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祁徽虽然将刘月接了过来,却一直不曾封为太后,常炳心里也着急,故而那些黄门猜来猜去,他并不阻拦,但皇上这举动,借由皇后下令,十分明白,他不想听这些话。
那到底是在考虑,还是为别的呢?
常炳猜不透,面上淡淡的道:“是你手下这小子胡说八道,才被人逮到把柄,培林可不会如此没有分寸,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人罢!”
他扬长而去。
孟千能看着他的背影,暗道还真能忍啊,没看出来皇上是想削他在内宫的影响吗?他也是好心提醒,不过常炳的好日子是该到头了,他风光了许久,跟着曹国公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皇上没有立刻惩处,已经是留情了,而今主动退出,也许还有条生路。
想着,孟千能突然打了个哆嗦,回去将那小子狠狠骂了顿:“没头没脑的,跟着瞎掺和什么,皇上认不认有你的事情?以后皇上面前,我们都该做个瞎子才好!”
还是缩着脑袋过最安全。
刘茂要搬出去,卢晋芳哭哭啼啼的。
刘老夫人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想见也不难,阿茂在外面能更专心的念书,晋芳你就别拉着他了。”
“我,我舍不得舅父。”
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刘茂眉头拧了拧,抬起她的头:“你好好照顾姐姐,姐姐好了,你就出来。”
“我能出来吗?”卢晋芳愣了愣。
“当然,你又不是宫里的人。”刘茂看着她长大,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应该不用多久的,太医不是说,调养下就行了吗。”
卢晋芳点点头。
“娘娘人很好,你没事儿也可以去跟娘娘说说话,陪陪她。”
“好。”
听她都答应了,刘老夫人心道,果然这卢晋芳最听儿子的话,她叮嘱道:“阿茂,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吃饱穿暖了。”
“我又不是孩子。”刘茂看着刘月,“姐姐,我走了,你好好养病。你养好了,我带你在京都好好看看。”
刘月眼睛一红,点点头。
刘茂拿起行李,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刘月暗地里叹了口气,他们都期待着她痊愈,可她心里清楚,傅大夫说什么调养不过是糊弄人,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了解,而今连太医都如此,定是活不长了。
这段时间,她从未有那么的清醒,晓得自己的死期已经渐渐逼近,再没有任何的可能。
她这一生,就这样到头了。
被别人左右,从不曾好好活过的一生,刘月抬头看向顶上的苍穹,心想,她害怕的这地方,难道真的还要死在此地吗?
………………
时光飞逝,快要到春节了,陈韫玉这日同宋嬷嬷,卢晋芳,桂心在殿内玩叶子牌,突然就感觉肚子里孩子有动静,她惊喜得都不敢动,轻声道:“哎呀,怎么办。”
“怎么了?”宋嬷嬷忙道,“不舒服吗?”
“不是,动了。”她生怕惊动到孩子,声音仍然很轻,“孩子现在在动呢。”
她大惊小怪,宋嬷嬷笑道:“孩子终于大了,会动了,娘娘莫担心,放轻松些。您这样僵着,孩子会知道的,您摸摸他。”
“啊?我动了,不会吓到他吗?”
“不会,您这样才不好呢。”宋嬷嬷鼓励道,“孩子不会怕娘的。”
“哦!”陈韫玉闻言放下牌,慢慢伸出手摸去,过得半响,只觉有个小小的东西飞快得踢了她一下,她啊的声又惊叫了起来,与桂心道:“快,快,快去叫皇上!”
文德殿里,祁徽在批阅奏疏,就见江用疾步而去,叫道:“皇上,延福宫传话,说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动了!”
祁徽手一颤,笔掉了,咕噜噜从御桌上滚到地上,长春刚刚要去捡,却见祁徽猛地站起来,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他得去看看自己的儿子怎么个动了。
他要去摸摸他!
祁徽坐上龙辇,叫道:“快去延福宫!”
骏马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好奇那姿势,搜索孕期同房姿势,有个女人侧卧,男人坐着,将女人一只腿翘起来的就是,咳咳。。。我觉得其实挺高难度滴(*^﹏^*)′
第54章
陈韫玉叶子牌早不打了,坐在榻上, 安静不动, 眼见祁徽过来, 便是献宝般的朝他招手,轻声道:“皇上, 您快过来。”
这样小心翼翼, 叫祁徽忍不住就放轻了脚步。
“真动了?”他问。
“嗯, 踢我呢,不过也不知是手还是脚。”
祁徽缓缓坐下,挨着她:“还在动吗?”
