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能是那小部分的人。”她歪着脑袋看他,眼里泪光闪烁,亮晶晶的,像是有流萤扑闪,“认识你以后我觉得生活无比美好,每一天都像是在演偶像剧。”
***
临近中午下班时间,沈渌净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年轻的女秘书来敲门,“沈总,外面有位先生找您。”
“有预约吗?”
“他没有预约。”
“没有预约让他先预约去。”沈渌净忙得要命,每天来找他的阿猫阿狗又一大堆,他没那闲工夫见这些人。
秘书小姐轻声说:“那位先生说他姓盛。”
沈渌净收拾文件的手微微顿住,朗声道:“让他进来。”
“是。”
白衬衫,黑衣裤,装束简约。
盛延熙从容不迫地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只黑色公文包,气场强大,步伐不疾不徐,甚至有几分考究和老派的意味。举手投足流露出的皆是上层人士的涵养和矜贵。
一个人走路的步伐能看出很多东西。这点沈渌净深信不疑。
眼前的这个男人自信,睿智,出身良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沈渌净也是一样的打扮,衬衫西裤是男人的标配。
沈渌净坐在办公桌后面,转动椅子,却没起身。
怠慢的意味显而易见。
“什么风把中峻的盛总给吹来了,蓬荜生辉啊!”
他虽面露笑容,可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嘲讽。
盛延熙笑着说:“我觉得有必要正式拜访一下大哥,所以我就来了。”
“大哥?”沈渌净挑眉,面色一沉,“盛总快别折煞沈某,我可担不起您这称呼。”
“大哥给素素留了口信,不就是希望我来见您一面,咱们俩好好聊聊么?”
“我什么时候给素素留了口信了?”
“那晚您把素素叫去车里谈话,结束后却没送她回家。照理说身为兄长,难道不该亲自送妹妹回家么?”
所以放沈安素回去,让她告诉他兄妹两人的谈话内容,这些都是沈渌净授意的。盛延熙猜到了他的用意,所以才花了一些时间准备,今天来见沈渌净。
以他对沈渌净的了解,这个男人疼爱妹妹,绝对不可能逼沈安素做两难的选择。他这是在给机会让他证明自己。
“果然聪明!”不过沈渌净并没有因为他猜到自己的用意而态度转好,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冷声道:“那晚距今已经快半个月了,你现在才来找我,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盛延熙说:“律师公证财产需要一点时间。”
“公证财产?”沈渌净有些不解。
只见盛延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头厚厚的一叠纸张,还有各种证件,密密麻麻全是文字。
他把这些东西逐一拿出来,摊在沈渌净的办公桌上,“这些就是我今天来的全部诚意。”
沈渌净低头瞟了两眼,有房产证,股权证明,个人财产证明,公司资产证明,还有各色收藏品的价值折算证明,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大堆。
他没有拿起来看,过了两眼,抬头看对面的男人,音色沉凉,“盛总是向我来炫富了?”
盛延熙站在他面前,表情平静,声音沉稳有力,逐字逐句,“盛家确实复杂,连我都不知道它华丽显赫的表象后面究竟隐藏的是什么,但我已经足够独立,我这几年积累的财富足够让我和素素毫无压力地过完余下的人生。一个足够强大和独立的男人他不需要家族的荫蔽,必然不会受到家族的钳制,只要他不想,他便可以置身事外,不会卷进家族的任何争斗。当年我和大哥达成一致,他娶大嫂,他就要继承盛家所有的生意,好的坏的,他都会担着,不用我操心。外人如今看到的只是表象,我大哥私下已经有了很多动作,他这人向来不会受制于人。卧薪尝胆的故事您想必也听过,前期他必然会身不由已。或许不需要我的参与,他便可以独自处理好一切。何况如今家父身子骨还算硬朗,还有几年饭吃,您大可不必太过杞人忧天。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那天,我需要和我大哥站到统一战线,我也势必会将素素保护得很好,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点我拿性命担保!”
