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烟把包放在一边,勾住他的脖子, 刚才她没注意, 这会碰到他的身体觉得这人身上的温度有点高。
方北藤的脸色恰巧不是很好, 柳南烟脸上的笑容消失, 探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方北藤拿掉她的手,低头亲了亲,“没有。”
“有点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北藤踢掉拖鞋,弯腰把她鞋子给拽了丢在地上,抱着她往里挪了点,自己也顺势躺下来。
见柳南烟不老实,他把人捞进怀里,问:“困不困?”
柳南烟偷偷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方北藤困了,头有点晕,这会只想睡觉。
他下巴蹭了蹭她的肩,发现这女人皮肤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他蹭了好一会,在她耳边低声,“先睡觉,醒来再说。”
柳南烟这会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很意外他的反应,这可是两人第一次睡同一张床上。
方北藤双眼紧闭,呼吸很平稳,不知道睡着没有。
柳南烟推了推他,问,“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很困?”
方北藤哼唧一声,仍旧没睁开眼,抱着她的手圈紧了紧。
柳南烟心里像被堵了一块棉花,她想了好几秒,用力推了推他的手臂,“松开,我热,要脱衣服!”
“这么冷脱什么脱……”方北藤嘴里喃喃说着,手臂却无意识的松开了她。
方北藤的反应让柳南烟有些不理解,眼神往方北藤裆上瞥了两眼,她想起什么,往包里摸索了一会,摸到那个小盒子。
拿出来,看到上面的图画她人有点晕乎乎的,那感觉极度不真实,脸有点烫。
方北藤身体动了动,柳南烟像兔子受惊一般快速缩回手,看向他。
结果这人睡的跟死猪似得。
柳南烟是真的有些气,这时正常人的该有的反应吗?虽然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是好像也不该是这样啊……
方北藤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柳南烟撑起身子推推他,“喂…”
烫,他的身体烫的吓人,脸色苍白,
柳南烟终于察觉到不对,“方北藤?醒醒?”她用力推她,“醒醒?你哪里不舒服?”
方北藤没反应,但是明显感到他的呼吸加重。
柳南烟心脏跳的很快,她从床上赤脚怕跑下,出去叫人。
医院有24小时值班医生,值班的护士正在打盹,被柳南烟拍醒。
39度半,高烧。
检查时发现他的脉搏增快,异常。
“他有什么病史吗?”
“嗯?”柳南烟愣住,摇头,“我不知道。”
她说:“很严重吗?”
医生摇摇头,“目前不知道病因,先做个CT吧,看看是不是肺部感染引起的发热。”
半夜这个点CT室没有医生值班,医生说道,“可以等医生上班时再检查一下。”
柳南烟很着急,方北藤怎么叫也叫不醒,人在昏迷,又怎么等撑到早上。
“方先生的身份医院叫医生连夜赶过来也不是很难,但这个需要时间,您如果着急,我们可以帮你联系救护车去附近是三甲医院的急诊科治疗,很近,那边24小时有人值班,可以做CT。”
柳南烟立刻点头,“那谢谢你们了!”
柳南烟从没来过急诊科,发现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医生很多,脚步匆忙。
医院很快给方北藤安排出CT室,CT技师将柳南烟叫进诊断室。
柳南烟说:“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带着蓝色口罩,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你别着急,我们先看看片子。”
柳南烟看过去,她不懂这些,也看不明白。
医生在屏幕上扫了一眼,目光停住,问她:“病人之前的病史你知道吗?”
这是今天晚上柳南烟被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她摇头。
医生在电脑上输入了几个字,明了,“我刚查了一下,病人之前做过脾脏切除手术,脾脏是人体的免疫器官之一,这个的缺失是会倒是人体免疫力下降,想他这样的情况属于免疫力减弱导致的,你不要担心,我联系医生立刻给他治疗,没什么大碍。”
柳南烟的头仿佛被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击,脑子是懵的。
“你说什么?”柳南烟不敢置信的看着医生。
“脾脏切除?”柳南烟不能理解的瞪着眼睛,“他做过手术?你开什么玩笑?”
