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铁血军的军营里。
纵是将士们再如何训练有素、心无旁骛,可是那一辆又一辆鱼贯而入的军车, 始终是无法叫他们视若无睹的继续专心训练的。
于是, 他们一个个的, 原本打着拳的动作也都渐渐慢了下来, 转过了身子,光顾着去瞅那少见的“盛况”了。
“呜——”
集合的号声,蓦地在军营的空中飘荡着。将士们这下也顾不得再看,集队完毕之后,便一路小跑着便跑到了营里最大的操场上。
可是,当他们刚刚进到进到操场的时候,却发现, 他们的那位谢司令, 已经早早便在操场上等着他们了。而他们方才看见的那些军车之流, 也大都停靠在了她的身后。
锦颐始终站在一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无言的等着数万将士们列队完毕了,才提了提气,沉重而肃穆的开了口——
“近日来, 军中的战士们对我多有不满。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 我也只是想听听,我究竟是哪里做的让大家伙不满意了。”
锦颐的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将士们的心里都不自觉的“咯噔”了下。
放了这么多天的风言风语没管,她这是终于要兴师问罪啦?
或者……她这是终于想好了要怎么处罚他们了?
这些士兵们的文化水平不高,参军之前,大都属于底层的劳动人民。他们的心里, 几乎是本能的对压在他们头上的“上级阶层”感到敬畏。哪怕在此之前,他们是真的一度以为锦颐是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司令的。
锦颐话毕之后,除了偶尔微风拂过树叶时所发出的“沙沙”声,偌大的操场上,竟再没了其他的声音。
无论是那些想要考校锦颐的军官们,还是那些念叨着“不该让谢锦颐做了他们司令”的士兵们,此刻,没有一个人出声。
大体是静默的气氛太过压抑,总让那些士兵们从心理上产生了一种被锦颐压制的错觉。
原本,他们的心里便是对锦颐不服气的。原本,他们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是以,在这样的错觉之下,他们的心里,在茫然中,忽然也横生出了一股子火气。
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他们的确是对她不服气的,她若真有本事,只用她的“真本事”来叫他们心服口服就是了。这么阴阳怪气的找了他们集合,却又什么都不说是什么回事?
有些士兵们心里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火气了,于是,锦颐便听见队伍里有人大声的打了一声“报告”,叫喊道:“是司令没有信守承诺!那群日本鬼子到了现在都还在上海城内!”
唔,这是事实,她并不反驳。
锦颐并没有生气,也没说其他的,只问了一句,“你们是要长久的胜利,还是短暂的胜利?”
以我们和日本现在的情势,难道我们还不能真正赢了他们?把他们赶出去?
那士兵以为这谢司令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本质也就还是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政治家。所以,他听完了锦颐的话,反射性的便勾了勾嘲讽的笑,想要追问出口。
“我说的是整个华夏的胜利。日本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在上海。”
兀地,他听清了锦颐补充的那句话。嘲讽的笑还没完全勾起,却又被迫消散。
同样的,那句话,他也没再追问。
“带人去把车里的东西给卸下来。”
锦颐对着队列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连队连长吩咐道。
不管他们私底下怎样议论,但就现下而言,她谢锦颐仍旧是他们的总司令。
那连长仅仅是犹豫了一秒,便上前一步出了列队,对锦颐敬了一个礼,应了一个“是”,便指挥着士兵们向着锦颐身后的数量军车去了。
他们不知道锦颐要他们卸的是什么,所有的将士们,除了同锦颐、张腾宇走得近些的,也都不知道。
但锦颐却也没有去同他们解释,只等着他们亲眼去看个清楚——
“那是什么?!”
直直的瞧着那连长领着他连队的士兵们走到第一辆军车的旁边,瞧着他们把蒙在军车后的绿布给掀了开来,站在前面些的、能将那军车上有什么看个清楚的将士们,眼睛都快要瞪了出来,快要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
枪支、火炮、□□……
这些东西,他们在剿灭日军的军营的时候,收缴到了许多,其中不乏还有数量坦克和装甲车。但这些东西,行军打仗的人,谁又会嫌多的?