“至于沈家,它原来是什么样儿,今后也一定会是什么样儿,和沈家打交道的从始至终只会是我盛延熙,而不是盛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血缘亲情我更改不了。除却这点,我是个独立的人,不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经济上我都是个完全独立的男人,独立于盛家,独立于所有人之外。若是哪天真的牵扯到原则问题,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他们做了什么,就该知道有怎样的结果,法律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而公正的,它适用于任何人,没有人会成为例外。这点大哥您大可放心,我不会让沈家为难。”
“至于您所说的我的手段和魄力。我承认我能走到今天,手段和魄力自然必不可少。这个社会无比复杂,人心险恶,若是没有一些手段和魄力,我难以立足,更走不到今天。但这仅仅只是针对外人。素素,她是我的软肋。您见过有谁对付自己软肋的吗?别说我不会,我更舍不得,我会心疼。”
第56章 第56世界
第56世界
办公室静得出奇, 空调制冷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冷流通过扇叶吐纳出来, 将整间办公室都包裹地密不透风。
窗边两盆绿植绿意葱茏, 鲜嫩的叶片被冷风吹得簌簌摇摆。
年轻男人沉稳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越发显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始终维持着同一个站姿, 腰杆挺直, 目不斜视, 站如料峭轻松,坚韧不拔。他身上的韧性和自信轻易就能流露出来, 不容忽视。
他的话也说得诚挚真切, 逐字逐句都直切主题。沈渌净担心什么,他就解决什么,把一切摊开来,逐一攻克, 事无巨细。可又精简凝练, 多余的废话一句都没有。
不得不说他非常聪明, 针砭时弊,令人赞叹。
不过沈渌净是什么人,他哪里会被盛延熙这一番长篇大论所折服。大话谁都会说, 多少男人在女方家人面前说得天花乱坠,各种保证, 可婚后那些话直接被抛到九霄云外, 该渣还是继续渣。
他捏着一只钢笔细细把玩, 在手里转了两圈, 挑眉淡声道:“盛总觉得我是会听甜言蜜语的人?这些话在我这里根本不顶用!”
男人从善如流,款款而谈,“这不是甜言蜜语,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我并不奢望单靠这些话就能赢得您的信任,让您和伯父放心把素素交给我。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在它没有被实践之前那就是空头支票,都是虚的,根本不切实际。可我之所以会说这些话,只是单纯表明我个人态度,我诚心诚意地希望您作为素素最亲的人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
“迄今为止我对于您和伯父来说还是陌生人,我甚至都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伯父。你们并不了解我的为人,不清楚我的品性,不能确定我究竟可不可以给素素幸福。作为素素的亲人,您对我有意见、有敌意,这再正常不过了。可单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我所有的个人资产能给素素最强有力的物质保障,这也是我目前能够表示的最大的诚意。其他的我相信时间会证明的。”
“说得不错!”沈渌净鼓掌,懒懒地抬了抬眼,轻飘飘问:“盛总觉得我们沈家会缺你那几个钱?”
“素素不缺钱是一回事,可我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的一切都是她的。”盛延熙忽的笑了下,话锋一转,试探道:“我看大哥这般意气风发,想必和谢小姐的好事也近了,就没打算去拜访一下谢老和谢局长?”
沈渌净:“……”
“盛延熙,你调查我!”沈渌净重重拍了下办公桌,嗖的一下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神犀利非常,讽刺:“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闲工夫啊!”
盛延熙不慌不忙,根本没被沈渌净的气势压倒,淡定从容,“大哥财大气粗,包下了天成大厦一整栋楼,满屏的‘谢微吟生日快乐’,‘谢微吟我爱你’,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广告银幕看,这在咱们横桑可不是什么秘密。您这么高调,伯父知道吗?”
沈渌净:“……”
“盛延熙你威胁我?!”
沈万方虽然身居高位多年,可为人处事向来低调,从来不会让自己成为外人议论的对象。对于沈家兄妹,他从小更是言传身教,教导他们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沈参谋长若是知道他的儿子为了追一个姑娘而不惜包下一整栋楼的广告银幕,当着无数横桑人的面公开示爱,如此高调,弄得人尽皆知。沈渌净的腿估计都要被打折了。
这事儿当初脑子发热就做了。事后沈渌净疯狂补救,给各大媒体都打了招呼,将所有报道都压下来,就是为了瞒着父亲。
父亲如今退休了,整日里就跟他那些老战友打打牌,下下棋,消遣时间。对于外界的消息关注的也少了,这么久过去沈渌净都安然无恙,父亲压根儿就不知晓这件事。可如今盛延熙却胆敢拿这件事来威胁他,他怎么可能不气愤!
“延熙不敢,大哥切莫动怒。我只不过希望大哥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一下,同为适婚青年,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沈渌净:“……”
“会打桌球么?”沈渌净半晌没说话,再开口脸色明显缓和了很多,不复之前阴郁。
“会的。”
“水平如何?”
“还可以。”盛延熙口中的“还可以”只是自谦的说法,事实上他实力雄厚。
沈渌净提议:“来两局?”
