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素:“……”
累吗?
累是自然的!服务行业说白了就是卖笑,伺候这些有钱人。哪怕她是高管,也没能摆脱这种性质。
有钱人不好伺候,出入九重天的又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开罪不得。要伺候好他们,哄的他们开心,这绝非易事。像今日钟少这样的事情从她入职以来就遇到了好几次。
她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入职九重天以前,在横桑好几家星级酒店当经理。工作的内容和九重天大同小异,一样是服务行业。工作强度也和九重天差不多。整日里应付客人,礼貌的笑。说实话还真是累!
“挺累的。”她实话实说。
他弹了弹烟灰,火光一闪而逝,“那干嘛不做别的工作?”
正月里料峭春寒依旧浓烈,寒风不断。盛延熙只着一件衬衫,夜风灌满他衣裳,衬得他越发瘦削英挺,如松如柏。
她盯着他指缝尖的半截烟看,这才第一次注意到男人的这双手生得极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这话题有些交心了。从盛延熙嘴里问出来,这多少让沈安素有些惊诧。在她的认知里,她如今和这位盛二爷还不算熟悉,他们仅仅只是经理和客人的服务关系。照理根本不会涉及到这些话题。
同样的问题好闺蜜温凉也问过她:“工作这么累干嘛还和自己过不去,改行不好吗?你又不是缺钱。”
不是缺钱,也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她只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好像每天只有忙起来,她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除了盲目工作,她找不到一点存在的意义。
母亲在世时,她多少还觉得生活是美好的。可母亲一去世,她更加觉得活着没意思,除了疲于奔命,好像就没剩下什么了。
别人有诗和远方,喜欢旅游,有梦想,有追求,可她却啥都没有。好像这些都离自己很远,是别人的人生。她的生活单调,琐碎,无趣,忙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自己的生活过成如今这副鬼样子了。
这些好闺蜜尚且不理解,更别说盛延熙了。迄今为止她觉得他们还不熟,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自然不可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他。
“大概是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她自嘲地笑了下,眼里飘过几丝沧桑。
盛延熙细细打量她,觉得这女人戴了厚厚的面具。戴着面具示人,温婉恬静,浅笑吟吟,却不走心,亦或许根本没有心。面具之下估计又是另一番模样。
不得不说沈安素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她和他过去碰到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大概就是这点与众不同,让他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他摁灭烟头,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点燃。
动作利索,前后不过一瞬功夫。
烟瘾可真重!
“习惯真是可怕。”只听到他渍渍两声,继续说:“一件事连续做上二十一天,就会养成一个新的习惯。也就是说习惯容易养成,也容易戒掉。沈经理没想过换种生活?年纪轻轻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她微微挑眉,脱口而出:“因为我缺钱花啊!”
她的心沉寂荒芜,空空荡荡,没剩下什么东西。很多时候她都读不懂自己的心,无法辩识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些温凉不懂,盛延熙更不会懂。她不愿和他交心,只能以世俗的理由搪塞他。
“缺钱?”他咬字清晰,刻意提高音调,施施然地反问:“一个缺钱的酒店经理会让自己的服务员用巴掌招呼客人?沈经理不怕被开?”
