑。
“妹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你，你莫要让姐姐失望才是。”丞相夫人眼角微抬，似箭一般射向了二夫人。
当初说好的让萧浮阙永远不要来晋阳城，结果，他来了。说好的以栽赃陷害之名将萧浮阙赶出太师府，结果，他以此在太师府站稳了脚跟。后来还是老爷看不过去了，亲自派人下了毒，结果不知该说那家伙命好还是怎的，竟然还是被他躲过了。
趁着萧浮阙如今男扮女装，这是最好的时机了。若为公主，死了对皇帝来说或许没什么，若为皇子，那就......
“妹妹知道了。”对上丞相夫人的眼神，二夫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只是还请姐姐再给妹妹一些时日，今日是颜儿的婚礼，妹妹不想破坏。过两日，妹妹定然给姐姐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丞相夫人从马车里站起身，看了二夫人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
苏年悦一行人跟在池父的身后进了府，池父将她们安排在了上座，以贵宾之礼，不过酒宴还未开始。苏年悦四下看着，也未看到池衡与苏锦颜，心下估摸着，他们应该还在行着婚事礼节。
“哎，你二婶子哪去了？”华氏突然问道，眼睛转来转去的寻着，果真未看到二夫人的人影。
“许是有事吧？”苏年悦猜测，这才想起来，好像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未看到二夫人了。
华氏又嘟囔了几声，也不多说什么了，跟着其他女眷说起了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二夫人的身影急匆匆走了进来。苏年悦挥了挥手，向二夫人招呼着，可见二夫人面色苍白，竟是未看到她们，在原地急得团团乱转。
“二婶子，你在干嘛呢，我们在那桌。”见二夫人一直没有反应，苏年悦也特别有眼力劲的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二夫人的身边说道。
“哦哦，难怪婶子找不到呢，多谢大丫头了。”二夫人似乎还在寻着什么，见了苏年悦便也笑笑，跟了苏年悦回到座位上。
“婶子不用客气。”苏年悦颔首，心下略略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却没有问出来。
“哎，你这是咋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可是身子不舒服？”等到二夫人走近了华氏这才看清了二夫人的脸色，连忙问道。
“没事，就是有些舍不得颜儿。”
“唉，你不必这般舍不得，颜儿会有好日子过的。”
“嗯，多谢大嫂吉言了。”
第四十章 苏年悦溺水
一场婚宴结束了, 宾客散去，萧浮阙起身欲走。
二夫人却叫住了她：“公主殿下，请等一下。”现在的大堂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二夫人面上犹豫不决, 见萧浮阙面带不解的看向她，咬了咬牙说了句：“今日颜儿大婚, 多谢公主殿下赏脸观礼。”
“嗯。”萧浮阙点了点头。若不是阿悦在，她才不会来呢。不过面前这位好歹是阿悦的婶子, 她还是给她点面子好了。
“是...是这样的, 过两日是悦儿祖父大寿的日子......”二夫人说到这里就顿住了, 带了些结巴不知道之后该说什么？邀请对方来？可她多大的面子啊，公主怎么可能为了她出宫来？
“二夫人是想邀请本公主？”虽然二夫人话语不清，但萧浮阙何许人也, 看二夫人的脸色便大概猜测出来她的意思了，故而有此一问。
她思索了一会：谁也不知道那一日会发生什么，但是为了能有安生日子过，二夫人眼一闭心一横点了点头。
“好。”萧浮阙点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见萧浮阙同意, 二夫人开心极了，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与适才的神情, 恍若换了一个人似的。
“既然无事了，本公主就先行离开了，阿悦，你可否陪我走一段路？”萧浮阙静静地看着二夫人, 也未多说什么，只在临行前提出了希望苏年悦送一段路。
苏年悦还未说话，二夫人就连忙接过话头：“可以可以，悦儿，你就陪公主殿下走走吧！”
既然二夫人都开口说了，苏年悦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点了点头便随着萧浮阙离开了。
倒是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说话的华氏一脸疑惑的看向了二夫人，弟妹向来沉稳，今日这是怎么了：“弟妹，老太爷的寿辰今年要在家中办么？我怎的没听到消息。”
“是...是啊，夫君前两日刚同妾身讲起，许是还未通知嫂子吧。”被华氏这么一问，二夫人的脸色才收敛了些。
其实哪有这么回事，不过是二夫人想着邀请公主用的一个借口罢了。至于夫君那边，夫君向来是个孝子，她回去与他说道一番，他定然也是想要将老太爷接来晋阳城的。
“这样，那也好。”华氏蹙起了眉头，觉得这个弟妹做事越发的不可捉摸了，且不提不漏半点消息的嫁了颜儿，如今这寿辰一事，自己身为长媳，却也不知。
且不提这边两人的许多心思，苏年悦跟着萧浮阙在晋阳城一路闲逛，一直到了西湖下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柳树之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子同行而立。
“殿下特意叫我出来可是有何事？”苏年悦的眼睛投向远方，那里一片湖水湛蓝，与天空交相辉映，仿佛有金光洒地一般。
“怎么，没什么事还叫不得阿悦了？”萧浮阙看着苏年悦，面带调侃的笑了笑。转而严肃道：“我是觉着二夫人行为举止有些奇怪。”
“殿下也觉得？”苏年悦把目光收回来，眉头微蹙，很显然，她也在意这件事情。
“原来阿悦也看出来了，那此事阿悦怎么看？”
苏年悦却摇了摇头，她不过一个晚辈，又能说什么，看什么？
“二婶子千方百计想要殿下两日后过来参加老太爷的寿辰，那一日必定有事发生，殿下万事小心为上。”苏年悦思索了好一会儿，按理说她二叔是大公主一党的啊！二婶子做这些事情实在是耐人寻味，苏年悦只能斗胆猜测道。
“嗯，你也是。”仗着身高比苏年悦高上半个脑袋，萧浮阙伸手摸了摸苏年悦的头发，一只手撑在她的肩上，面上满是得逞了的笑意。