盛延熙微微一笑,婉言拒绝:“今天恐怕不行,答应了我大哥大嫂,中午要带素素过去吃饭。”
沈渌净也不为难他,说:“改天找机会pk一下。”
盛延熙:“没问题。”
***
沈安素丝毫不知盛延熙私下找了自家大哥,盛延熙也没打算告诉她。这些事情他只想自己独立面对。
从沈渌净的公司离开,盛延熙开车去了盛延安夫妇位于建安区的新家。
九月初盛宇祺小朋友就要正式开始上幼儿园了。
盛延安夫妇给儿子找了一所横桑最好的私立幼儿园海顿幼儿园。为了方便孩子上学,提前半年在学校附近买了套两百平米的房子。如今一家三口已经住进去了。
盛延熙到的时候,保姆已经做好了饭菜,在摆桌了,马上就开饭了。
沈安素一早就过去了,陪着盛宇祺小朋友玩了一上午。
小家伙特别喜欢自己这个未来婶婶,一上午都黏着沈安素。小孩子精力旺盛,她陪着他玩游戏,画画,看动画片,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临近饭点,沈安素还陪着小朋友在搭积木。
盛延熙静悄悄地推开门,儿童房里堆了无数玩具,散落各处。
一大一小两人盘腿坐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泡沫垫上此刻已经出现了好几座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建筑物了,有的规整,有的凌乱,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小婶婶,你看我搭得对吗?”小孩子的声音无比清脆稚嫩。
沈安素探头看了一眼,倒三角的“城堡”,底座只有一块积木,支撑着全部力量。
她往最底边填补了一块积木,“再加一块,你的城堡会更坚固。”
盛宇祺小朋友埋低小脑袋仔细看了一眼,嘀咕:“可是这样的话城堡就不好看了呀!”
“祺祺,城堡是拿来住人的,我们一定要在保证房子坚固的情况下再追求美观。”她扬手抽出之前填补在底部的那块积木,整栋别墅仅仅维持了一两秒后便轰然坍塌,“地基是基础,若是地基都不牢固的话,房子再漂亮,它也不实用。祺祺明白了吗?”
四岁的小朋友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沈安素的话,他抓起那块积木,似懂非懂地问:“所以它就是地基吗?”
沈安素重新将积木拼凑起来,又拿来盛宇祺手中那块积木填补上,“它只是地基的一部分,这些积木合起来才是地基。就像祺祺的眼睛,它只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眼睛和鼻子、嘴巴、耳朵、头发、手、脚,还有其他一些器官,它们一起凑成了祺祺,它们都很重要,一样都不能少……”
正午的太阳越过玻璃照进来,整间屋子都显得暖意融融的。
沈安素的脸被日光照亮,表情温柔,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他几乎都不忍心打扰他们。
他悄不声息地又把儿童房的房门给合上了。
盛延安站在盛延熙身后目睹了一切,将弟弟眼里的眷恋尽收眼底。
他笑着开口:“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去。”
盛延熙悠悠道:“刚搞定了大舅子,接下去搞定老丈人,生孩子是该提上日程了。”
盛延安:“……”
“你那大舅子和老丈人确实不好对付,你还得加把劲。宛丘沈家,人家瞧不上咱们盛家也很正常。咱们家眼下一堆的烂摊子。”
“怎么,二叔又不安分了?”
盛延安嗤一声,讽刺:“那老头就从来没安分过。”
“需要我帮忙知会一声。”
“延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把你卷进盛家的漩涡的。这些烂摊子我一个人扛就够了,你没必要沾一身腥。咱们兄弟俩有一个能活得轻松自在就已经很好了。如今你和沈家的女儿走到一起,你更加不能碰这些。”盛延安的目光远远移向餐桌上忙碌的何书瑶,眼神温柔,“更何况你已经把最好的让给我了。”
盛家的家规如此,当家人需要继承盛家的一切,而剩下的兄弟逍遥自在,不受拘束。盛均当年一度是想让盛延熙继承盛家的家业的,为此还打算让盛家和何家联姻,盛延熙娶何书瑶,巩固盛家的地位。可惜出了乔如烟那档子事儿,父子俩闹翻,盛延熙出走,盛延安不得不接手盛家的一切。
盛延熙顺着大哥的目光看向大嫂,“大哥,并不是我让给你,大嫂是你自己争取的,你私下做了多少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反而要感谢你,如果你没有接手盛家,这些年我不可能活得这么简单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