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浴服的工作人员走进大浴厅,此时那浴厅中间的搓澡床上,任子滔正趴在那睡觉呢。
“先生?先生您电话响了。”
“嗯?唔。”任子滔迷迷糊糊睁眼:
“喂?噢,男男啊,哈!”打个长长的哈欠坐起身,任子滔瞅了眼搓澡工示意稍等,光溜溜盘腿大坐在搓澡床上,这才继续说道:
“你干嘛去了?我之前手机没电了,冲完电就给你家里去电话,你爸妈都着急找你呢,你赶紧回家。
嗯,是,我是凌晨回来的,顺利,现在在东方浴馆。
我干嘛呢啊?我现在、推盐?”
江男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看了看电话,看了眼时间,又重新放在耳边:“推盐?你?”
任子滔此刻光溜溜的形象傻的不得了,他挠了几下后腰呵呵笑道:
“我说刺挠,刘澈说用盐杀杀菌。
对了,说正事儿,我昨天跑偏了,跑你姥姥家院儿里去了。
你舅、你姥姥姥爷都知道贴那些是我干的,你舅还护送我来着,估计现在那县里得老热闹了。”
江男一听急了:“他们知道了?”
“怎么会?我办事你放心,我只提认识你,没办法,要不然他们该扭送我了,但我没说我叫啥名,怕的就是江叔江婶儿知道。”
江男说:“那就好,顺利就好,应该没大问题的,估计猜不到我,我在我姥姥家以前胆子跟老鼠似的,你也赶紧洗吧洗吧穿衣服回家吧。”
任子滔又是一个哈欠声传来:
“怎么?着急让我回去请吃饭?那你得多预备几桌,顺利是因为去了两台车,我朋友们都出力了,我有个哥们是在KTV找了几个熟悉的服务生一起去的。
呵,他们也知道你要去我们那上学了,那都是你学长啊,你看着办,他们可说了,要么现在见你,要么开学你得请客,不然找你班里去。”
江男很意外,不过很大方地回道:“你同学帮你的?没问题,也先多谢他们了,这是我手机号,我先回家,完了给我舅舅打电话听听热闹再决定请客级别,挂了。”
“嗳?”任子滔又:“喂?”那面已经断线,他也将手机按断,同时纳闷:男男哪来的钱买手机?
只穿裤衩的搓澡工问:“先生,您再趴下,咱这还剩半袋盐呢。”
任子滔瞟了眼,摆了摆手下床:“算了,我那俩同伴呢?”
“在三楼休息大厅。”
任子滔一身浴服出现在三楼时,刘澈和罗江刚按完足底,他也找一旁的床躺下。
刘澈斜睨了一眼任子滔手上的手机:“你那小暧昧给你来电话了?”
“妹妹。”
“行,就妹妹吧。那咱妹妹是要请咱吃饭了吧,她现在是不是为了见咱,正准备紧急打扮呢?”
任子滔哑然失笑:“全猜错了,她正在回家的路上,说是得用座机打给她舅舅,着急听热闹。再说我妹还用打扮?她舅不说了嘛,长的老带劲了。”
“真的?”
任子滔歪头直视刘澈,强调:“漂亮!”
恰巧此时,有服务生扒拉对面一位长的肥头大耳的男士道:“先生,玄元养生保养套餐是您订的吗?您可以去包房了,按摩员正在等您。”
罗江小声问:“澈,玄元养生是啥啊?”
任子滔也好信儿。
刘澈等那俩人走了才回道:“有人替你脱衣服、按摩,给你推油推到爆炸临界点,完了打一炮,688,你俩谁有兴趣?”
罗江一听这事儿可兴奋了,坐起身,一脸坏笑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挠头:“哥们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能瞎来,咱大班上吧?他老哥一个。”
任子滔踹罗江一脚,笑骂道:“我要当干干净净的男孩儿。”
然后这话题此后就歪了。
罗江在取经,任子滔在偷听,刘澈很拽道:
“那处对象怎么能干啦啦处?我从来就没有过啊,哥们一直就很顺利。”
罗江不解:“可杨影慧不让我乱整,我都和她打商量好几回了,她反手就抽我。”
“窝囊,这事儿怎么能问?你让人怎么回答?
作为男人,你要自个儿制造机会,还要切记,眼神中一定要一分戏谑、两分关切、三分火热、四分承诺、脑子一热,表情到位就直接抱她。
别干啦啦抱哈,要知道妹子们胸前都有个按钮的,你抱她的时候得趁挤压的功夫按一下,一下不行两三下,这意思就是,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杨颖慧要是喜欢你,嘴巴自然就张开了,明白不?接下来、懂?”
