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像上海离得太远了,坐火车也要好久吧。
好在孙干事那边也让田谣先留下,随时可能找她了解情况。
叶爹百密一疏,他不知道像田谣家这种情况都是被监视的,随时批斗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怎么可能轻易让离开,所以田谣娘想开介绍信很难。
田谣还不知道她离家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多少事,红卫军说她畏罪潜逃对她家人大打出手,老人因为护儿子被打的吐血。
屋子被收了回去,他们被撵到一处棚户区,老太太是个有主意的,以死相逼让两个儿子偷渡去香港,到了香港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田父在英国的同学帮忙。
田家兄弟不愿意走,妹妹没了,他们差点被打死,他们要不在了,母亲还能活么,可是田母却和他们说,只有他们走了,她才能少受罪,因为到时候她就是个家破人忙的孤老太太了,人们都是怜弱的。
而且她准备儿子们走两天之后就去相关部门去哭,为什么她的丈夫、女儿、儿子都相继失踪了,肯定有人害人啊,政府得救人啊…
就在老太太每天拄着拐棍去革命委员会去哭的时候,这封辗转了八、九天的电报终于到了她手里,相关单位已经知道田谣被拐卖而且有立功(她记得地点很准确,救了好几个女人)的表现了。
本来很多人还对老太太女儿、儿子们的失踪保持怀疑态度,没想到真被拐卖了,现在女儿找到了,不过一个小女孩遇到这种事也是可怜。
那两个儿子又在哪呢,很多人开始阴谋论了,说田家估计是得罪人了。
老太太被打没哭,拿着电报差点哭的背气,喃喃自语,“阿期,对不起,对不起…”
不久老太太向有关部门申请和田怀期(田父)离婚,说是经过红卫兵的深刻教育改造,她深刻认识到了错误,现在就要纠正,还举报了他喜好奢侈,有资产做派。
拿到离婚书老太太又无声痛哭,之后去街道办介绍信去黑省,并没有被为难,估计也是得了上边的话了。
一方面田谣是有些功劳的,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田母识相,他们可以用她竖立典型,所以这介绍信才能开得出来。
田母之所以能这么当机立断也是因为她猜测女儿这儿有内情,再加上形式越来越坏了,不能让女儿回来,所以她必须去。
老太太是大家小姐,当时陪嫁丰厚,田父家里也是不缺钱财的,可是事情出的太突然了,没想到那些人会直接冲进她家又抢又砸的,一些古董瓷器书画都被砸坏撕碎了,后来房子也被收走了,可还在秘密地点藏着一些财宝的。
她把地点告诉两个儿子了,他们要“出远门”手里得有钱。
老大老二临走时塞给她一个金镯子,不敢多给怕惹祸,她将金镯子扭成麻花状直接塞在内衣里,里面还有她的全部存款四十五块钱。
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到黑省,她知道金镯子是千万不能露的。
走之前,还得换点吃的。
老太太将离婚书收好,屋子里的就一份薄薄的铺盖还能换点东西,她准备拿去换几个窝窝头。
一天后,田老太坐上火车,没有直达的,只能从上海先到天津然后倒车到黑省。
看着火车缓缓离开站台,她眼睛又湿润了,她终于要离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来,还能不能见到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那是个疯狂混乱的年代…
第六十三章
田谣从临县回来之后就住到了叶冰屋, 林二舅倒想让她住黑牛屯,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再加上那桥也不是一般人敢过去的。
田谣性格温柔更何况是客居, 一切以叶冰为先,叶冰也没觉得多个人不方便,两人相处融洽。
“差不多了,要不回吧。”林二舅想到背篓里的肥蛇喜滋滋。
回去正好给田谣炖汤喝, 如果能亲手炖就更好了。
叶冰看看太阳,刚刚偏西, 也就一两点吧,这也太早了。
他们才打了两只野鸡和一条蛇,也太少了。
看来她二舅很有些“老房子着火”的意思啊。
罢了罢了,老光棍终于看上了, 她这个做外甥女的也得帮帮忙,回去可以给二舅说点好话。
过了桥, 林二舅依依不舍的把装着蛇的背篓递给外甥女, “那个…我就不过去了, 你把蛇给她炖汤吧,别忘了说是我给她抓得啊。”他做好事得让她知道啊。
还不是他大哥威胁他, 如果他再总去妹子家,就把田谣送临县疗养院去, 让他再也见不到。
林大舅当然想弟弟结婚的,也不在乎田谣父母的事,反正山高皇帝远,再说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就像他媳妇自打嫁给他还不是一心为他打算。
他是觉得老二太过于殷勤,这越是上赶着越不是买卖,所以才吓唬二弟的。
叶冰也能猜出原因,接过筐拍拍朱白,“和二舅再见!”