沈安素:“……”
原来他和周最根本就不是碰巧出现在包厢,这两位爷应该是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了。早就将包厢里发生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了。
她已然全明白了,周最好巧不巧的在她即将让丁岱岱打回那两巴掌时现身,目的就是阻止她。九重天开门做生意,经理公开扬言让服务员打客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肯定会解读出无数个版本。
钟少不是省油的灯,那两巴掌若真是打下去,不只她,丁岱岱都是要受到牵连的。
她是真的被气昏头了,当时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觉得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硬生生逼迫钟少跟丁岱岱道歉。却压根儿没有想过,高层一旦深究起来,丁岱岱也是不能免责的。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不做这个经理。可丁岱岱却不行,这姑娘身后可是有一大家子巴巴指望着她那点工资。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在四肢百骸蔓延开。
“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她舔了舔被夜风吹得干涩的嘴唇,嗓音哑哑的。
“那是阿最该管的事情,沈经理不必和我说。”盛延熙直视她的眼睛,执着于之前的话题,肯定地说:“事实证明沈经理并不缺钱。”
他私下和这个女人接触过几次,衣服鞋子可都是大牌,一个包就是普通工薪阶层好几个月的工资。很多高管或许会用名牌服饰和一些高档奢侈品来包装自己。可一个举手投足来的气质却不容易作假。
家境优渥的人他对钱没有概念,他待人处事不会过多的考虑金钱,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他自然更有底气。
可穷人不同,他没有强大的金钱作为后盾,他毫无底气,凡事束手束脚,更多的是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
若沈安素真的缺钱,不论钟少今晚做的有多出格,她都不敢让服务员打回去。
一个明明不缺钱的女人,却偏偏做了一份最需要七窍玲珑心的工作,整日里游走于各色客人之间,赔着笑脸,昼夜忙碌,挣着一份算不得丰厚的薪水。
为什么?
盛延熙觉得好奇,却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女人不会跟他说实话。好在他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剥开层层迷雾,一探究竟。
他自顾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那张脸隐在烟雾里,影影绰绰,淡声道:“人活着就是图个快活,把自己弄得太疲惫没有意思。沈经理尘心未泯,不该是如今这种状态,你应该换种生活。”
沈安素不禁抬头看他,不解地问:“何为尘心?”
“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之心。”
呵呵,那她还真没有!
“永安寺是个好地方,沈经理可以去那里住上几天,我想你应该不会失望的。”
第二根烟抽的只剩下烟蒂,盛延熙快速掐灭,扬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然后走了!
沈安素:“……”
SO,他究竟找她有什么事儿?
***
盛延熙再回去,周最刚好从502包厢出来。
“解决好了?”他迎面走上前问。
周最:“屁大点事儿,分分钟就搞定了,钟鸣那龟孙子也就敢拿个小服务员撒泼,一见我立马就怂了。”
“那没事儿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周最:“……”
周少爷直接懵了,“不是说喝酒么?”
“我有些乏了,改日再喝吧。”
周最:“……”
周少爷将今晚这件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瞬间回过味儿了。当即炸毛,“好啊二哥,敢情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就是过来处理这档子破事儿啊?”
“不然你以为呢。”盛二爷倒是坦诚,悠哉悠哉地承认。
周最:“……”
周少爷都快哭了,他在家里睡得正香,他家二哥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找他喝酒。
他屁颠屁颠来了,酒没喝两口,就听到钟鸣那小子在闹事儿。九重天是周家的产业,他如今还是挂名的老总,有人在他的地盘闹事,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他算是整明白了,这人分明是故意把他从家里叫过来的。
目的是什么?
丁岱岱就是个普通的小服务员,依到他二哥的眼光还不至于看上个小服务员。剩下的就只剩下沈安素了。钟鸣闹事,沈安素身为九重天经理首当其冲要处理。钟鸣闹不消停,沈安素处理起来就很棘手。
周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二哥,“二哥,你不会是看上那妞了吧?”
盛延熙当即垂眸看他,“谁?”
“沈经理。”
周最眼睁睁地看着历来不苟言笑的盛二爷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说:“沈经理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周最:“……”
周少爷想起今晚情形,心想:确实够特别的,一个经理竟然敢公开和钟鸣叫板,逼他跟一个小服务员道歉。不道歉,就打算让手下的服务员打回去。
这个女人很有胆识啊!
