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华生觉得能让夏洛克·福尔摩斯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个人, 一定很厉害。
但鉴于这个问题太超出科学范围, 他甚至不确定是夏洛克出了问题, 还是他耳朵出了问题：“据我所知不可能, 除非是什么超自然存在。”约翰抱着文件夹，“浩克？雷神索尔？”
夏洛克·福尔摩斯拧起眉：“浩克在成为浩克之前也是人类, 雷神根本不是人。”
华生挑起眉：“而你问的是人，我懂了。”他顿住, “那你怎么确定对方是人？”
夏洛克被问倒了, 他快速眨着眼，然后猛地转身看向出于礼貌一直没有打扰他们说话的森田校长。不过他还没问出口中的问题，就翻了个白眼看回华生。
华生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你这很没礼貌。”
“抱歉。”夏洛克冲森田校长敷衍地点下头，抽走华生怀里的文件袋就大步踏出校长室。
华生站在原地，尴尬地冲森田校长打了声招呼, 在对方好脾气的笑容中也转身离开。
安塔琳娜光明正大在上课期间走神。
她只要一想到夏洛克·福尔摩斯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不要误会, 她不是因为讨厌他、或者和他有仇。恰恰相反，在她成为福尔摩斯高中同学期间, 她是唯一一位能和对方交谈, 并不被对方喷脑子装满水的存在。换句话说，他们的关系还可以。
但问题是, 夏洛克·福尔摩斯不知道她的秘密。
而夏洛克·福尔摩斯对一个问题的答案通常有着令人害怕的执着。
就刚才的一眼，安塔琳娜很肯定自己从对方视线中读出了实质般的震惊和疑惑。他在疑惑他所看到的东西，这对她而言不太妙，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隐藏好身份。
安塔琳娜是个好演员, 但不代表她不会带着习惯。
而通常没有人能完全清楚自己所有习惯有哪些，包括口音。
现在只能祈祷那个时候夏洛克没有扒过她的衣服，并将希望寄托于时间。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它能慢慢抹掉一个人对其他事或其他人的记忆。
安塔琳娜双手撑着下巴想得入神，就连沃兹老师几次叫她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坐在旁边的彼得轻轻推了她一下才猛地回神，然后就听到沃兹老师道：“福尔摩斯小姐，叫你的人是我。”
安塔琳娜尴尬地张张嘴，放下手：“抱歉。”
“我想你接下来会好好听课的对吗？”沃兹老师看着她。
“当然。”安塔琳娜还能说什么，上课要紧，尽管她对白板上写的公式已经烂熟于心。
下课后，彼得拉了下她。内德本来也想待下来，但他只和彼得对视了一眼就找借口离开了。
安塔琳娜看着他们短时间内进行的无声交流，在内德离开后对彼得投以注目礼。
彼得抿着唇冲她耸耸肩，笑得很可爱。
“刚才我们经过校长办公室看到的那个穿大衣的卷发男人，他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物理教室已经空了，安塔琳娜坐在彼得旁边面向着他，“不过你不要以为他家人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狂热粉丝，他们就姓福尔摩斯。而我之所以震惊，是因为我觉得接下来我会有些麻烦。”
“那家伙会找你麻烦？”彼得皱起眉。
“我这么跟你比喻吧。”安塔琳娜说，“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基本上就是老年版的他，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卷发男人。”她担心彼得头脑混乱，还贴心进行解释。
彼得张张嘴，觉得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但又莫名使人信服。
可能因为对方的表情太严肃，严肃到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她一般都不会这么严肃。
并且几乎是立刻，就让彼得意识到麻烦是什么。
他张嘴道：“他不知道你的秘密。”
安塔琳娜点头，然后彼得又道：“而你不能让他知道。”
她继续点头，然后挑眉：“并不是谁在看到我本人之前就已经知道我秘密的。”这么说着，嘴角却带着笑，“就算看到我本人后也不会相信我已经一百岁了。”
彼得嘿嘿笑着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然后问：“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知道。”安塔琳娜诚实道，“我曾经差点被抓走，被熟人。”
“那你介意我问一句，你和他多少年没见了吗？”彼得也许是同一个姿势坐累了，所以他往前倾身，这使他和安塔琳娜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