朱白仰着小脑袋,“嗷嗷嗷!(蛇我先看到的!)”才不理他呢。
叶冰还没进院子呢就看到田谣在割草,“田谣姨,不说不让你做么。”
田谣转头看是叶冰笑了,“没事的,我都好了,总呆着更不好,割点草喂兔子,后院小兔子都很可爱。”
她家条件是好,可是家务活她也是会做的,就是家里用的是炉子,这边的大锅她有些不习惯,至于割草她动作慢些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木筐差不多满了,田谣也随着叶冰进了院子。
叶冰没管野鸡,直接把蛇拎出来,“我二舅送咱们炖汤补身子的。”
叶冰怕单独说给她的,她会不好意思。
“阿冰,要不让我来做,用做本帮菜的方法来做这条蛇。”田谣也知道自己身无长物,想要感谢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做次菜表达一下她的心意,虽然是“借花献佛”。
这几天她也发现虽然叶家只是个普通的农家,但是很富足,最起码在吃食上不次于她家。
要知道她家里曾经可有三个人赚工资呢,她的父亲的行政级别是21级,工资加补助一百零六块钱呢。
可也没说一两天就吃回肉啊,她都觉得有些奢侈了。
她和叶嫂子(叶冰娘)说了,这么见外她就不好呆下去了,结果人家却说真没特意,因为冰丫头能打猎,他们家伙食一直很好。
她当时惊讶的不行,她以为是因为养了半院子的兔子、鸡和猪生活才这么宽松,原来真正的功臣是个五岁的小丫头么。
之后她不自觉观察这个小丫头,发现她做事很是沉稳很得父母信任,甚至哥哥都要听她的。
也看过她教哥哥练箭监督他练武,她当时还幻想过如果她有这样的武力,是不是就不会被拐卖了,那些红卫兵来了,她也能护着家人了。
叶冰自然不会反对,“本帮菜?和这边做法不一样么?”
田谣点头,她和她母亲学了一手好厨艺,她还记得母亲和她说,女人为家人洗手作羹汤是件幸福的事。
她第一次做菜时因为做的太甜,哥哥们吃了一口都不肯吃,还是父亲一口口的都吃了。
“我们做菜会放糖,但总得来说比较清淡。”田谣做喜欢的一道菜是滑炒河虾。
“那今晚上可要大吃一顿了,我还打了两只野鸡,你看怎么做。”叶冰很是大方。
“那我试试白切鸡,我们那多是用三黄鸡来做,还没用野鸡做过呢。一只鸡就够了,另一只我用料腌制上,十几天后可以做风鸡,味道也很好呢。”这两道菜她都是做过的,所以还是有些把握的。
吃货·冰咽咽口水,听起来就很好吃啊,“那我烧水褪鸡毛。”
等叶爹娘出工回来,看到闺女儿子大山小山都围在灶台边呢…
他儿子还问呢,“谣姨,为啥放进热水里烫过还要放冷水里啊?”这不是费事么。
田谣笑了,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母亲,“这是一种特殊的做法叫做浸制法,要保证鸡肉刚熟不烂正是最嫩的时候。”
几个小家伙不管听懂没听懂都点头,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叶伟东你们作业做完了嘛,叶冰你今天没上学,还不让你哥给你补上,都围着你谣姨干嘛。”叶冰娘将暗自流口水的孩子们都撵走。
“谣妹子,你咋做上了,我们就在家边撇出工等我回来做啊。”叶冰娘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更满意几分,没想到大小姐也会做饭。
“我在家也没事,冰丫头一直帮我打下手来着。”田谣将做好的白切鸡切块,准备做个蘸料。
叶爹洗完手过来也客气了两句,不过看到野鸡新吃法也觉得不错。
他们家里就他做菜有天赋,他就多问几句记住了做法,等一会吃上了真好吃的话,以后他也可以给家人做。
晚上大山小山还有还接孩子的大舅妈都在叶家吃的,对于稍带甜味酥软的蛇肉都赞不绝口,但是白切鸡还是最受欢迎的,一上桌不一会就被抢没了。
叶冰娘看着田谣懵懵的样子哈哈大笑,“这帮人都属菜驴的,两盘菜一个人都能吃完,平时我炖菜都是按锅来的。”
“那…我再去做两个菜。”总不能抱空饭碗吧。
“没事,我去拌个白菜心再炒几个鸡蛋很快的。”叶冰娘放下饭碗下了地。
林大舅妈也跟着去帮忙了。
两人在厨房还聊田谣呢,对她印象更好了。
田谣呆到七八天就有些呆不住了,就和叶爹打听,“姐夫,那个…还没信么?”