陈韫玉仔细感觉了下:“不在动。”
祁徽登时很不满, 挑眉道:“朕来了, 居然不动了?”
听起来是有责怪的意思, 陈韫玉想到他曾经骂过兔崽子, 暗道他对自己的儿子, 怎么就这么没耐心呢,不由替儿子叫屈:“皇上, 许是他累了。”
“天天在这里,光吃光睡,还累?”祁徽手贴在她肚子上,感觉隔着棉裙有点厚,又伸进去,叫陈韫玉一声惊呼,“好冷!”
他忙抽出来搓一搓手。
两个人坐着等,宋嬷嬷瞧着失笑, 别看皇上天天去早朝,差使着文武百官,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可这会儿就像个毛头小子,毫无经验。要说踢肚子,往后还不是经常的事儿?瞧瞧这两个人,多稀奇似的,宋嬷嬷摇摇头,不打搅他们,去外面吩咐宫人做事。
渐渐的,祁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一大堆奏疏摊在桌上,本来还打算叫苏承芳入宫,谈论下治水的事情,明年是个新开始,希望能遏制水患,一整年平平安安下来,不管是国库还是百姓,收获都是可期待的。
这些事情在他脑中翻转,他拧眉道:“臭小子!”
“一会儿兔崽子,一会儿臭小子的,皇上,我们的儿子就没个名儿吗?”陈韫玉嘟嘴,“太难听了。”
哪里有这样的父亲!
祁徽轻咳一声:“谁说没有的?朕得知是儿子时,就在想了。”
陈韫玉惊喜:“真的?叫什么名儿?”
祁徽不答,拿起她的手掌,伸出手指在上面写。
痒痒的,她一直缩,男人写得乱七八糟。
“别动。”他道。
“痒……”陈韫玉眨眼。
祁徽挑眉:“你身上怎么到此都痒?”
陈韫玉道:“我如何得知,生下来就是如此了。”
祁徽瞧一眼她:“我在你脸上写。”
他凑过来,慢慢的瞄。
还是有点痒,不过这脸最近总被他捏来捏去的,承受度厉害多了,陈韫玉微微闭着眼睛,见他写完了,笑道:“是昀字!”
“对,”祁徽搂着她不再纤细的腰,问道,“你觉得好吗?”
“昀是日光之意,也唯有这一个意思。”陈韫玉侧眸看着他,“皇上希望他像太阳吗?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普照众生,”祁徽手掌在她小腹上轻轻揉了揉,“这是朕第一个儿子,朕当然期待颇深,不过首要的事儿,是希望他不要再折腾你了,听话些。”
陈韫玉心头一甜,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这倒没什么,反正也就四个多月了,妾身只希望他生得白白胖胖的。”正说着,又有了动静,她忙道,“皇上,皇上……”
祁徽立刻将手伸了进去,贴在大肚子上,果然就感觉到里面小人儿在动,隔着肚皮,偎在他掌心,那一刻,他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但很快又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涌遍了全身,他抑制着声音道:“朕,摸到他了。”
他的儿子!
他做爹了,祁徽忍不住的笑。
陈韫玉见他如此,也是莞尔。
男人却突然转过身,抱住她,哪怕隔着这么大一个肚子,他还是尽量将她搂在怀里,动情的道:“谢谢你,阿玉。”
陈韫玉呆了呆:“谢什么?”
“给朕生儿子。”
她笑了:“还没有生下来呢,皇上!”谢得有点早,“等生了,皇上再好好谢我。”
“好。”祁徽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一言为定。”
到时她平安生下来,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
祁徽放下手头事情,只为去看一看孩子,这叫常炳想到了当初第一眼见到陈韫玉时的样子,吴太后都甚是惊艳,后来他领着陈韫玉去文德殿,祁徽却好像并无什么兴趣。
而今看来,到底挡不住这美色。
这宫里,谁也越不过这皇后了,这样一人独宠,祁徽倒不怕将来又出来一个吴太后吗,以后生下太子,皇子们,陈家岂不是独大?虽然他还没有提拔陈家,但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情,常炳走在路上,默默思索。
行到乾东五所,他笑着走进去。
因是他来接的,刘老夫人格外热络,忙请着进来:“公公贵人事忙,倒是有空来吗?”她叫宫人上茶,“公公,我刚才听晋芳说,娘娘胎动,连叶子牌都不打了。”
“是啊,皇上都急着去看。”常炳道,“夫人在歇息吗?”