将士们两眼放光的望着那些从军车上卸下来的军用武器,恨不得上去将那些东西亲手卸下来的,便是他们自己。哪怕现在还不能用他们去攻打敌人,但要是可以提前多摸两把,找找手感也是好的。
“报告司令,武器卸车完毕。”
约莫半个钟后,那连长方才领着自己连队的一百多个人来对锦颐打着报告。
“入队。”锦颐如此说道。
她看着那些将士们恍似意犹未尽的、勉强的将目光从军用武器上重新放到自己的心上,清楚了他们的想法与自己的猜测大致也是八、九不离十,心里稍安。
与植田吉三郎签订了《淞沪停战协议》之后,她是带着这些军用武器一起回来的。
或者,换句话说,她是故意要等到这些军用武器到了,才准备动身解决军里的流言的。
事实上,从她做出了决定,答应了英美两领事的邀请,答应了要同日本签订停战协议开始,她对铁血军战士们做出的“将日本鬼子们赶出上海”的承诺,便算是彻底没有可信了。
同时,她在战士们的心里,大抵也落下了一个“不守信用”的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她对这数万的战士解释什么,那都是不可信的,流言也不会停止。
所以,她干脆就先将那些流言放在一边,等到她能把“真家伙”给拿出来了,她才真正有了说些什么的底气。
“光说不练假把式”。
军队里的人惯来是动真章,他们对这句话的理解,要比一般的人强许多。体面的话说多了,或者能够迷惑得了他们一时,却迷惑不了他们一世。
当然,锦颐也没想疑惑他们便是了。
“我说过,我这一生没什么太大的目的,我就要华夏的土地属于华夏!谁要敢拦着我,我就敢崩了谁!”
数万的人里,不论是同锦颐熟悉的韩越、潘明飞几人,还是同锦颐并不熟悉的其余人,都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她的黝黑的双眼,就像是猎鹰一般锐利,冷厉幽深得叫人忍不住抖两抖。
那是经过战火和血液洗礼后的狠厉。
“如果有一天我敢违背这句话,你们就拿枪来崩了我!”
他们听到她发狠道。
其中,她没有一个字是带着玩笑的意味。甚至,他们还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认真。
假如有一天她违背了,就用枪去崩了她。
她是在认真的恳求着。
从没有一个人这样,他们没见过有人这样。
士兵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对锦颐产生了质疑,不过是对锦颐的目的产生了质疑。现在,既然锦颐都把话放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至于所谓“领导者的能力”,事实上,他们从来便没有思考过。
“报告,那司令……”接下来要怎么做?
“行啦!”
纵使是被那一句话所打动,但身为指挥作战的人,军队里的各级军官却仍旧是保持着理智和冷静的。
队列里有一位团长张口,想要明确的从锦颐嘴里得到“华夏胜利”的具体做法。可是,他的话甚至都还没有说完,便直接被锦颐身边的张腾宇给打断了。
“司令是铁血军的司令,‘服从命令’才是我们应该要做的。”
一句话,张腾宇便算是亲自认可了锦颐的能力了。
听完张腾宇的话,锦颐再往先前开口的那团长望去,果见那团长便就此住了嘴。而其他许多原本脸上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官长们,也变换成了一副安心的神色。
“看守兵器库的士兵将武器入库,各连队带回,继续训练。”
说罢,听着将士们震天的应答声,锦颐不等他们离开,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张腾宇同韩越和潘明飞一同跨步,赶上了锦颐,走在锦颐的身后。
想了想,张腾宇还是问道:“司令,国民政府那边……”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有关对国民政府的对策问题了。倒不是他心急,而是这事多拖一天,便对他们多一点不利。
“国民政府那边怎么了?他们难不成是得到消息了?”还不等锦颐回答,韩越便皱着眉一连问道。
“你急什么?听司令说。”约莫是因为战事平息、流言停止的原因,潘明飞心里颇为轻松,见韩越还是一副急性子,便心情颇好的白了他一眼。
锦颐仍旧是端着身子往前走,没有回答韩越和潘明飞,只出生对着张腾宇问道:“腾宇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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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本身,张腾宇对锦颐提出这个问题, 就是因为他在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所以, 当他听到锦颐在询问他之后, 他倒也没有推脱, 只低声沉吟了一下,便缓缓说道——
“我觉得,咱们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
“说说看。”
锦颐歪了歪脑袋,脚下的步子还是没有停下来。
张腾宇能清晰地感受到,韩越和潘明飞若有似无般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没有在意,面色如常的为锦颐解释了起来——
“上海离南京离得近, 国民政府害怕日军从上海打过去, 早早的就带着大批军队迁都洛阳。但是, 作为国民政府的老牌根据地,南京有许多的人脉、资源是他们所带不走的。既然现在,上海没有被日军给侵占,南京的危机已然解除, 最多年底之前, 他们必定是要将首都重新迁回南京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才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趁着南京没多少军队在守,咱们先去把它给占了下来。届时再凭南京来同秦非正和南京政府做交易,来换铁血军的独立存在。”
他同锦颐说得直白, 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如果是先前,他们还没有全然承认她谢锦颐就是他们的司令了,他必然是要说得更加隐晦些的。也或者,他根本就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和对策说给她听。
“那么,你的意思是……咱们领着铁血军的将士们,去把南京给占了?”
