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儿。”
“十五分钟。”
任子滔迅速扔掉电话脱开衫,换裤子。
没一会儿功夫,林雅萍就对着半掩的防盗门跺脚:“我白做啦?熬仨点儿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
老道外江边,几个新疆人在露天地里裹着棉袄,冻的直吸鼻子,正用不太正宗的普通话儿喊着:
“羊肉串儿羊肉串儿咧!”
任子滔和刘澈在叫卖和烤肉串刮来的浓烟中,一人手里一把肉串,他们也不嫌凉,傻小子火气旺直接坐在台阶上,脚边儿还放着几瓶大哈啤。
任子滔拽掉一口肉串,嚼着时还用手指抹了下嘴边才说道:
“我和她以前关系就是个邻居,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们也玩不到一块去,更没有你和罗江想的那些什么小暧昧,真的谈不上,就是最近觉得她好像忽然变了。
很奇怪,你知道吗?
去年暑假,咱下一届有个女孩儿骗我去公园表白,我曾无意中,亲眼见到她被她所谓的好同学、好朋友,一个平常看起来也挺蔫吧老实的女孩儿,在划船的时候装作无意把她给推了下去。
当时给我吓的,还没等我跳下去呢,岸边就有巡逻的给她救上来了。
她当时浑身湿透,被很多男生女生指指点点,一边抹脸上头发上的水,一边哭着问那女孩儿,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女孩儿表演的能拿奖,好像说了句我真不是故意之类的,你猜怎样?她居然就信了,信了,在那些男生女生嗤笑声中,在大树下面一副要晾干的样子。
简直了,我当时转身就离开公园,装没看见这事儿。”
第八十四章 他眼中的江男
说到这,任子滔嗤笑了下:
“你说,就这么一个连身边好朋友都看不清的人,还能居然一起玩几年,那性情得是什么样?
她叫我一声子滔哥,我却觉得这样妹妹的闲事都懒得帮,提不起气。
我甚至很反感她的性格,一个女孩儿再柔弱也不可以走路低头、见人脸红、说话不利索。
刘澈,可奇怪的是,就在我觉得这个邻家小妹也就不过如此时,她却在前一阵,就像是一夜之间转变了似的,你懂我那种诧异吗?
某天早上她打拳,那种拳法我都没看过,她不顾小区人眼光一圈圈跑步伸腿、跳操,见到人抬头挺胸打招呼。
呵呵,有时候也会见到小区里的谁,看见了跟没看见了似的傲了吧唧直接走过去,我总结了一下,那些都是平时爱讲究人的,对她妈不太友善的。
前后反差太大,又是在忽然之间转变,我怎么会不好奇?
就是因为这个好奇心,我慢慢走近她,知道了很多她家的事,发现和她聊天还挺有意思,我管上了这闲事儿,当然了,这其中也有我妈和她妈关系还不错的原因。
不过今天真把我气到了,她是不再让我提不起气,却胆大包天的让我如鲠在喉。
我觉得那话也就是她说,换个女生跟我讲,什么立场什么道理,我都不会再听一句就直接下定论:蛇蝎心肠。”
刘澈拿起啤酒瓶,咽下了嘴边那句,你已经把她当特别的看了,只是你还没意识到吧?晃了晃颈椎喝了一口才说道:“噢?说来听听。”
任子滔就开始说,从咖啡馆那天开始三言两语讲述,一直讲到他猜刘行亮也会被江男那样对待,挖坑,跳进去怨你自己,没跳进去算你正直造化大。
刘澈听完,马上用拳头砸了下空气:“呦,说的我很想见见她嘛。”
“刘澈,你什么意思?你们都明不明白?怎么收拾那女人,我站在我的角度想,这要换做我爸我妈,行,要不然我不会掺和,不过,换我也就是闹一闹治好了我爸为主要目标,我可能连这么多钱都不会扔进去,搭在那样的女人身上值吗?还牵扯精力,她学习很差的,马上要开学了!”
学习?刘澈笑了笑:“哥们,她不是你亲妹妹,怎么聊这个扯学习上呢,难道接下来还要管?我说,小一个月就给你操心养成习惯了?管的忒宽。”
任子滔被这句顶的忽然哑言,他愣了一瞬,又有些希望刘澈能拐回来赞同他:
“那好,先不说那些,行,我再退一步往里白扔一些钱,就为那口气,我认同。
可那女人的孩子呢,那应该也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吧?
这人啊,学好很难,学坏特别容易,更不用说一个半大小子正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什么都是懵懂阶段,何必呢?
挖坑给那个女人,作为成年人要对自己每走一步负责呢,我都需要勉强说服自己,因为这太不符合我一贯的理念。
就不用说那还是个正需要别人去教他、引导他,要么就是天、要么就是地的年龄阶段。”
第八十五章 性格决定命运
“呵”,刘澈都听的无语了,他又连续“呵呵,呵”了一声:“跟我这唠唠叨叨,我就问你,想听实话不?”