任子滔抢答:“懂了。”
第七十五章 姥姥家里唱大戏
江男的都要走进小区了,悠长的声音又让她停住了脚。
“冰糖葫芦咧,卖冰糖葫芦了……”
江男回头瞄人家那糖葫芦,连糖葫芦上的黑芝麻她都瞧的一清二楚。
卖货的赶紧招手拉生意,停下自行车介绍道:
“姑娘,我这做的可干净了,蜂蜜加红糖熬成的糖稀子,可好吃了,来两根儿?家里的老手艺,过两天儿彻底开化就不能卖啦。”
江男心里在做着斗争,那是糖啊,她一百五十多斤吶,还吃啊?
转过身走两步,又转回来叫道:“给我来三根儿。”给爸爸妈妈一人再来一个。
此时江家,大家哪知道失踪大半天儿的江男就在楼下啃糖葫芦呢,那胖妞还正掩耳盗铃般用舌头舔舔糖味儿,然后把糖吐掉只吃山楂。
江男心里同时还挺高兴挺庆幸的,这两天办了好多事儿,尤其是终于不劳而获得到很多随意支配的零花钱了。
这不嘛,她爸当时给她收整钱,但当时她爸不是偷摸想留私房钱被她识破了吗?
完了她呢,又领她妈去了几家银行,拿着爸爸的身份证把整数全转在她名下,所以妈妈看到的是那个大数目。
她今儿又背地里去了一趟银行,把爸爸当时想偷摸留下的私房钱变成自己的,移花接木,买了手机,取了三千块。
楼上的苏玉芹在埋怨江源达:
“男男说去找你买电脑,没买呢,你就能让她暗下里走?她说去干啥你就听?你咋当爸的?你姑娘前两天才抽一回不知道?医生说没说最近得多观察,你耳聋啊?
我要是知道你这么不上心,我都不能让她去找你,我现在恨不得她不能离开我眼么前儿半小时。你一天天竟装好爸爸,一到关键时刻就啥也不是!属你对她最差!”
这哒哒哒一串儿的话,连卡壳都没卡壳就冒出来了,很不像苏玉芹以往风格,让人侧目。
苗翠花拉着女儿胳膊,心里有点儿着急。
哎呀她家这妮儿,咋一段日子不见感觉忽然脾气变大了:“都别吵吵,男男都那么大了,不能啊,啥事儿没有。”
江源达舔了舔下唇,在江男屋里翻电话号码本,试图找到江男小玩伴儿们的电话,他很没底气的回了句:“那我哪知道她在撒谎,男男最近格外不听话,我还能揍她是咋地?都那么大了。”
苏长生在客厅里用两手往下压压,骂自个儿闺女道:
“小芹你吵吵把火啥?那又不是个小奶娃娃,得有人背着抱着的,谁还没个小同xiao啥的,备不住上哪玩去了,你大惊小怪啥!”
“上哪玩去啊爹?这都几点了?到点儿吃饭不回家?
我大惊小怪?你们啥啥都不知道能不能别掺和。
男男最近根本就不出门找同学玩,她在瞎忙别的。
我本来昨晚做梦就不好,她要是再晕道边儿可怎么整?人家医生说了,再犯病就不是住两天院儿的事了,她要是在家我随她怎么折腾,你当我愿意扯脖子喊?”
苏老爷子一看女儿那副忽然焦躁到不行的样子,就跟天要塌了似的,他理解女儿是被外孙女吓着了,可理解是理解,叹了口气道:
“赶明儿上学你也跟着?你骂源达有啥用?一着急上火就知道互相埋怨,坐下,看看能不能找着谁问问。
你们也是,不是有那个叫什么PP机,搁家闲着也是闲着,倒是给她挂上啊。”
江男开门就听到了PP机。
同时屋里好几个人一起出声问:“回来啦?”
江源达从女儿卧室出来,和苏玉芹又一起加了句:“去哪啦?”
江男却顾不上回话了。
她本来想先二月末解决完爸爸婚外情,看看妈妈的状态,三月开学了忙转校,五一就去趟姥姥家。
因为她格外的想念他们,想念美丽的稻田边,小土狗们在聊天,姥爷坐在炕头点卷烟,她在毛驴车上玩蝈蝈仰头望天,而此刻姥姥姥爷就在眼前。
姥姥,七岁半会纺棉花,十八岁就出嫁,腰腿时常酸疼,那是年轻时,姥姥总是想着干活落下的病,姥姥见着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男男啊,吃饱了没?”