安塔琳娜装作没在意他的举动，想了想：“十五年。”
“十五年，而那么刚好你最近又被九头蛇找上门。”彼得看着她，“你觉得是巧合的可能性有多少？九头蛇，他们有你近五十年的所有记录，去过哪里，在哪里上学，在哪里住，可能连你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每天和谁说了多少话说的是什么都被记录下来。”
很不合时宜，安塔琳娜的注意力跑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彼得·帕克大概从没看过自己这么认真的样子——深棕色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变得有些浅并且更亮了，从下至上看着安塔琳娜的表情非常严肃。他拧着眉，那种想要帮她解决麻烦的情绪毫不客气向她的方向倒了过来。她想她用“真诚”这个词形容过彼得很多次，而她不介意再用一次。
认真的人，真的会发光。
但随即她乐了：“谁会把我每天和谁说了多少话，说的是什么都记录下来？”
我会啊。彼得看着她内心回答，然后就听到她笑着道：“你吗？”
彼得瞬间：“……”
安塔琳娜的笑容滞了一秒，随即瞪眼：“彼得？！”
“你是我的任务，安娜。”彼得被这一声叫得往后猛地一挪，随即两人同时因为椅子在地上擦出的刺耳声音而皱眉皱脸。不过这无法阻止安塔琳娜内心产生一种荒谬感，当然还有隐私被侵犯感。
“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妙，对吗？”安塔琳娜看着他，问道。
“我绝对、绝对不再这么做了。”彼得立刻表明立场，“我很抱歉，真的。”
“你最近一周跟我道歉的频率非常高啊。”安塔琳娜眯起眼，突然问，“你现在没有放监听器或监控器到我家里吧？我警告你……”她甚至都没有将后面的警告说出来，彼得立刻打断了她。
“没有！绝对没有！”彼得看着她，企图让她看到自己的真诚。
安塔琳娜又沉默了，半晌后冷不丁道：“那就说以前有。”
彼得哑口无言，因为这是事实，他与居高临下的安塔琳娜对视了一会儿，做错事般垂下头。
如果他说他现在竟然有点开心……
“你在笑，彼得。”
“……抱歉。”
“而你还在笑。”
“……”
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来不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委托上，事实上他的大脑正不断地回放之前看到的女孩身上，当然主要是回忆他们对视时那令人害怕的熟悉感。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就是答案。夏洛克·福尔摩斯突然转身：“约翰！”
捧着两个茶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华生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看了手中两个杯子一眼：“夏洛克。”他皱眉，“你应该清楚我们在美国九点，你只需要……说，声音平常一点。”
“抱歉。”夏洛克走过去拿过其中一杯茶，抿了一下皱起眉。
华生看着他，警告道：“我们在美国。”
夏洛克下颚微动，抿起唇，深吸一口气决定道：“我需要她。”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华生端着茶坐到单人沙发上看向他，“顺便注意一下你的说辞，这么说挺让人误会你是什么变态狂。”
“……”夏洛克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答案。”
华生点点头：“看出来了。”他捏着杯柄，想了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在中城高中看到的那个女孩儿真的就是你的高中同学，那就算你跑到她面前去说得有理有据，她也不会承认她是你认识的……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海伦·克鲁克丝。”夏洛克快速道，“但我很确定她现在不叫这个名字。”
华生挑眉：“很显然。”他顿了下，将茶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身体前倾看着下颚用力的夏洛克，“这样，四天时间，我们先把国际刑警这边的案子搞定，然后再一起去中城高中找你的高中同学。”
他说完，看着夏洛克的表情，眯起眼：“三天。”
隔了一会儿，华生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能在两天内搞定这个案子。”
夏洛克大声打断他：“成交！”
华生高高挑起眉：“如果明天起床我没看到你待在你应该待的地方。”他对夏洛克扬起了一个很夏洛克式的假笑，“你不会想知道回去后迎接你的是什么，听明白了吗。”
夏洛克：“……”
