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双眼睛是聚焦的，那现在一定是个很美丽慈祥的妈妈。
方北藤的眉目跟她很像，仿佛在看第二个方北藤。
“阿，阿姨好。”柳南烟有些拘谨。
王碧霞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声音一般，手里的报纸被她捏成一团，地上被扔了一地的纸片。
方北藤：“你坐下吧，她听不到的。”
柳南烟微微震惊，“不能治好吗？”这里可是全市最好的精神病医院。
方北藤垂下眼皮，把碗递给护工，他喂的饭王碧霞一口不吃。
“药物只能缓解，效果不大，医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
“除非我爸复活。”方北藤说。
柳南烟的话卡在嗓子里，哽住。
方北藤拉着柳南烟蹲在床边，拉起王碧霞的手，“妈，这是我女朋友。”
王碧霞不为所动，方北藤轻轻摇了摇她的手，“您未来的儿媳妇，您抬头看看还满意吗？可漂亮了，人也好，还说要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呢。”
柳南烟在身后悄悄掐他腰，男人身体晃了晃。
“儿媳妇？”
那个蓬头垢面的疯癫女人，在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开口。
方北藤身形微晃，震惊的看着她，将柳南烟拉近，“对啊，妈，是您的儿媳妇。”
王碧霞的视线移向柳南烟，“是方野的女朋友吗？”
柳南烟紧捏着方北藤的手，用力点头，“嗯，是的阿姨，我是方野的女朋友。”
“不行啊，方野还这么小，你们可不能早恋啊。”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柳南烟无措的看向方北藤，方北藤握住王碧霞的手，“妈，您糊涂了，我已经长大了。”
“哦，哦，是啊，你长大了，是啊，你长大了啊？”王碧霞说话断断续续，跟不上思维，“昨天你爸还说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可以承受了。”
王碧霞看向柳南烟，“你是谁啊？”
又糊涂了。
“我是方野的女朋友。”
“哦，女朋友啊……你门在一起你不能欺负我儿子！他父亲被人害死了，很可怜的，你可不能害他，听到没有！”王碧霞的音调提高，表情严肃的看着她。
“听，听到了阿姨。”
方北藤紧紧搂着柳南烟，“妈，南烟长得好看吧？你喜欢吗？”
王碧霞闻言，眼睛认真的盯着柳南烟瞧，瞧了好几分钟，眼睛都看酸了，她满意的用力点头，“好看！真好看，比当年你爸娶我的时候都好看！”
“谢谢阿姨，您现在也很好看呢！”
王碧霞体力不支，疲惫的摇摇头，眼神渐渐涣散，“方野……”
“妈，我在这。”
“你爸呢？”
方北藤沉默。
“快去叫你爸过来看看我，他已经很久没有夸我好看了呢。”
“这么久都没有回家，方野，快去啊，你快去找找，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家都不回了……”
柳南烟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王碧霞清醒的时间不多，这一次格外的长，说话太久，很快就体力不支睡着了。
医生对王碧霞的情况表示乐观，“这很可能是一个突破。”
柳南烟在医院住自然是不合适，方北藤给她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明天早上忙完过来接你。”
“你要回医院住吗？”
“我怕萧雄志对我妈做什么，过两天我准备给我妈转院。”
“转去哪儿？”
“北城。”
柳南烟：“那你钱够吗？”
“够，萧雄志给我妈打了一笔巨款，治病的，一直存在医院账户上。”
“行，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南烟。”
“嗯？”
“我以后想带着我妈在北城定居，不回来了。”
柳南烟微怔，“不回宁城了吗？”
“嗯。”
柳南烟：“非要这样吗？”宁城有他们太多的回忆。
方北藤摸了摸她的脸，弯腰，“宁城有太多对我来说不好的记忆，我不想回头。”
柳南烟拉住他的手，“好，那就不要回头，你有我，有王阿姨，就够了。”
方北藤回到医院，接到了萧雄志的电话，“别这样，我对你的母亲没有半点恶意，这十年来萧家对你如何你也看在眼里，北藤，不要任性，我还跟你梁阿姨打算让你来公司上班。”
“萧叔，您别不是糊涂了吧，我可不是您亲儿子，继承家业这件事，要属最亲的，不应该是萧唯吗？”
“萧唯是女孩子，做不了这个的。”
“抱歉，方志的儿子没多大出息，昧良心的钱我不赚，您另找人吧。”说完，方北藤直接撂了电话。