盛延熙说完就回房休息,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什么来。转身,目光聚焦在周最身上,意有所指:“阿最,你也该抽时间打理打理九重天了,别阿猫阿狗的都给放进来。”
第12章 第12世界
第12世界
今晚这件事有了周最出面,顿时变得顺畅许多了。钟少不再为难丁岱岱。可丁岱岱身为会所员工拿酒泼客人,不论原因如何,这本身就是失职。她被罚了奖金,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也算是圆满解决。
而沈安素身为经理公开扬言让手下的服务员打客人,不论事实真相如何,这显然是不对的。她原本以为高层会严肃处理她,可没想到顶头上司连过问都没有过问一句。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丁岱岱特别感谢沈安素,她觉得是经理在危机关头搬来了周少,替自己解了围。不然自己估计早就被开除了。
沈安素自然是不敢承这个情的,她说:“周少不是我找来的,他应该只是恰巧路过。”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很清楚这事儿并不简单,多半是盛延熙在其中起了作用。
***
三月初中峻分公司正式落户横桑,开业典礼和新一轮的新品发布会一同举办。中峻财大气粗,开业典礼办得那叫一个奢华。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在时尚圈引发热议。
中峻分公司落户横桑,意味着中峻的南方市场正式打通。这不仅对于中峻,对于整个时尚圈都是一件大事儿。
不过这些自然不是沈安素所关心的。
日子过起来倒也飞速,一转眼清明就快到了。
每年清明一到,温家的祭祖大典历来就是西南边境的大事。届时不仅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温家族人会回来,整个西南地区与温家交好的世家大族也会委派家族里的重要人物参加。空前盛况,各大媒体也会争相报道,大肆宣传。
祭祖大典将至,温家上上下下紧锣密鼓筹备着。好闺蜜温凉也越发变得忙碌了。身为温家最小的女儿,温凉备受外界瞩目,这次温家的祭祖大典只怕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往年温家的祭祖大典沈安素一般都是从电视上或者是温凉口中了解一二。她并没有真正一睹其空前盛况。
但今年温凉却邀请她去参加。
沈安素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想也未想便拒绝了:“你们家祭祖,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
她并非是温家子孙,沈家也并非和温家交好,她前去参加温家祭祖大典,委实不合时宜。
“谁说外人就不乐意去凑热闹了?每年我们家的祭祖大典多的是外人,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些记者就不下几十人,不差你一个的。”
“我不去。”她拒绝得彻底,“祭祖那么闹腾,我还不如待家里睡觉。”
温凉:“……”
“去嘛!”温凉循循善诱,“每年我家祭祖,去的可都是一些世家公子和圈内大佬,你去多见见人不好吗?万一有合眼缘的呢。”
“我对这些没兴趣。”沈安素油盐不进,一语言中:“凉凉,你就别在这儿忽悠我了。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这么费心让我去参加你们家的祭祖大典,这次是怎么了?你不说实话我是不会去的。”
温凉:“……”
不愧是相识多年的挚友,但凡有一点不对劲儿,对方就能敏锐地察觉出来。
温凉暗自咋舌,什么都瞒不过沈安素。
她只好实话实说:“素素,霍承远回来了。”
沈安素:“……”
只这么一句,沈安素便什么都清楚了。霍承远是温凉的死穴,解不开,她也没想过去解。
她和温凉认识十多年,对于好友和霍承远那档子事情一清二楚。
温凉和霍承远谈恋爱那会儿,沈安素就时常见到霍承远。印象里这位霍医生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不论面对谁都能露出暖心的笑容。
两人是高中同学,年少情浓,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只可惜世事无常,后面还是被迫分手。一个远走他乡,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奔走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带;一个留守横桑,自立门户,封存自己的心,度日如年。
不得不让人唏嘘!
“所以呢?”她端起手边的柠檬茶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问。
“听说这次祭祖霍承远也会参加,所以素素你必须去看着我,不然我真怕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安素:“……”
“就这么点事儿,直说就行,至于跟我拐弯抹角的么?”沈安素揉揉眉心,揶揄道:“你俩分开这么些年,如今再见面,你是怕干柴烈火,一点就燃,所以才让我去看着你?”
温凉:“……”
电话那头温凉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手撕了他。”
沈安素:“……”
***
温家的祭祖大典放在清明节前一天举行。
因着和温凉的关系,沈安素自然得去参加这次的祭祖大典。
温家家大业大,在西南地区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数百年来屹立不倒,影响力很大,备受关注。一些媒体有的是为了地方政绩,有的是为了博人眼球,随行拍照,大肆宣传,把这场祭祖大典弄得如同作秀一般。
清明时节雨纷纷,头一天便下起了小雨,如牛毛,像花针。天刚刚一亮,祭祖大典就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