任子滔斜睨他:“废话。”
“你脑子没病吧?哪个学校里没有坏孩子?校外没有劫道儿的?他要想学坏,早他妈学坏了,要不是那样的,谁还能按他头一块玩?你操的哪辈子心理负担?你跟他是亲戚?”
任子滔沉着脸:“但男男是故意,和那种不一样。”
卧槽,刘澈控制不住飚出脏话,歪头看了眼旁边换口新鲜空气:
“那小子他妈还故意睡人有妇之夫呢,还明知道事发会给你那个妹子带来伤害故意往上冲呢。
这是被发现了,制住了,我问你,子滔,想想你那邻居小妹要是高考的时候发现呢?
高考对你重要吧,她那被人挖坑跳会影响一生的高考怎么办?
我告诉你,那娘们一定会高高兴兴瞧热闹,心里想着:
考不好怨你自己啊,谁逼着你不好好考了啊?谁逼着你爸妈离婚了啊?那是你爸非得稀罕我,没办法。
谁逼着你妈天天抹泪哭天抢地不好好过日子了,那是你妈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那娘们的心里潜台词一定会是,我和我儿子的幸福,不是我们抢的,不怨我们,是你们作的。
你看看她这一个大坑,几个人掉下去,谁家摊上谁家带着这伤疤疼一辈子,毁没毁你妹子?你担不担心啊?还担心那情妇的儿子。”
“可?”任子滔深吸几口气:“我觉得你是在混淆概念。”
刘澈一个大巴掌就拍在了任子滔的肩膀上:
“我还是那句话,我真觉得你有病,而且病的不轻,更不是那个小子得需要人引导来认识社会,而是你啊哥们。
你那个邻家小妹,她一夜之间长大,我估么着只不过是懂了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现实从来不会和你讲道理、讲对错,只会先甩你一巴掌,让你挨了疼才能学着看,而她不想再挨那个疼,那就得赢,先祸害别人吧。
话说,听她那事儿,好像只是家庭的事儿,其实也和我们有关。
我,你,罗江,包括六子,咱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无论背景什么样,将来都会不可避免被这个社会甩几个巴掌。
我没你那么分明的是非观,我就知道我爸在临江省要升最重要的那一步时,被人穿了小鞋才来这。
那背后撺掇传话往上面告的人,是一个我们两家经常会聚会吃饭的叔叔,他和我爸经常下棋,曾经也一起下过基层几年,那又如何?
我爸难道去揪着他脖领子问,我这么待你,你这样对吗?
我爷爷,在那几年很乱的时候被带走审查,就因为保他曾经一步步提拔起来的手下,结果那手下的一家被折磨的受不了了,居然全家一致反咬政治立场错误是因为我爷爷影响的,理由是要不然我爷爷凭啥好心保他们?
当时我几个大伯听说了,差点儿想掏枪去崩了他们,没良心不?那又如何?
当时我爷爷已经被带走了,我们家得连夜搬出大院儿,只准带几件衣服,据说连过冬的衣裳都不准回去取,我奶奶得去糊纸盒,每天思想学习、向组织汇报,家里上班的全部被停职,包括边缘化的亲戚也跟着吃了挂唠。”
第八十六章 屁股决定脑袋
刘澈深吸口气继续道:
“我现在嘴里含着不能算金吧,那也是个银汤匙,看不惯我、恨我们刘家的人,估计都能组成个全国秧歌队。
位置越高,记恨你的人就越多。
所以我从小就懂一个道理,我就是很牛X啊,敢看不惯我,要么他把我按死,要么就别有胆儿招我,讲个屁道理。”
任子滔被说的脑子很乱,他仰脖干掉冰凉的啤酒:
“或许吧,我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你们被这些折腾的都有了毛病,看来还是学习最简单,走了。”
而被称为“有病”的当事人江男,她此时两耳朵发烧,可她却顾不上了,爱咋咋地,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握着个手机在听里面的汇报抿嘴笑。
只看她挂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坐在那呵呵呵呵的笑出了声,此刻真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心热、脚暖的状态,全身上下热气腾腾非常非常遗憾:怎么就不是在这发生的呢?要不然是不是去看看?
为什么会遗憾成这样,因为她知道,现场一定比听到的更精彩。
……
秦雪莲住在加格达奇卫东街道的朋友家,她那小屋开门就是床,狭窄的不得了。
而更让她心堵的是,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关系很一般,真的是没办法才舔脸登门的。
大清早的,她就听到了朋友胡晓丽正在和丈夫争吵。
胡晓丽拧着李志的耳朵,也没刻意放低音量骂道:
“说,你昨个儿在厕所捅捅咕咕啥呢,那门锁本来就不好使,家里还住个外人呢,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点儿花花心思,敢跟她眉来眼去的,我剪了你下面,那不是个正经的知不知道?”