医生看到她的表情,“请问您是他……”
“女朋友。”
医生了然,他犹豫了片刻,他调出方北藤历史住院记录,把屏幕转向她,“四年前做的,可能是方先生没有告诉你。”
柳南烟的眼睛死盯着屏幕上——
方北藤病症:抑郁症,高楼跌落,脾损伤,鼓膜外伤性破裂,上肢骨折。
还有检查一项记录是一个月以前的。
躁郁症。
柳南烟眼前突然一黑,她扶住桌子稳住身体。
医生立刻起身,“柳女士,您没事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耳朵到底是怎么弄的?】
【就是摔了一跤,从挺高的地方。】
【摔跤都能摔成这样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当初有点蠢,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原来他口中的摔了一跤,就是从楼上跌下来摔成这样的。
柳南烟感觉天都要塌了,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方北藤戴助听器的那段时间已经让她难以接受,无法想象当一个原本健康的人突然变成聋子,他的生活一定是天翻地覆,可柳南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情况,要比她知道的严重百倍。
脾脏切除?
柳南烟的鼻腔泛酸,视线重影,“医生,他会死吗?”眼泪掉下来,砸在她的手臂上。
方北藤手臂骨折过。
“这个您不必担心,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烧降下来,明天就可以出院,您别着急,我们一起去看看。”
在柳南烟世界里可以毁灭一个人的病,却在医生嘴里讲出来轻描淡写。
但方北藤的确没有什么大碍,护士给他物理降温,人醒的很快,睁开眼是昏暗的房间,但能感觉到窗边从窗帘外透进来的亮光。
天亮了。
鼻腔里都是难闻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他扭过头,看见柳南烟坐在病床边发呆。
方北藤感到手背冰凉,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手背上有针管,在输液。
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里。
“我怎么了?”方北藤有些想不起来事,他扯了扯那根输液的管子问。
柳南烟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她立即附身过来,探探他的额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方北藤额头一凉,那只没输液的手碰到她的手,皱起了眉,“你手怎么这么凉?”
柳南烟脸色很差,“你别管我,你有没有事?”
方北藤将她双手塞进自己的被窝里,“没事。”
揉了揉她红肿的双眼,“哭什么?都肿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这个,柳南烟的泪腺被刺激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什么?”
她哭着说:“你四年前做手术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方北藤给她擦眼泪的手停下来。
人有些僵。
“谁给你说的?”
方北藤从床上坐起来,可能脑子被她的话问懵了,耳朵嗡嗡的响,双眼猩红,像要杀人,“我问谁给你说的!”
“你凶什么!我不能知道?方北藤!你还想瞒我一辈子吗!”
方北藤怔住。
男人的气势被这句话降温,他像一只落败的猛兽,病恹恹的坐在床上。
垂下头,看不清眉眼。
柳南烟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一直在掉,“方北藤,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再离开你的,你如果不想说,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你能够对我坦诚,因为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她的情绪有点崩,但同样知道他的情况,不能再刺激他的情绪,躁郁症一定可以治愈的,她愿意配合一切。
柳南烟起身,“你好好躺着,我去冷静一下。”
手腕被那双发烫的大掌握住。
“别走。”
“南烟,别走。”
柳南烟克制住没多久的眼泪再一次落下,她转过身,摇头,“我不走。”
大掌拉她坐下,方北藤看着她,瞳仁深沉,眼里是她的倒影。
穿着宽大病服的男人在这一刻显现的无比脆弱,他双肩微塌,没有了从前的宽厚温暖,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你别走,我都讲给你。”
第56章
方北藤高三那年, 萧然已经两岁了,会走路会说话,家里人都非常疼他。
那天也正巧,跟柳南烟在公园里吵完, 方北藤戾气重, 又接到梁晓瑞让他回家一趟的电话。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爷爷身体不好,你帮忙照顾一下小然,我晚上就回来。”
方北藤正好要回去拿东西, 随口就答应了。
到底是男孩子,方北藤没照顾过人, 况且还是个刚断奶的小孩。
两岁的萧然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 很顽皮,在房间里乱跑。
方北藤让他老实点, 他给他把玩具拿出来放他手里, 自己回书房学习去了。
房间里一安静下来, 方北藤脑子里就会不自主的想起柳南烟,但那个女人今天确实让人有点琢磨不透。
身后有声响,方北藤扭过头, 对上萧然的眼睛,他没好气的瞪他,“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萧然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奶声奶气, “水, 要喝水……”
方北藤把笔丢在桌上,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等着,屁事多。”
等方北藤端着水杯回到书房,萧然听到动静立即心虚的缩回手,方北藤视线落在地上,相框跌落在地板上,玻璃碎了一地。
怒意迅速烧到心脏,“你在干什么!”