-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华生坐在自己床上，他还穿着昨天睡觉前穿的睡衣睡裤，舒适款，盯着空空如也的对床陷入一种无言的气愤中。窗外虽然大亮，但挂在房间里的钟才显示刚刚早晨七点——七点，妈的，而该死的福尔摩斯就已经不见人影！
他甚至连纸条都没给他留下！
结果刚想完，华生的手机就传来一声清脆的信息铃响。
那个王八蛋贯彻着他一直以来非常简短的讯息风格：「SCHOOL——S.H」
华生的手指在手指上快速戳着：「我不会去的。」
那边飞快回了一条：「NOW——S.H」
“该死的，夏洛克。”华生深吸一口气，最终只能认命站起来开始以他最快的速度换衣服，同时希望在他去到学校之前，那位福尔摩斯不会给他惹太大的麻烦。
著名侦探潜入学校骚扰一位高中生？哈，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新闻。
“不好意思。”而在华生碎碎念并夹杂着些许脏话在骂人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在学校正门口拦下了一群看起来非常朝气蓬勃的男孩儿，“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一位，有着浅金色头发和翠绿眼睛的女生。”
如果可以的话，他能很礼貌，就像现在这样。
然而他的话却好像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哇哦这很有趣。
“我们这里挺多这样的女孩儿。”为首的一位尤其明显，他脸上的迟疑和警惕几乎不需要夏洛克去推理就排山倒海般冲他倒了过来，“我好像没在这个学校看过你？你是谁？新来的老师？”
夏洛克眯着眼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而他的举动毫无疑问引起这些男孩儿更深的警惕。
这样。他挑眉，假笑：“不是，谢谢。”
夏洛克没有纠缠，而是绕过这些带着敌意看他的男孩儿往外走，视线迅速在过往的学生中来回扫视，几乎不到三秒，他的视线就落到一位盯着他的皮肤黝黑的女孩儿身上。
他与对方对视了几秒，眯起眼走过去：“嗨。”
“……嗨。”女孩儿的脸随着他靠近而仰了起来，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的时候，一个小胖墩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中间，气喘吁吁：“米歇尔！早上好！”
然后小胖墩看向夏洛克，并咽了口口水。
“早上好……”被称为米歇尔的女生看着对方的表情带着些疑惑和审视，而夏洛克和这个小胖墩对视仅仅三秒，突然呼的转身，大衣在身后划开了一道夸张并有力的弧度。他眯着眼，视线快速在穿过的学生脸上扫着，紧接着落到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转角处。
他刚打算迈步走过去，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过来：“夏洛克！”
约翰·华生气冲冲地出现了：“我希望你到学校来是因为从昨天给你的文件资料中发现线索而不是为了来验证你那令人恐惧并且真实性有待考察的想法！”他大喘了口气，“你知道我一路上接了多少个电话才让国际刑警的人相信你并不是失踪，还有你哥哥。”
“哦，再一次。”夏洛克翻了个大白眼，“你知道你打扰了什么吗？！”
华生拧起眉：“什么？”
“真相！约翰！”夏洛克的声音嘶嘶作响，“真相！”
“他一定没想到我们还躲在这里。”安塔琳娜扒在转角处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看，从这个地方她能清楚看到夏洛克在冲一位棕色头发的男人发着脾气。
“他会以为我们离开了。”彼得也小声附和，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不全在这。
这是他第一次和安塔琳娜靠那么近，她甚至没有察觉他和她的距离近到只要他稍稍往前一凑，下巴就能搭上她的肩膀。而理所当然的，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很好闻，说不出来的好闻，带着一丝甜味儿。
“那一眼对视。”安塔琳娜直起身，吓得彼得也赶紧直起身，然后他看着她转过头看着自己，带着坦然的表情继续道，“已经足够他看出很多，但我觉得也许我不应该顺他意。”
“是的。”彼得说，“要让他知道你不是他认识的人，你只需要走过他面前，坦然的。”
安塔琳娜想了想，肩膀塌了下来吐出一口气：“听起来很容易，可他是福尔摩斯。”
说实话，说一个比自己大了一百岁的家伙可爱有点奇怪。
但彼得还是这么说了，在心底。
“那你应该知道你也是福尔摩斯。”彼得看着她，突然抬起手去帮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挑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