李志很老实,很冤枉:“不是正经的你还往家招?我昨晚拉肚子,是你朋友在麻烦咱,不是我朋友来,你干什么掐我?”
朋友?胡晓丽眼神闪烁了下,松开丈夫的耳朵。
就那么回事儿吧,她和秦雪莲互相知道彼此把柄,货还没经过她同意就发这了,实在是小瞧那人的脸皮,总不能站门口不让进屋吧。
刚想到这,胡晓丽又听到了手机铃声,小声撇嘴道:
“听听,从昨晚到今天,接多少个电话了?离挺老远我我都能听见有人在骂她,一问她还跟我扯,说娘家打来不放心的,一屁八个谎,以前我还寻思她在哈尔滨那面混的挺好得多联系呢,混的好能这样?跟潜逃似的窝咱家。”
小屋里的秦雪莲将电话贴嘴边,咬牙切齿小声道:“你不认我,我还不认你了呢,现在嫌我丢磕碜了,我给你钱,你咋一口一个二闺女不嫌我磕碜了呢,你算什么娘,以后少给我打电话,活该!谁让你生我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打到小卖店说搞破鞋是你教的,我娘就搞破鞋!”
使劲将电话一按断,秦雪莲到底还是被气的心抖了,她勉强让自己手不抖,将这份恨全部化在了信上。
她要给苏玉芹写信,从昨天听说大字报满天飞她就恨的不行,想着怎么也能把苏玉芹恶心透了、气死了,苏玉芹有个好歹,就等于变相惩罚江男那个抽吧精。
所以,开头就是像曾经那些年常通信的方式:
姐姐你好,不用担心,我一路都很平安。
第八十七章 不作就不会死
然后秦雪莲就写,她坐在火车上,都去餐车吃饭,连瓶水都没带,都是在火车上买罐头、果脯、瓜子,一路看景色一路哼着歌,又到了地方后,一想起临上车前,姐姐在车站哭的那个样儿,那么舍不得,她才写这封信的。
写到这,秦雪莲挑了挑眉继续写道:
其实姐姐,或许我们之间有误会,连源达都曾经说过,我有很多不如你的地方,当然了,你也有很多不如我的地方,他说如果我们是一个人该多好。
就像他摸我腰时总说,太瘦了,应该向姐姐学习多吃些,要不然在一起硌得慌,每次我的两条腿窝都是青的,可和你在一起就不会,他说你有时候都拽他,几天不在一起会生气,可姐姐你可能不知道,他白天一去我们就三四次,晚上实在是没精力,其实我劝过他的……
类似种种,秦雪莲写了五篇不止,她才揣好了走出那个狭窄的卧室。
胡晓丽脸色不太好看喊道:“吃饭。”
秦雪莲主动凑上前,瞄了眼李志的方向,觉得听不到才小声说:“晓丽,你不是说最近姐夫看你看的严嘛,有点儿怀疑了吧?我今天要去看儿子,你可以说和我出去下屯子了,然后和老李见面,他指定不能怀疑。”
“啊?”胡晓丽也回头看了眼厨房里的丈夫:“那你几点回来啊?”
“你几点完事我几点回来,咱们姐妹儿之间都好说。”
胡晓丽笑了,比了个数字手势:“快坐下吃饭吧,大志啊?鸡蛋好没好啊?我这还得跟雪莲去看她儿子呢,你快着点儿。”
李志疑惑:“得下屯子?”
秦雪莲笑的很虚弱:“叫姐跟我去有个伴儿,姐夫,我这一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没事儿,那你俩早去早回,快吃吧。”
两个女人又相视一笑。
早上七点半,秦雪莲出了朋友家,直奔车站前,先把写给苏玉芹的信塞进了邮筒里,她盯着那绿邮筒挑了挑眉:
不信那个劲儿了,离这么老远,能把她咋地?再说了,等今天给儿子谈好了,这地儿也不呆了,敢抢她钱?敢回老家坏她名声?这就是利息。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只二三十米距离外,站着四个男人,黎伟和身边长相还算不错的少数民族汉子说:
“就是她,相中了没?同意你那些存货我们就都收了,现钱先点给你,还给你租了套体面的大房子住。瞧瞧,这好事儿能落你头上,从此也不用冰凉的炕席冰凉的被了。”
孙贵生点点头:“我怎么和她认识?相中了。”
“瞧你这心急劲儿,我可警告你,要是跟人处出感情敢把实话兜出来,你的货我们不会再要,你治病钱就断了,你从此也别想靠这手艺再挣钱,还有你那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