萧然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了一跳,半悬在椅子上的身体歪斜,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方北藤心一紧,健步冲过去,但还是没接住他,萧然身子着地,头部挨地,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小孩怕疼,萧然哇的哭出了声,方北藤刚想将他扶起来,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方北藤把萧然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对他做了什么!”梁晓瑞站在门口看着他。
萧然听到妈妈的声音,哭腔增大,推着方北藤的手臂手伸着要妈妈。
“妈妈……呜呜呜呜”
梁晓瑞疾步走上前,从方北藤手中抢过萧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再不喜欢他也不能伤害他!”
方北藤听出端倪,“你觉得我要害他?”
梁晓瑞失望的看着他,低头去擦萧然的眼泪,“小然,你哪里疼告诉妈妈?”
“李嫂!叫医生!”
她这一声吼,萧家佣人人仰马翻,楼下乱哄哄的一片。
方北藤紧攥着拳头,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碎玻璃,脚边相框朝地,相片的边角被摔了出来。
东西捡起来,方志当年还很年轻,王碧霞是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方野那时已经懵懵懂懂开始记事,全家福每个人眼角都漾着笑意。
今时不同往日。
方北藤笑了,极具讽刺意味。
萧然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跤,哪儿也没伤到,但梁晓瑞很不高兴,一直在给方北藤甩脸色看。
其实也能理解,萧家难得求来一个男孩,梁晓瑞自然是尽心尽力保全他。
方北藤让阿姨把碎玻璃处理了,把照片装起来,往楼下走。
楼梯口迎面遇上了萧雄志,方北藤没给他一个眼神,往楼下走。
梁晓瑞看了眼方北藤的背影,冷哼,“这就是你让我领回家的白眼狼。”
萧雄志眉头紧皱,“好了,小然又没有出事,你少说两句。”
“你还想出什么事,我告诉你,我忍不了了,他必须走,他不走,我就带着小然走!”
萧雄志:“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他必须走!”
晚上方北藤回学校住,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想起柳南烟,想起今天两人的吵架,去看手机,凌晨两点了,方北藤静默了两分钟,拿起手机给柳南烟打电话过去。
没人接。
意料之中。
可能在休息,也可能是因为生气不接,都有可能。
方北藤把手机丢在一边,一直睁眼到天亮。
次日,方北藤被萧雄志告知,送他去萧雄志在宁城的一处房产住,把住在镇上的王碧霞也接了过来,名义上说是为了方北藤见妈妈更容易,也方便照顾她。
方北藤在萧家收拾行李的时候倒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竟觉得浑身解脱。
如果萧家是座牢笼,那么方北藤就是被困在里面的困兽,绝望又无力的挣扎。
今天萧雄志给他打开了牢笼,困兽解脱。
如释重负,谁也没法想象跟仇人住在同一屋檐下,那种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萧雄志给他安排的房子在一个高档小区,八楼。
王碧霞刚被接过来的那天情绪极其不稳定,即便有保姆在,她又哭又闹,谁也拦不住。
方北藤没法,只好去找班主任说自己不住校了,回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