叶爹摇头,“估计是在秘密行动呢,再过几天我去临县疗养院找孙干事打听打听。咱们这啥都好,就是太偏僻了。上海我也是知道的,那可是有名的大城市,是不是啥都有卖的?”
田谣点头,“不过那也是要票的,不过上海有个淮国旧,专门卖一些旧货和有瑕疵的处理品,这都不要票的。”
想到以前她时常会和母亲去逛百货大楼,买布料买香膏。
也不知道母亲大哥他们怎么样了,父亲那有没有消息。
叶爹又拖了几天才骑车去了临县,孙干事很高兴,这次他们疗养院被夸奖了,首长点名表扬他了,看来明年他能升一升了。
这叶同志真的是他的贵人啊,虽然现在不信这个,但事实摆在那啊,自从结识了叶同志,从狼皮到鹿血,每一件事都让他在首长面前露脸,这次更是实打实的功劳。
“老叶,正要找你呢,我琢磨着你也该来了,咱们这次成功打掉一个人贩子团伙,整整五十多人,救出来拐卖人口三十多个,有妇女也有儿童,案子还没结还在深挖。”孙干事说完这些高兴事,表情沉了沉,“我们把田谣的功劳报上去了,可上面一直也没给个正面回复。”
叶爹已经猜到原因了,估计和田谣说的成份有关。
这成份不好就把人家功劳眯下了,真有些不讲究。
叶爹回去也没提这扫兴的事,倒是和田谣说了已经解救出三十多个人,等案子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妹子,我们也没把你当外人儿,你就安心再住一段时间,等案子办完说不定还能给你请个功啥的,我知道你没想这个,可是你家那种情况,如果真有功劳是不是能好点,这个我也不太懂。”
田谣低头沉思了下,如果真能帮得上家里就好了,“那我再多叨扰姐姐、姐夫几天了。”
叶冰娘巴不得呢,“你就别多想,先把身体养好,还是太瘦了。”
这一等把田老太太等来了,老太太也是个能人,愣从上海找到了红花三大队,要说到哈市都是容易的,因为都是火车,之后去武城县因为没有当天火车,老太太也为了省钱,就在候车室窝了一晚上。
等到了武城县再去红旗镇就难了,没有火车,汽车还不是一天一趟,老太太还是小脚就是想走着去也不成。
这次老太太去了县城招待所,已经到这了钱是够了的,她怕生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半路还没见到女儿,她不能生病。
这里没人知道她的成份,因为她的年纪对她很善待,她借机打听了下具体地址。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还告诉她可以去县城东边去看看,各个大队偶尔会赶牛车过来,她可以搭牛车去红花大队,要不然从镇上往红花大队就得走。
田老太太赶紧谢过,她运气不错第二天就遇到了红花三队的牛车。
刚分完粮食不久,大家手里有点余钱,很多人都想上县城逛逛,至于买不买就再说了。
“麻烦问下,是红花三队的牛车么?”这已经是田老太太问的第五辆牛车了。
“是啊,老太太有事啊?”车把式问了句。
“我去红花三队找人,找叶国建。能不能搭下车?”田老太太露出了笑来,终于问到了。
“您是国建亲戚吧,行啊,不过回去得下午两三点了,您得等等,人有些多会挤点。”车把式看到老太太说出叶老二的名字,估计就是长辈亲戚了,主要是年龄在这呢。
不过肯定不是太亲近的,应该是平时没咋走动的,要不然不能这么眼生。
不过下午就能知道是谁了,叶老太太和闺女可是跟牛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婆婆炸了碗辣椒油,贼香!我没忍住,特别想吃凉皮,然后开始和面、洗面…自己做!抱住胖胖的还管不住嘴的自己…
第六十四章
从招待所到城东也不近乎, 田老太太和车把式聊的不错,就直接坐在牛车上歇歇脚, 她脚疼。
因为这双脚她差点嫁不成阿期(田父),他说不喜欢这种已经是半残废的人,这种人不但身体残疾心理也是不完整的。
她当时给他写了封信,大意就是时代造就了她们, 缺陷已在,难道她们就没有幸福的权利么?…
之后两人开始通信, 慢慢的相知相恋。
可是她居然和阿期离婚了…转过身擦擦眼角。
“田老太太,你是叶老二的啥啊?”车把式好奇,人实诚就直接问了。
田老太太含糊了句,“隔挺远的长辈。”
她没提女儿, 提了估计人家也不认识,而且女儿被拐卖, 不好说也不好听。
“老太太, 要不找点东西吃, 回去都得晚上了。”车把式看老太太一个人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