“是的,不过正当要起,公公稍等。”刘老夫人打量常炳一眼,试探的道,“公公,皇上最近是很忙吗?我有点担心皇上的身体。”
听到这话,常炳心头一动。
看来刘老夫人也很关心刘月封太后的事情,毕竟他们一家都住进来了,可祁徽不但没有提起封太后,甚至都不曾来探望,刘老夫人肯定也很疑惑皇上的心思。常炳喝了一口茶:“皇上不容易,年纪轻轻接手这个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加之娘娘又有孕在身,便是抽不出什么空了。不过老夫人,你们也不用成日待在这里,皇上又不曾禁行的。”
对啊,刘老夫人眼睛一亮,皇上不来看,不代表他们不能见皇上的,晋芳不就应娘娘之邀去了延福宫吗?
正说着,卢晋芳扶着刘月出来了。
“公公。”刘月心里对他是感激的,因看得出这些年来,常炳确实在身边一直照顾祁徽,匡扶他,这是很难得的,毕竟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一见到常炳,便朝他行了一礼。
常炳连忙站起来:“夫人,使不得!”
刘月道:“应当的,这些年公公辛苦了。”
听到这话,常炳一阵欣慰,越发想让刘月当上太后,因当上了,祁徽必是承认这个生母了,而刘月为这种情分,总会偏向他,那么自己就不用担心将来。
“今日奴婢突然想起夫人,过来看一看。”常炳唏嘘,“夫人受了这么多的苦,而今否极泰来,与皇上团聚,当真是令人欢喜。夫人,其实皇上也颇是思念您,曾四处使人寻找夫人,不过未果,后来要应付别的事情,便停手了,但奴婢知道,皇上心里一直有夫人的位置。”
刘老夫人听了一喜,刘月却只有愧意。
常炳点到为止,又说了会儿家常话,便是告辞而去。
刘老夫人忙同刘月道:“皇上忙不过来,但是你不一样,你可以去看看皇上啊,月儿,反正宫里有车马,你是病人,皇上不会怪罪的。月儿,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能退缩,你总不能不明不白的一直住在这宫里罢?你还有几十年好活呢,难道就被人称为夫人一辈子?连个姓都没有!”
刘月有点悲哀,自己都要死了,可母亲却不知,还觉得她能痊愈呢,巴望着祁徽认她为母,封她为太后。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
还能做到吗?刘月眉头拧了拧,低声敷衍刘老夫人:“是,我晓得了。”
刘老夫人大喜。
春节到了,宫里张灯结彩,祁徽为让陈韫玉高兴,令宫人在延福宫同往文德殿的路上都挂满了花灯,并吩咐下去,从大年夜一直亮到上元节,与民间庆贺的一样。陈韫玉捧着大肚子,站在门口看,一看能看好半天,心里满满的甜。
这阵子,周王频繁出入皇宫,与祁徽好似亲兄弟一般,今日趁着下雪,两个人,甚至同陆策,魏国公世子杨凌,还去了野外打猎。
祁徽的骑射功夫,此时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亲手猎了一野兔,一只狍子回来,但比之别人还是不如。周王是射中了一只狼,路上遇到常炳,常炳笑道:“周王殿下真是神箭手呢,这只狼,奴婢瞧着,像是一箭就射穿了心。”
周王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话。
比之其他人,周王似乎极为的冷淡,这叫常炳想到了以前的蔡庸,便是看不起他这个阉人,他心头顿时有些着恼,心道上次是周王运气好,得祁徽赏识,不然早就连同靖王府被连根拔除了,说起来,他本来也是这个目的。
都是祁徽……
他突然想到祁徽说得什么难言之隐。
到底周王当时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想着,远处有个小黄门跑了过来,浑身披着雪,走动时,那雪花索索的往下落。
“作甚,连个伞都不打?”常炳一脚踹在他腿上,“你就这样就见皇上?也不怕把殿里的青砖给弄脏了。”
“嗨,公公,您不知,城内出事儿了,瞧瞧这大过年的,还没到上元节呢。”小黄门还是怕常炳的,一点不敢说腿疼,“奴婢这就去禀告皇上。”
“回来。”常炳叫住他,“吊什么胃口,到底何事?”
小黄门支吾了会儿:“乌宿派了使者来,结果醉酒闹事,打人不说,还点火烧房子……哎哟,烧了城南街……”
常炳脸色一变,城南可是有他的宅子啊,他叫道:“烧了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