苏年悦哪里知道萧浮阙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萧浮阙往自己头上丢了什么东西，就像从前那些恶趣味的孩子一样，她伸手拍掉了萧浮阙的手。
萧浮阙本是撑着她站着的，被苏年悦这么一动便是重心不稳扑向了她，软卧在怀，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咫尺之间，萧浮阙也不挣扎了，任由自己摔了下去，只是她忘了一件事情：两个人这是在湖边，摔下去只有一个下场。
“扑通——扑通——”两声落水声传来。苏年悦只觉自己口鼻都进了水，她不会游泳，甚至于因为曾经溺水过的缘故，她怕水。
于是她只能费力得扑腾着身子，想象着从前见过的游泳比赛里面远动员游泳的姿势，然而没有用，她身体对水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根本无法与水融为一体。
苏年悦就这么就水中浮浮沉沉，拼命地挣扎，但是没有人发现她。苏年悦觉得自己完蛋了，甚至没有心思去想另外一个跟她一起掉到水里的人，终于在不住的挣扎过后，精疲力尽，手上渐渐没了动作。
她不想死的，苏年悦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在自己头上散开，感觉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
而此时的萧浮阙呢，掉下来的瞬间她的脚不小心勾住柳树的枝条，这使得她整个身子呈倒挂式，上半身在水里，下半身则依旧在岸上。
萧浮阙看到了挣扎着的苏年悦，心下越发着急，想快点去寻她，可那该死的柳条就这么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腕，越是挣扎，揪得越紧。
眼见着苏年悦慢慢的沉了下去，萧浮阙再也忍不住了，脚下一用力便瞪了出去，也不管那柳条在她的脚腕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只急忙忙的潜到水下去寻苏年悦的身影。
从湖面上看，水是清澈的，就好像可以见到底一样，可到了水底下，却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了，四周一片浑浊，她找不到苏年悦了。
萧浮阙是真的很着急，平生十余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都快跳出了心脏一样，恨自己贪玩？还是恨自己迷恋那一时的芳香？这些都不重要了，萧浮阙张开手，在水底下到处捞着。
就在他急红了眼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萧浮阙连忙弯腰捞了起来浮到水面上，只这一眼，便叫她激动得热泪盈眶，是苏年悦。
“阿悦...阿悦...醒醒，你怎么样了...”萧浮阙带着苏年悦回到岸上，这个时候，岸上已经围了一些人了，有闲步至此的，也有听到声音过来的。
见苏年悦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模样，众人都吓了一跳，便有人喊了一声：“死人了死人了......”
“滚，信不信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萧浮阙抬眼斜睨了那人一眼，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明明浑身湿透，水珠顺着脸颊流下一派弱女子的模样，那眼神，却叫人不寒而栗。
眼见着苏年悦的脸色越来越白了，萧浮阙担惊受怕之际，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苏年悦开玩笑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我最是怕水了，如果我哪天掉水里了，你一定记得叫人给我人工呼吸啊，要不然照着你们古代的做法，我估计死得透透的了。’
那个时候他不爱听这种话，却还是将方法记了下来。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决心，萧浮阙捏住了苏年悦的鼻子，做着那所谓的人工呼吸。
阿悦的唇很冷，好像没有了生气一样，萧浮阙的嘴唇与苏年悦的贴上，明明应该是一片旖-旎的场景，她此时却完全没了心思，只顾着吸气、呼气。
过了好半会儿，身下的人慢慢有了动静，苏年悦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一眼就看到了放大版的萧浮阙，她有些吃惊，想连忙躲开，却发现身子竟是一丁点力都使不得。
“殿...殿下......你这是在干嘛？我...我怎么了......”明明只是一段话，苏年悦却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话说完整。
“阿悦，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萧浮阙松了一口气，瘫软了下来，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在脸上四散开来，滴入了苏年悦的脸上、鼻子上、甚至...是嘴里。
“呀!诈尸啦————”又是那群围观人群，大家都是凑热闹的，生怕摊上事，也没人上来帮忙，见得苏年悦突然醒了过来，其中一人大喊道。
“闭嘴、滚、再说话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再送你一家给你陪葬。”萧浮阙已是心力交瘁，此时耳边听那人大喊，便是一阵心烦气躁，当即大吼道。
“殿下...别生气...生气了...就不好看了。”也不知怎的，苏年悦突然就笑了起来，当然这笑只能是微微咧了嘴角，旁的，就做不到了。
“对，对，对，你别说话，我先送你去太医院。”苏年悦这么一开口萧浮阙才想起来一件大事，弯腰抱起苏年悦。身后的人自发让出了一条道来，她便直接冲了过去，一路脚下生风，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了。
“哎，这小姑娘力气可真大呀！”围观人群中又一人感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