方北藤拳头攥的‘咔咔’，躺在床上，手机被丢在一边，他脑袋枕着左臂，嗓子有点痒，他歪头去摸床头柜上的烟，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小蓝盒子。
手定住。
良久，男人笑了。
柳南烟刚从浴室出来，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擦着头发走过去，跪在床上解锁。
方北藤发来了一张图片。
柳南烟点进去，点开小图。
看清是什么东西后，那股子火迅速烧到脸上。
柳南烟惊叫了一声，疾步下床去找包包，在里面翻了好一会，愣是没找到那盒避孕套。
她羞耻的捂上了脸颊。
方北藤嘴角要翘到耳根子上去了。
【昨晚病着犯迷糊，没仔细瞧你，原来我家南烟这么迫不及待。】
第58章
方北藤盯着微信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这四个字看了好几分钟, 但就是没一条消息发过来。
方北藤没了耐心，直接给她拨过去了电话。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把柳南烟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把手机丢了出去。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感觉自己的脸快熟了。
十分难堪。
挣扎了几秒，柳南烟还是接了电话。
“喂？”
“怎么才接电话？”
“刚……刚在忙。”
方北藤忍住笑, 也不拆穿她，“睡觉没有？”
“马上。”
“冷不冷？”
“不，不冷。”
方北藤把那玩意放回原地，“我冷。”
“啊？那你多穿点，别感冒了，记得吃感冒药……”
“南烟, ”他打断她, “我想你了。”
柳南烟脸蹭的埋进被子里, 她想起刚刚方北藤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没出声。
“要不我去找你？”
“别！”柳南烟爬上床, 钻进被窝里, “我有点困，要休息了。”
方北藤揉了揉自己的兄弟, 身上热, 需要冲个凉水澡, “那好吧, 你睡, 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餐。”
“不用麻烦了, 我自己可以的。”
“那行，睡觉吧。”
柳南烟：“晚安。”
“晚安。”方北藤从床上下来，往浴室走，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
“胆小鬼。”
柳南烟把手机放在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柳南烟带着早餐提前过来了。
方北藤才醒，感冒药吃了嗜睡，昨晚也睡得晚。
王碧霞还没醒，估计得等上一会，方北藤把人领进来，“咱先吃，一会我送你上车，你回杭城。”
“那你呢？”
“我定了两张明天从宁城飞北城的机票，我先回北城，你在家住两天，等我安定好了后天去机场接你，你的票我买的后天中午的。”
柳南烟：“我可以跟你一起啊。”
“别闹，你行李都不在这儿，再者，你偷偷跑出来的事，柳叔肯定不高兴吧？你今天必须得回去，不然以后我在柳叔面前印象分不唰唰往下减。”
柳南烟觉得有点道理，“那好吧。”
方北藤摸摸她的脑袋，“这才乖，来，亲一个。”
“你刷牙了吗就亲？”
“刷了刷了。”
方北藤早上有点忙，但还是亲自送她上了出租，上车之前他记下了车牌号，“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
“好。”
一大早，萧雄志接到医院通知，方北藤要给王碧霞退院的事，昨天还以为他是赌气话，没想到今天他动作会这么快。
“北藤，你别冲动，去陌生的环境治疗，对你妈妈没有什么好处。”
“北城有全国最好的医院和大夫，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去意已决，您不必再多说。”
挂了电话，身后有人送来了出院手续和银行卡，“萧总存在医院的费用都在这张卡上，请你收好。”
方北藤看着那张银行卡，静默许久，最后还是将他收下。
什么都没有王碧霞重要，何况是萧雄志欠他们的。
一个星期后。
最近柳南烟沉迷上了一款手游，打游戏开始不分白天黑夜，黑眼圈都重了一圈，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方北藤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跟金媛媛组队，他看了眼时间，提醒道，“别玩了，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可奈何柳南烟的注意力都在游戏上，完全不在他身上，他跟她说话这女人半天也不理一句，