上一世,姥姥去世在母亲之前,很突然的,半夜睡觉心脏病犯了,救治不及时撒手而去。
江男站在家门口,眼眶湿润了,眼神又从苗翠花的身上转到苏老爷子的脸上,这回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到腮边,嘴边还粘着糖渣。
姥姥去世后,妈妈比姥姥还突然的说没就没了,姥爷是先送走姥姥,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似一夜间就病倒住院。
那时候姥爷一宿一宿不睡,更是不配合医生检查,凡是睁眼,就大骂妈妈不孝,捶打着爸爸说他一定是干了不是人的事儿。
又哀莫大过于心死,指着舅舅说:早活够了,一句嘱咐不到你都不长脑袋琢磨琢磨。没有养儿防老,没有,到头来是生了两个要账鬼。
姥爷将该骂的都骂了一遍后,某天清晨就莫名其妙的糊涂了,连医生都说不清病因。
爸爸进病房看他,姥爷说:
“源达,锅里还给你留着包子呢,快趁热吃。”
“小芹不懂事儿,在家让俺们给惯的,你多担待吧。”
“咱家那几亩地,你得回来帮我归拢归拢,你年轻有劲儿。”
江男此时想起这些,好像又听到了姥爷在病重时拉着她手,人已经糊里糊涂却哄她道: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里唱大戏;
接姑娘,请女婿,就是不让男男去;
不让去,也得去,骑着小车赶上去……
江男又看了遍苏玉芹和江源达,忽然闭上眼睛,眼泪刷刷掉到哭出声了:“呜呜,呜呜呜”,重生真他妈好,想见谁见谁,啥都来得及,谁都没离开。
想到这,窃喜的快乐都快要淹没她了,江男是又哭又笑,这可给屋里的几个人吓坏了。
几个人连声问:“咋的咋的啦?啊?发生啥了?哪难受啊是咋的?”
江男举起胳膊想抹眼泪,却哭的直抽搭:“没、没事儿,想、想……”到底没说出真的想你们了,而是抬胳膊时看见了糖葫芦,将手里的剩下半根,递给站的最近的苗翠花:
“嗝,姥姥你吃。”
第七十六章 我觉得我妈知道了
客厅里,苗翠花哭笑不得地拿着糖葫芦:“回来了就好,这不啥事儿没有?我就说你们瞎寻思。”
老爷子指女儿:“去,做饭去。”
苏玉芹站在卫生间门口欲言又止,想问里面的女儿几句,但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去了厨房。
倒是江源达,他始终守在卫生间门口运气。
女儿撒谎。
跟他说去找妈妈逛街,她妈还在商场等她试衣服呢。
反过来呢,再跟她妈说,来找他了,爸爸还在地下城等她买电脑呢,然后这人就没影了。
这得亏秦雪莲走了,江源达后怕得紧。
要不然他家苏玉芹不得一激动就跑十四道街?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再不放心跟着,男男万一又跑去揍人家去了,完了,那就全完了,更热闹了,他可以不用回家了。
江源达敲了敲门:“在里面磨蹭什么?”
卫生间里的江男,站在洗手盆那洗脸,闻言她翻了个白眼,帮我妈做饭去得了,烦人:“你要着急上厕所啊?”
“我不着急。你姥姥姥爷来了,你藏那里头干啥?不知道出来唠会儿磕,进去多一会儿了?”
江男不回话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微红,又忽然用两手捂脸。
哎呀,好丢脸啊,都多大岁数了?站门口哭,还神经病一样又哭又笑。
都怪他们,就怪他们,从回来见到妈妈那一刻就没爆发出来,他们老让她生气、一直生气,激动全给压制下来了,让她积攒的今儿丢了大脸。
怎么办?江男放下捂脸的动作,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出去大家指定都看她,好尴尬。
门外的江源达,这功夫都被气笑了,他好像有点儿猜到女儿是不好意思了,也有些无奈地叹气出声,侧头看老丈人道:“爹,你看看,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其实还没长大,她又哭又嚎给咱吓一跳,还得搁个好人哄。”
说完,江源达板着的一张脸也彻底有了笑意,最近女儿成熟的太吓人,还是这样比较可爱啊。
苏长生点点头,一语双关像唠嗑似的回道:
“多大岁数搁爹娘眼里也是孩子,也得护着,一直护到死,一辈儿一辈儿都这样。
生丫头就免不了更操心,她不像小子似的,给置办套房子,媳妇娶进家就一起过,能搁眼么前儿那么盯着。
那丫头都得嫁走,嫁家跟前儿还行,嫁外地更遭罪。
老话虽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实际哪个不扯着爹娘的心,时时刻刻惦记嫁人家去了,那姑爷对待好不好啊?受没受亏儿,要知道看不着更爱瞎寻思。”
老爷子说完,就站起身往北阳台走。
江源达愣了几秒,眼神闪烁了几下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脸讨好急步跟了上去:“爹,我这兜里有烟,你抽我的,不呛嗓子。”
而这时,江男也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她探头一瞅,刚要松口气,就看从主卧室里出来的苗翠花,一把抓住了她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