终于,听清了张腾宇的意思,锦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对着站在自己后变得张腾宇,有些不确定地提问道。
“是的。”
张腾宇丝毫没有犹豫,十分坚定的便对锦颐给出了一个答案。
他看着锦颐因为自己的坚定,反而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难色,便也跟着皱了皱眉,十分不理解地再次肯定道:“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掌握主动权的方法。”
他们不是军阀的私人军队,谢锦颐也不是军阀,她不会像军阀一样,活得像个土皇帝一样,将某片土地划作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一点,他们铁血军的将士们都心知肚明。
可是,在国民政府的眼里、在秦非正的眼里,身为铁血军司令的谢锦颐,分明又是一个“新生的军阀”。而偏偏,秦非正的眼里,惯来便是容不得沙子,最要铲除的,便是所谓“军阀”和“异党”。
“这个我明白。”可是,这与她最初的想法,是互相违背的。
锦颐叹着气,对着张腾宇点了点头。
要领着铁血军抢在国民政府办会南京的前头占下南京,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正如张腾宇所说的,国民政府在迁都的时候,带走了驻守在南京的大量军队。
她心里关键的障碍,在与那些驻守在南京的民军,与她同样身属华人。
要占下南京,势必是要同驻守南京的民军交战。而从始至终,从她参军之始,她便从来没想过,她的枪口,有一天是会要对准她的同胞的。
围在她身前的三人里,只有韩越是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无论是军校时期,抑或是部队时期,她同他总是最亲密的战友。是以,这三人里,便也只有他隐隐猜到了她在为难些什么。
“眼下的情况,保住铁血军才是首要的。没了铁血军,我们说再多的保卫家国,也全都是屁话。”韩越沉着嗓子对锦颐提醒道。
他的性子固然是急躁冲动的,可要是真正到了有需要的时候,他却也是能很好的控制着自己,压制着冲动沉稳下来的。
他知道锦颐的心里有难处,所以他也不急,就耐心的等着锦颐做出最后的决定。
锦颐垂着眼睑,谁也没看——
或者,成为一支军队的司令,她最难的,不是要亲身上阵、同将士们共同作战,也不是为了某一场作战的成功、绞尽脑汁的出谋划策。
她最难的,应当是要化身成为一个目光长远的“政治家”,在恶劣的,和更恶劣的选项里,被现实逼压着去做出一个抉择。
大抵是心底里仍然抱有一丝莫名的希望,锦颐虽说最终同意了张腾宇提出的法子,却也还是没忍住补充道:“先去见见第二十九军的军区司令和军长,找他们谈判谈判。如果不成,再带着将士们攻入南京。”
第二十九军,是当初她领着红七连的士兵们隶属着的部队,也是秦非正同国民政府搬离之后,身负重任据守在南京的部队。
在国民政府搬离的时候,据说秦非正是想要第二十九军的军区司令,带着军队一起前赴洛阳的,可最后,是第二十九军的军区司令亲自请命,代替了另一军部,领着第二十九军的二零一师守在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