“再玩眼睛要瞎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柳南烟一边敷衍一边在游戏地图上标点，她运气不好，一落地就被敌人先捡到枪，人刚捡到一个平底锅，就被对方打死落地成盒了。
柳南烟懊恼的拍了下抱枕。
方北藤找出袜子，给她往脚上套，柳南烟脚丫子下意识的要躲开，男人脸色越来越臭，往她脚上拍了一巴掌，“闹什么！”
柳南烟的脸立即皱在了一起，扔下手机抱着脚，夸张的打滚，“疼……你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呢！”
方北藤觉得最近她变得非常矫情，也不理她，冷漠提醒道，“你今天下午满课，还有45分钟就要上课了，你这节是薛教授的课，我们坐地铁需要30分钟。”
方北藤扫了眼没换衣服没化妆的女人，“除去往地铁站走，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
这话让柳南烟脸色大变，鲤鱼打挺一般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指着方北藤，她终于开始着急，嘴角哆嗦了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你故意的！”
“哼！”柳南烟从沙发上跑下去，疾步往卧室走。
方北藤跟在她身后，准备看她换衣服，双手抱胸，男人一脸傲娇，“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要迟到了，是你自己不理我。”
柳南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人从卧室里推了出去，“真是烦死你了！”
被拒之门外的方北藤摸了摸鼻子，“啧，脾气倒不小。”
趁着柳南烟还没换好衣服出来，方北藤给她泡了红糖水装进保温杯里。
这女人最近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很暴躁，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只能好好哄着。
两人紧赶慢赶，柳南烟最后还是迟到了，方北藤把保温杯塞给她自己去实验楼了，多少有些生气。
柳南烟一边往教学楼跑一边回想，这人刚刚没和自己说再见。
哼！
来到教室，发现教室里乱哄哄的，往讲台上看去，没有薛教授的人影。
她来的晚，做在后排的沈晨看到她，立刻向她摇摇手，“南烟，坐这里。”
柳南烟点点头，慢慢往里面走，在他身边坐下来，低声，“薛教授呢？”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人，我猜是有事耽误了。”
柳南烟似懂非懂的点头，“这样啊……”
沈晨盯着她手中的保温杯，这个杯子他有点印象，上次在校门口，她说里面装的是红糖水。
沈晨大概明白了，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柳南烟倒是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见薛教授不在，她没心思看书，悄悄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小时前还玩过的游戏。
沈晨视线看过去，眸光一闪，“哇，你也玩吃鸡游戏啊？”
柳南烟听到这话仿佛找到了同僚，眼睛亮亮的，“嗯！我觉得可好玩了，你也玩吗？要不要一起？我还没吃过鸡呢！”
沈晨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掏出手机，“好啊，我带你，我吃鸡率很高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方北藤知道自己迟到了，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往楼上走，实验室人都在，徐教授在指导他们写报告。
看到方北藤，徐教授自然而然想到了柳南烟，一想到柳南烟，徐教授表情突然微妙。
“方北藤，你来的正好，我刚突然想起来，你女朋友班里的薛教授，就是我的妻子，早上我的侄子出了点状况，她在医院应付，可能不来上课了，麻烦你去班里跑一趟，通知一下他们。”
方北藤敲开门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一片喧哗，大家有的在学习有的在打闹，场面混乱。
他的出现让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往他这边瞧。
